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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乌鸦一般黑
阎贺云下来的时候,便看到黎锦光一个人逆光沉思中。
日头大盛,却并不晒,照在那人精致的脸庞仿佛与日光呼应,隐隐发着亮光。美人侧面看去,少了眼中那份灵动勾人,倒多了些飘逸的冷清。
阎贺云踱步过去,站在黎锦光身后,垂眸看他,道:“可有选好的马?”
黎锦光淡淡一笑,抬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这才道:“我眼界不行,这些马在我看来倒并无差别。”
骗你的,我刚刚出门看到你正在摸一匹棕色的汗血宝马,那才真真是上好的马。
骑起来一定相当带劲儿。
阎贺云也没为难他,挑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继而冲他扬了扬眉,道:“自己可是能骑?”
能啊,你这小瞧谁呢!
黎锦光:“这……我从未骑过,怕是……”
“无妨,”好似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样,阎贺云率先翻身上马,动作相当漂亮,居高临下地垂下那双凉意十足的凤眸,却向他伸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
黎锦光上次偷偷摸人家阳气的时候,便看到过阎贺云的手,这手如此漂亮,似乎和带兵打仗舞刀弄枪毫无相干。
黎锦光把手覆上去,掌心感受到一片火热之余,也同样触摸到了那一片薄硬的茧。
待两人一同坐上了一匹马后,阎贺云便两边拉着马绳,好似把人围在了怀里一样。
阎贺云身高八尺有余,比黎锦光高出许多,体魄亦是强健有力,哪是他能比得了的,黎锦光觉得自己被这人圈在怀里的样子根本毫无男子威严可言。
可以说是把男宠这两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他乐意。
并且为自己当初如此英明神武的决定佩服不已。
看看,只有男宠才能让大将军抱在怀里嘘寒问暖,两个人之间要没有情字在,他怎么好近大将军的身?
因此黎锦光非常心安理得,但他没敢忘自己的形象问题。自己是病秧子,估摸着形象也不会太精明,看将军的样子也不似反感,那便适当紧张胆小些便好。
示弱嘛,这个他会。
还能装的相当熟念呢,想想当年杨家村里的男娃娃就知道了。
所以当马儿仅慢慢走了几步,黎锦光便模样略微惊慌地,轻轻捏住了阎贺云的衣袖。
“怕吗?”
阎贺云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他耳畔上方,嗓音低沉带来的震动,透过耳朵,传入了体内心肺之处。
这让黎锦光忽然不自在的打了个冷颤。
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回了神。
黎锦光道:“我不怕,只是第一次骑马,难免惊慌。”
他听到身后那人似乎轻轻笑了下,黎锦光想象了下此人笑出来的语气,猜测多半含了些嘲笑之意。
当即就有些不太高兴。
黎锦光垂下眸子,轻轻道:“将军,我有些坐不稳,可否能靠你一靠?”
身后那人迟迟没回答,黎锦光思绪百转千回,考虑自己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分寸拿捏的不对了。
正想找个借口收回,便听身后那人传来沉沉的嗓音。
阎贺云:“可。”
黎锦光不知道身后这人这么半天思考了多少,不过他没管这么多,既然人家都说可以了,那........
黎锦光轻轻用后背贴到了阎贺云的胸膛。
衣袍薄如蝉翼,并不能挡住两人如火如冰的体温。
黎锦光忍不住发生一声舒服的叹息。
后背的暖意似乎直达心底,连带着他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
黎锦光心想,他这么舒服,就注定有一人会不那么舒服,这就是刚刚嘲笑他的代价。
冻死你算了。
阎贺云只觉得怀中人体温甚凉,寒气逼人,好似一人长久走在冰山雪地里,寒意早已深入骨髓,与自身融为一体。
他天生体热,似火燃烧,怀中人靠近他其实并不会让他难受,反而有了些水流扑灭火焰的趋势,只觉得浑身舒爽,解了燥热,也难得心神安宁。
阎贺云道:“你天生便如此体寒吗?”
黎锦光目光投向远处,话说的半真半假:“从儿时有记忆起,便如此了,大人们夏天则喜亲近我,寒冬腊月便都自发远离我。”
“听闻体寒之人,体质两种极端,”阎贺云平静道:“待回将军府,我替你寻医。”
黎锦光趁着无人瞧见,便发自内心地一笑。
他们家将军,真真是心地善良。
外加单纯。
两人骑在马上,溜溜达达,马蹄落在泥土路上发出闷响。
四周竹丛翠绿,空气之中仿佛自带清新淡雅之气。
四周一时静宜非常。
黎锦光一直靠在阎贺云的胸膛上,后背被热的滚烫。
适当的发出一两声闷咳,两人之间相处倒还算和谐。
半晌,阎贺云似乎凑近了自己后颈处,随后沉闷的声音从后上方传出。
“你身上有一股香。”
黎锦光不以为然,道:“大抵是何时带过香囊,留下味道。”
阎贺云却沉思了一瞬,否定道:“不是。”
黎锦光好奇,微微侧头,意思是不解。
而阎贺云却只注意到这人墨发倾斜,露出脖颈那一处嫩白。
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说到底,威名赫赫的阎大将军,战场杀敌名震四方,情场上终究还是个十九岁的。
他不曾经历过情事,更不曾对什么人心动,仅能确定眼下之人对自己情深意重,而自己经那晚匆匆一面之后,亦对此人心有所动。
这便足够了,他想,来日方长。
辛时左右,日头渐落,晚风中带上了一丝凉意。
阎贺云带着黎锦光回了马车,翻出一件厚实的衣袍,递与他穿。
黎锦光露出一笑,垂眸羞涩道:“刚刚在将军怀中,我已经感受不到寒意了,这会儿倒是用不上。”
阎贺云握着衣袍的手紧了紧,脸上倒是面无表情,只又放下衣袍,转头望向马车之外。
黎锦光还等了等,心说难道是自己拂了将军的好意,将军生气了?
