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后我拯救江湖

　　云泽和疏涣之还在四周查看，沈楠提灯灯笼，站在主书房的正中央，面对着高高的佛像，抬头仰望着。

　　他现在是不是和父亲抬着相同幅度的头，从相同的角度，看着佛像眯着的眼睛，微抿的嘴角？他是不是也应该在佛像前跪坐下，和父亲一起请求佛祖的原谅与引渡？

　　沈楠站在佛像前仍然会下意识地停顿下来，看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褶皱是否抚平，剑是否背在身后。父亲在他小的时候经常告诫自己，要注意个人形象，不仅要成为一个武者，更要成为一个君子。今天他的衣摆其实沾了点泥，如果曾经的父亲还站在这里，八成又是要责骂的。

　　“衣不沾泥，剑不沾血。”身姿高大的父亲一脸严肃的站在幼年的沈楠面前，他的身影逆着光，少许光亮和影子映在沈楠脸上，他才不过五六岁，却已经能够稳稳地把剑握在手心里，眼睛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父亲，沈楠明白。”沈楠不敢抬头与沈大掌门对视，低着头大声说着。

　　在沈楠的记忆里，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他是能撑起一个门派的顶梁柱，他是申扬正义的英雄人物，他是铲除魔教的武林盟主。父亲很少对他笑过，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措，沈楠对沈大掌门的尊敬远远多于孩子对父亲的亲近。两人之间不像个父子，倒像是上下级关系。沈楠从来没有喊过沈满爹，只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为父亲。

　　父亲虽说是个武林盟主，江湖上一顶一的武功高手，却并没有亲自强调沈楠的习武。沈满起茧的手拿得起剑，也拿得起书，那时拿得当然不是《佛经》，却也是儒家的一些传统书籍。当归阁下一任接班人沈楠在习武之前，先被父亲逼迫着看完了《诗》《书》《礼》《易》《春秋》。

　　每当沈楠透过窗户看到窗外练功的弟子，心生向往，转过头就看到一脸严肃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就会无声低下头去，强迫自己看这些枯燥的书籍。他想，父亲你到底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怎样的接班人呢？是一个想你一样能拿起剑的武林高手，还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呢？

　　你逼迫我读圣贤书，可你自己并不是啊。你的手拿得是剑，你的心里背的是剑谱，你的口中谈得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你又何苦让我走上这条根本没有意义的道路呢。

　　“父亲，儿不想再去学文了，我们当归阁是武林第一门派，儿想一心学武。”那时沈楠第一次选择扔下手中的毛笔，违抗了父亲的命令。哪怕父亲阴沉沉的脸色让他心有余悸。

　　“为何父亲收了那么多弟子，却唯独不肯让我一心学武。”沈楠跪在沈满面前不肯起身，低着头说。

　　沈楠低着头，却能感觉父亲在他身边徘徊，步伐在地上拖着显得心事重重，就当他以为父亲不会对他表态时，他听到沈满压低着声线说，“你是我沈满的儿子，你已经没有资格习武了。”

　　“沈楠，我不拦你。但你要记住，我们的剑要永远保护弱小的一方。”

　　父亲，你做错了什么吗？

　　脸庞依旧稚嫩的沈楠终于抬起头看着父亲，沈大掌门已经徘徊到了门口，沈满经过岁月洗礼眼睛显得格外沧桑，远眺时侧着的脸庞如刀锋一般犀利，如同古老的雕像。

　　沈大掌门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过问过沈楠的习武问题。沈楠如愿以偿放下了握在手里好几年的书本，攥紧了剑，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定型了。自己起步晚了，父亲不会教他，天赋又实在不算佳，父亲说得对吧，自己成不了武林高手，成不了父亲的接班人。

　　有时他会无意识地翻起曾经读过的书，想着父亲叮嘱他“衣不沾泥，剑不沾血”，“做人要讲忠信礼义，要有君子之道”。每当周围人夸他是武林中少见的儒雅君子时，他就会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究竟是父亲逼迫他学会这些，还是他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盘接受。

　　父亲已经不会再回答他了。不过一场宴席的变革，手中的儒家经典已经换作了一本本《佛经》，曾经剑不离身的一代豪杰转身独自留在青灯古佛旁。

　　沈楠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扛起了当归阁下一任掌门的众人。他不是一个好剑客，面对当归阁当时的烂摊子，却是一个好掌门。他不需要用剑，他的武功不精湛，没法重振当归阁，但他需要一点点学会人情往来之间的冷暖，学会柴米油盐的经营这个已经老去的门派，需要为这些无辜却又无家可归的受害者提供最后的安身之地。

