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

　　“三位姑娘久等了。”一位小沙弥双掌合十，向沈清沂呈上三枚素笺。

　　周围的香客见了沈家姑娘，纷纷伫步，私语道：“你看沈姑娘长得多白净啊，跟剥了壳的荔枝似的。”

　　闻言，徐妙书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己细嫩无瑕的葱指，心想，这帮人什么眼神，谁更像荔枝不是一目了然吗？

　　又有人道：“也不知平日里吃的什么，长这样高挑。”

　　徐妙书起初也觉得沈清沂比自己高挑，但她却穿不了沈清沂的衣裳。她一直很奇怪，一个真实身高比她矮的人，是怎么让人看起来比她高的？

　　沈清沂接过签文，徐徐问小沙弥道：“小师父，敢问哪张签文对应哪个人？”

　　小沙弥道：“天机不可泄露。”

　　沈清沂向小沙弥合十鞠躬。徐妙书早已急不可耐，既然根本不知道哪张签文对应哪个人，那就赶紧全拆了看呀！这些闺阁小姐做事都这么慢吞吞吗？

　　待小沙弥走后，沈清沂寻了个石桌坐下，这才慢悠悠展开第一张签文，“富贵从来自有，人生最羡长年。[1]”三人看罢，相视而笑。

　　这显然是上上签。沈清沂的曾祖曾任漱州通判，祖父是乡胥，父亲早年弃文从医，在漱州有十几间药铺，母亲也出身乡宦，名下有良田百顷。堂哥又是天子门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徐妙书和闻雪薇心知这是沈清沂的签文，但是她们都怀了一丝心思，希望这张签文是自己的。

　　随后，徐妙书又看了眼闻雪薇，眼神中满是不屑——这张签文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一定不是你的！如果是清沂的，她打心眼里开心，如果是自己的，那岂不美滋滋。

　　而闻雪薇似乎收到了徐妙书传递的信息，不甘示弱地回复——那可未必。

　　“这张富贵长命签，一定是清沂姐姐的。”徐妙书说完去看闻雪薇的反应，只见人家抿唇一笑，全然不恼。

　　清沂拆开第二张签文，“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2]”

　　徐描述心想，这张苦尽甘来的签文，自然不可能是清沂的了。至于是不是自己，那就难说了。她偷眼瞧向雪薇，只见雪薇也若有所思。

　　清沂拆开第三张，“可怜绣户红楼女，独卧青灯古佛旁[3]。”

　　徐妙书心下一惊，只见雪薇的唇角再次一弯，眼神里尽是漠然，仿佛笃定这张签文与她无关，也不知她何来的自信。

　　“这个和尚，拿三句诗忽悠我们。需知事在人为，人的命运岂是几行诗就能决定的。”清沂小心翼翼地合上三张签文，刚要将其放入荷囊中，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便揉作一团准备扔进一旁盛放秽物的瓦罐中。

　　“别扔，给我。”雪薇连忙夺过，“你呀，明明舍不得扔，却因为要安慰我们，假装不信这些占卜。”

　　徐妙书暗哂，没想到这块木头竟然有两下子。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第三张下下签，卜家道中颓，父母双亡。

　　闻雪薇的父亲闻雅钦乃雍正年间甲辰科的进士，曾出任漱州御史。十年前，漱州御史闻雅钦因贪赃枉法的罪名下狱，随后病死在狱中，不久后，闻夫人也染病身故。

　　而她的父亲也是个读书人，前几年不幸病亡。族人为了抢占他们的家产，将她们母女赶出家门。不久后，她的母亲也得了一场大病，撒手人寰，临终前告诉她，若她走投无路，可去北京寻找一个姓张的布商，那是她母亲的堂表舅。

　　独卧青灯古佛旁，究竟是谁的签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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