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作者:花间少年谢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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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姜炀提着小师弟下了结界,留那夺目耀眼的凤凰挺立在高空之上,已是午时,二人一同去往仁和馆结界处。
      连枝还在配药,只留给两个孩子一个忙碌的纤瘦背影,今日受伤的修士格外伤重多,姜炀注意到长桌案上依次摆着百十种药材,各自盛放在精致的金丝牡丹鎏金盒中。
      这些灵药及其不同功效姜炀看着倒都认识,在后峰与白蕙呆的三年他也不是全无所获,只是他的疗愈术与白蕙大相径庭,灵药于他无用。

      “阿娘,我和师哥去打饭,给你带一份。”

      忙到这种程度,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
      姜炀内心算了算前往灵膳堂的路线,一刻钟便能赶到,还好他并未忘记。

      不过他已许多时日没有进食过了,多说喝几口水。

      这三年在后峰,初时是师太白蕙下厨,但这话痨的厨艺着实堪忧,而且只会做不同的药膳……

      于是姜炀便养成了不进食的习惯。

      反正不吃也不会饿死,灵力充沛便能自行周转全身,他连饥饿都不知是什么感觉,这大概是体内灵属性的优势之一。
      寻常修士辟谷大概能撑个几十日,姜炀无所谓多久,看到那些青绿色油水甚少的药膳他便倒胃口。
      亏白蕙那老家伙还说的什么“药膳清淡少油,对身体好”。
      信你我才是鬼。姜炀暗自吐了吐舌头,不过今日既然是陪着小师弟去吃饭,他还是勉强可以动动筷子的。

      已经记不清米面蔬果是什么味道的姜炀,着实敬佩先宫主罗小菊,究竟是如何忍受得了与白蕙共同生活的。
      “你说小菊?他在的话为什么要我来做饭?”听到小徒弟的感叹,白蕙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道。

      姜炀:“……”

      动身之前,连枝叫住了他,

      “阿炀,那个紫云宫的人,你救的?”
      她仍是没有转身,两只巧手又准又稳地抓起不同的灵药安放在一张芦苇纸上,包着内小外大的纸张,将其与药方子包裹起来,打上一个灵巧的活扣,丢给一旁打下手的弟子拿去煎熬。

      连姨娘是关于姜炀身世甚少的知情人之一,听到姜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算是承认,她叹了口气。

      “那种凶险的伤,生还的可能很小,那姑娘那么年轻,丧命可惜了,姨娘不反对你救……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罢了,你娘自有定夺,去吃饭吧。茂茂,不必给娘带。”

      一路上穿山越岭,连茂都是被师哥揽着肩膀,驭白虹冲过去的,本来一刻钟能到的路程,二人仅用了一弹指的时候便到达了。
      立在灵膳堂的门前,连茂的头发被过路的风吹的乱了形状,
      “师哥,咱们这么招摇好吗?”
      姜炀浅浅地点了点头,他觉得有实力不用才是蠢瓜。

      抬头看着牌匾上张牙舞爪人鬼难分的“灵膳堂”三个大字,就知道又是那位李大厨的亲笔大作。

      其实在拜白蕙为师之前,姜炀也很少来灵膳堂,顶多是陪应怜来打过几次饭。
      应怜是一宫之主,不过从无架子,就连打饭都是稳稳当当地跟着宫中弟子一起排队,长长的队伍左右甩尾怕挡路,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堂里人声鼎沸嘈杂。
      看到宫主,总有些弟子下意识想要让路给应怜,又被应怜不说二话地说教了一通,才乖乖回到前面继续站排。

      许是宫主性子温和容易亲近,下从上容,整个鸣歧宫上下都十分融洽亲和,极少有争端。

      打饭的窗口前已经排了许多人,连茂显然是常客了,拉着姜炀的衣袖,勇猛异常地穿梭在青茫茫一片弟子之中,准确地站在了人最少的一队之后。

      姜炀:“……”

      打好饭后,连茂拉着自家师哥匆匆寻了位置坐下,沉甸甸的木质餐盘上有鸣歧宫的“凤鸣岐山”标识纹刻,华贵优雅的凤凰原身凌驾于百里连绵的山峰上,似是尽力又似竭力地舒展着双翅。

      不大对头。
      这标识是古人所留,标识上的凤凰却并不精神康健,至少姜炀是这样判断的。
      定定地盯了一会这图案,直到连茂伸出胖胖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姜炀这才回过神来。

      “师哥,怎么了?”
      连茂瞧着姜炀探究着什么似的的表情,好奇地顺着其目光方向看去,只是餐盘一角雕刻的凤鸣岐山纹案而已,很常见,鸣歧宫许多器物图纸上都有。

      确实常见,所以才没有细细看过。姜炀脑中忽的闪过一些雾蒙蒙的零碎片段,却不知所以然,自己前世身为皇帝,龙凤主题的纹样见得多了。
      而面前这副图案却说不出的诡异。
      别扭。
      嘶。还说不出个所以然。