　　沈满有时在书房跪拜佛像，沈楠会在屋外静静地凝视着映在窗户上的人影，陪伴着父亲，一陪就是一整夜。

　　沈楠想，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坚决不让我走你的老路？看到现在的当归阁，你会后悔当初没有把我培养成下一个自己吗？

　　当你跪在这尊佛像面前时，你跪得是谁？

　　沈楠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佛像前，握着灯笼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膝盖一点点弯曲。我为了当归阁跪了这世间权势，还要和父亲一起跪这世间神佛吗？

　　在云泽身旁的疏涣之注意注意到了这一幕，一个剑步上去，就抓住了沈楠的肩膀往上提，把沈楠的身子重新拉直了回来。沈楠陷在回忆里，此时如大梦惊醒般猛然往后退了几步。

　　“别跪。”疏涣之小声说道，怕是惊动了这佛像一般。

　　云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忙走到二人身边，诧异地看着沈楠微微颤抖着的身躯。

　　疏涣之毫不在意般，直接走到了佛像面前，仰头直视着佛像的面容。云泽这才察觉到疏涣之的不对劲，面对这尊佛像，她和沈楠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敬畏心里，些许心悸。只有疏涣之表现得非常自然，仿佛这佛像已是寻常事物，代表不了什么。他神色太淡然了，他不怕神佛。

　　“为什么不让我拜呢？”沈楠这才从沉陷的回忆中缓过了神来，开始询问疏涣之。

　　“这是地藏王菩萨。”疏涣之看着佛像说。

　　地藏王菩萨？

　　哪怕是云泽这种对佛学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谁会在家里供地藏王菩萨？

　　“左手拿宝珠，右手拿锡杖，这是地藏王菩萨标准的法身。佛教里有四大菩萨，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和地藏菩萨。文殊菩萨代表聪明智慧，观音菩萨代表大慈大悲，普贤菩萨代表菩萨行愿，地藏菩萨代表发大愿。”疏涣之解释道。

　　“所以地藏菩萨为什么不能拜呢？”云泽没有想到疏涣之会对佛学知识这么熟悉，皱着眉头问道。

　　“地藏菩萨是这四位菩萨里唯一一位常驻地狱的菩萨，他是唯一一位普渡地狱里众鬼的佛。”疏涣之转过头看着云泽说，“大家普遍认为把地藏菩萨请进家门，会引来鬼怪，所以，通常不会在家中拜地藏菩萨。”

　　这沈满为何不拜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为何非要拜与鬼相伴的地藏王菩萨。

　　沈楠的表情显然是十分震惊，他处于对父亲拜佛行为的不解，从来没有想过弄清楚到底拜的是什么佛，更没有想过父亲会选择地藏菩萨。

　　云泽微微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先不必纠结这佛像了，别忘了我们当时是为什么来的，给我和疏涣之说说你父亲遇刺时的情景吧。”不知怎么的，她不太想在沈楠面前继续这个话题。

　　沈楠没有再多想，下意识就答应了云泽。

　　“你父亲遇刺的时候你在场吗？”云泽问道。

　　“不完全算。因为我父亲很少晚上会留在书房，所以那天我是悄悄在门外陪着他，并没有进去看到整个过程。我当时只是感觉里面动静不同寻常，于是推门进去看才知道的。”沈楠回答道。

　　“也就是你父亲不知道你在外面？”云泽注意到沈楠强调自己是悄悄地。

　　“是的。”沈楠想了一下回答道，自己在此之前经常在门外守着沈大掌门，如果被发现很大可能，按父亲的脾气早就把自己倒着拎起来扔了出去，自己还能偷偷摸摸在墙角躲到现在，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爱父心切、勇气可嘉，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进去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看到啊！”云泽撇着嘴巴说，这目击者也没有，当事人也不在，魔教还没看到尾巴，先被这地藏菩萨来了个下马威，事情还怎么调查？回去说起时怕不又要被季婷婷笑话了。

　　“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吧。”沈楠锁紧了眉，握着灯笼的拳头一点嗲缩紧，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父亲晚上待在书房时通常都没有什么动静，那天我先是听到有物件被打落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了父亲的叫声，觉得一定出了意外，才进去的。”

　　“当时父亲就在佛像面前的书桌前跪坐着，一枚暗器擦着他的手臂集中了桌案，暗器跨破了衣袖，但是没有伤到人。我进去时刺杀的人已经离开了，父亲说那人是蓄意而来，必是已经做好充足准备，让我不要在去追。”

　　“我担心父亲受伤，第一时间去查看暗器，暗器上别着用血写的字迹，‘月圆之夜，魔教继任，借尔之血，圆昔日遗憾，假汝之眼，赏千秋万代，请勿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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