便偷偷抬眸打量,竟让他发现平时威严的大将军,此时正悄悄红了半边耳朵。
黎锦光当即就对自己进行了反思。
早年间在杨家村常住之时,常听村中妇人聊家常,聊自家男人,说起当年自己如何如何被自家男人油嘴滑舌所骗,好在老了老了正经不少。
还说这天下的臭男人都一般黑,嘴巴一张一合,天赋异禀,哄人骗人都是一绝。
黎锦光心中微跳,不动声色正襟危坐,耳观鼻鼻观心。
暗暗强调他没有。
马车行到一半,程启在外面问:“将军,刘羽宁说现在夜空通透,今晚一定月色尚佳,问您要不要在醉月楼用上一餐。”
阎贺云收回了目光,大将军的沉稳又渐渐回笼,闻言略一沉思,点头同意了。
醉月楼,顾名思义,是喝酒赏月的最佳之地。据说二十年前,先帝在位期间,百姓丰衣足食,乐于载歌载舞,连这醉月楼都是人满为患。
可黎锦光站在门前,往里一看,只有三两桌穿戴华服锦衣的高雅人士对酒当歌,掌柜在案台处百无聊赖地扔着抹布,十分的没精打采。
看见有人来,掌柜的勉强露出一丝笑,“几位贵客,想坐哪里?”
阎贺云冷漠道:“雅间。”
掌柜的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黎锦光跟在后面,抬眼看前方那冷峻的人,此时此刻就不再是那会害羞的阎贺云,而是威猛泠冽的阎大将军。
掌柜的引路到一处门前,门外挂着一牌子:醉人不醉月。
黎锦光觉得这话倒是有趣,人喝醉了酒,醉眼朦胧,看人醉人,看月也是要醉的。
这名字起的就毫无道理!
两人入座,掌柜的推开一扇窗。
黎锦光抬头去望,只见那扇窗外正好露出一个圆润明亮的皎月,两点一线,视线刚好,仿佛坐在这里的人伸出手便能碰到那遥不可及的存在。
倒真是上等的雅兴。
程启等人留在大堂,雅间只留二人共赏。阎贺云点了些清淡的食物,临了,才想到要问上一问身旁这人的口味。
黎锦光还在望月,闻言回神道:“都好,将军定什么,我便吃什么。”
又乖又没脾气。
实则黎锦光是一个很嗜辣的人,但他没说,因为觉得这跟他柔弱的形象不太相符。
如此,阎贺云便又嘱咐掌柜两道热汤,掌柜面带笑意退下去,还顺便关上了雅间的门。
菜被一一端上,黎锦光暗暗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男宠的分内之事,比如给将军布菜什么的?
思及此,黎锦光便拿起另一双木筷,垂着眸子,抿着薄唇,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鱼肉放到阎贺云的碗里。
做完这件事,黎锦光在心里偷偷松了老大一口气。
自己这伺候人的功夫真是半点儿没有,都得现学,靠自己领悟,也不知道对不对。
正暗暗琢磨着,就看阎贺云也不怎么熟练地用筷子给他也夹了些菜,眼神一直落在别处,就是不去看他,装似随意道:“这道菜清淡,还算可口,你可试试。”
黎锦光:......
黎锦光受宠若惊了。
“这、将军不必为我布菜,伺候将军是我分内之事。”黎锦光装作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一双眼湿漉又惶恐,似小鹿般无辜。
阎贺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心中微跳,又下意识给人夹了好些个菜。
他也第一次做这种事,只想着照顾他呢,压根没想到什么应不应该。
忽然又想起一事,阎贺云便提醒道:“我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院子,你回头便搬过去住。”
黎锦光起先不明所以,后来才恍然大悟。自己那院子外边看上去破败不堪,阎大将军这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将军,”黎锦光道:“那院子我住着倒是安静,况且我已经把所需之物布置好了,而且我一介男人,用不上住那般好的院子,免得将军被外人说了闲话。”
阎贺云这回沉默些许,突然语出惊人道:“你那院子离我的住处也较远。”
黎锦光.:“?”
反应过来后,黎锦光便瞬间红了脸,瓮声瓮气地重复了那句:“我便住原先这个小院子便好。”
两人都似乎不好意思地低头吃饭,话题被一笔带过。
不多时,突然屋内风中微动,黎锦光眼神一凛,敏锐察觉到有人。
但他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儿,所以当他抬头那一瞬间,看见落座在对面的一黑衣男子正笑眯眯打量他时,顿时装作被惊到之意,慌乱中打翻了手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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