      连茂一面盯着自家师哥自己思索着的脸,一面捏着筷子夹起一块喷香的焖肉,准确无误地放到嘴巴里,不明所以:“师哥,不就是鸣歧宫的标识吗,都是老前辈们留下来的,传说咱们鸣岐山原本叫岐山,因为几千年前有一只凤凰曾经绕着山头飞了几圈,叫了几声,所以才改名叫鸣岐山的。鸣歧宫的名字也是这么得来的。有什么不妥吗。”

      一边嚼着肉块一边说,话音听着模糊不清,不过姜炀知道这传说,听不听得清不重要,不过是鸣歧宫开设立宫的噱头。
      没错,噱头。

      无论凡间道门佛家开宗立派,还是王天下者统治苍生,总要那么个“服天下”的理由,不是谁的娘梦里见了红光,就是谁生下来天有异象。姜炀自己做过皇帝,深谙此道。

      至于凤凰什么的,前世那个人世的古旧传说神话中也存在,不过谁也没见过,便是存在在人们臆想里的神兽了,类如两仪二圣,天之四灵中的玄武白虎神龙,昆仑之上的瑞兽白泽,种种如此,不一而论。

      姜炀不打算和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探讨如此“晦涩”的话题,自行把注意力从南辕北辙捞回到饭桌上,扯出一个自以为算是慈祥的微笑:“嗯,吃饭。”
      李大厨今儿算是手感不错,与他那菜勺子又有了灵犀,做出来的菜肴还不错,不过姜炀嘴挑的很,捏着筷子挑挑捡捡在菜盘里拨了几下,最后只夹了一块清清白白的豆腐,还沾了乳白的汤汁。

      他的目光从灵膳堂内墙上贴的两张对联上略过,动作本是轻巧的,结果还是被小小震惊了下。
      只见龙飞凤舞的上联:三十年灵勺蒸煮炒闷炖;放荡不羁的下联:莫笑了杂家也是个俗人。
      横批:峥嵘岁月。

      姜炀:“……文采斐然。”

      “啥,”连茂埋头大吃时候抽空抬头看了眼,“师哥在说反话吧,老李头那打油诗写的我都不忍心笑出来。”
      姜炀别过头来,着实不忍心看那惨不忍睹的文风,夹起豆腐递到嘴里,幸甚至哉他还没忘了筷子如何使。
      随便咽了几小口白饭,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碗温度适宜的青菜豆腐汤,姜炀便撂了筷子,他并不热衷于山珍海味,只是内心一万个拒绝白蕙的药膳。
      那药膳真苦地能要了人命了,姜炀心里冷嘲道,他对白蕙虽无好意却并无恶意,对其下厨才是饱含恶意。

      他没点荤菜,这三年的修炼并非全无作用,至少让他习惯了清淡的烟火生活。

      明面上十三岁的姜炀,这才注意到对面十一岁的小胖子连茂的餐盘,他打的饭量几乎是自己的两倍,就连排骨汤都有满满两碗。
      “……”他怎么记得少年饭量最大的时候应该是在弱冠前后呢。
      “师哥吃的好少啊……”连茂扒拉完自己第二碗饭,油乎乎的嘴角还沾了米粒,满眼疑惑地看着对面径自沉默的姜炀,道。

      姜炀并不想继续谁吃的多谁吃的少的话题,于是开口抛砖:“今日上午的个人场,那个八宝山门虽是个落魄了的小门派,上场几人能耐都不错。看来是老蚌生珠,振兴有望了。”
      八宝山门是连茂记得最清楚的一个门派,无外乎其名字与八宝粥过于相像,实际上早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弟子赛场表现如何,连茂只好点了点头,不懂装懂准备蒙混过关。

      姜炀一对微扬的凤眸似有笑意,隔着桌子伸出手,敲了敲他圆滚滚的头,趣道:“小崽子,你早忘了八宝山门是哪个了罢。”
      小胖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挠了挠头,不知为何,师哥总给他一种长辈的感觉,而非年长两岁的师兄弟。
      不过姜炀这一下不是白敲的,小胖子忽然就有了印象,怕不是被敲开窍了点,虽然根本没使力气。连茂连忙答:“怎么会,我记得那个漂亮的白衣姐姐,剑使得特别厉害的那个……”

      “八宝山门以剑道为主要修炼法门,今日上场的三个弟子没一个不使剑的,顶多有一个剑使得不上乘的,你倒是会说。”姜炀面上有一些浅薄的笑意,不过还是好为人师地跟小师弟讲了几句。
      “首场八宝山门谢尘心,是那三人中唯一的男弟子,剑术精湛位于人上,不过修为弱点;第八场八宝山门谢舒盈,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法都是这三人中最弱的,没甚看头;十六场的那个女子才是最优秀的,因其修为高,剑法再优秀,没有足够的灵力附着支持,也不过尔尔。不过她的剑术以防御为主,难成气候。要说这三人中未来发展潜力最大的,还数那谢尘心,他貌似对剑道有自己的理解,很多路数不同寻常,以后或许能成个宗师级别的人物。”

      连茂的眼珠子都快掉到饭碗里了,他何曾听过人谈论这些高深的言语,反应了好一会,最终嘴里只蹦出几个强凑的字眼表示自己听进去了:“那那个修为最强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姜炀早看出了这小子的草包风格,听连秀说小胖子的修炼各种不及格,恐怕日后要和连姨娘一同打理仁和馆的差事,学药理一道,也不禁笑了,不过还是回答了他可怜巴巴提出的唯一疑问:“谢宁。”

      “为何都姓谢?”

      “八宝山门掌教姓谢,门下弟子大多无父无母,被外出的长老等救回来的孤儿。所以都从了谢姓。很多门派都如此。”

      小胖子下意识反问:“哪来这么多孤儿给他们捡?”

      难得姜炀被问住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哑口无言。
      他也只是在一些近年的闲杂书上读来的,应怜罗毅怕师娘白蕙在后峰独居无聊,外出各地帮忙斩妖除魔的时候都会带回一些闲书,好歹也让白蕙知晓当世事。
      白蕙此人,没日没夜地泡在药炉子旁边,或者是翻看一些古方医书,再或是编撰他自己对于一些药理的研究结论成果,即便除了炼药无事可做,也不爱翻那些摞了半桌的闲书逸志,甚至还随便抓了本书撕了来点火。

      这些闲书都便宜了姜炀,他虽然并不是嗜书如命的人,在那幽深冷寂的密林呆久了,看看书中记载了些各大仙门的周转变化以及各种野闻,权作少的可怜的消遣。
      毕竟,比起去打理被白蕙活生生弄成大型灵药园子的后峰诸地,还是看闲书来的自在。

      四周用饭的鸣歧宫弟子如木盘上拥挤的黑白棋子,不约而同带着好奇与探索的目光伸向姜炀与连茂这一桌,他们都是见识到了那灿然昂首的凤凰结界的,也亲眼看到了这个脸生的少年,穿着鸣歧宫统一的宫袍,带着个小胖子,驭白虹冲过千百米连峰牵山的距离。
      议论的声音再低,人多了,便也异口同声起来。
      “那是谁啊,没见过呢。”
      “他对面坐的不是仁和馆连姨的儿子吗。”
      “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就敢轻易驭虹而行,我看那凤凰结界也是他弄出来的……这得是王阶后期吧。”
      “四峰书院到达王阶后期的统共不过几十人,哪里见过这么小的?别逗了,我感觉可能是哪个隐藏的长老出关,变作了少年人的样子……”
      “要是按你这么说,他得是皇阶以上喽……”
      “不可能,他要是长老,为何要穿弟子服?体验民生疾苦?”
      “瞧你那膘肥体壮膀大腰圆的,哪儿苦着你了?”

      ……

      “师哥,大家都在看我们……”连茂风卷残云一般刮过餐盘,他吃东西过于专心,吃完了才发现四周钉子一般的目光不断射向他们这桌,简直如芒刺在背,他可从来没体验过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
      姜炀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抽回手,抚平了衣袖与下裙的略微褶皱,“吃完就走吧。”

      这次连茂死活也要绕路走过去——鸣歧宫很多山峰之间其实是有栈桥索道联系的,毕竟有一些刚入门的弟子修为不够,掌握不好御剑之术,更有甚者还未修御剑之术——都是各家爹娘手里的宝贝,平白摔死了还要算到鸣歧宫头上,所以一些好心管闲事的长老便带头架起了长长的铁索道。
      不过铁索道是没有木板的,仅仅是上五下三的八条铁索,极粗极韧,据说是以纯粹的灵力打造的,轻易不会断掉。方便了一些人用铁索桥锻炼平衡之术,甚至有弟子相约在铁索桥上武斗切磋。
      总之,真正拿这铁锁行路的弟子寥寥无几,毕竟谁都不想承认自己修为低微,修炼得不到家,连御个剑都不会。
      年轻人,自尊心连官窑子里最大的茶碗都盛不下。

      不过连茂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师哥拎着脖子驭白虹招摇过山岭,给全宫弟子瞻仰艳羡的事情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怕是回了家要被爹娘左右开弓,混合双打。
      面子不重要,莫要屁股开花才是最重要的。
      姜炀哭笑不得地被连茂拉去了铁索桥处,拗不过死心眼的小胖子,只好从了。
      他脚上功夫很好,御剑也轻车熟路,不过白虹之术省时省力,顶多费点灵力,对他也不算什么。

      二人用午饭的时间比较早,所以现在宫内大部分弟子还是在灵膳堂附近,只有少数还在山间御剑飞行的。
      上午的日头贞如烈女,火辣辣的阳光喷洒着火舌,十分灼人,姜炀二话没说在凤凰结界头顶上空再设一处遮阴的结界,相当慷慨大方,皇阶的修为比王阶高的不是十倍百倍的差距,而是质变的升华,无论是灵力雄浑程度还是修为底蕴都不能同一而论。

      而日过中天,老天爷似乎也看不下去烈日的胡闹非为,好心地推了几朵绵长的云彩出来遮在湛蓝晴空,斑驳破碎的云层万千漏光处,给鸣岐山脉都打上了层次分明的阴影与零落顽皮的光斑。
      在山间清风浮动下,光斑影约律动似长白远山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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