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逸话

　　乘风打开放在船尾的箱子，拿开鱼叉和其他工具，翻开夹层的盖子，拿出一个大包裹。他把工具还原，关上箱子，打开包裹，抖出一条很长的鲜艳红布来。乘风细细叠好，揣在怀里，几下就翻上了屋顶，再鼓捣几下，一根长杆子立了起来，红布被系了上去，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荡。

　　乘风最后检查了一下支撑点和绳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他站在屋顶上往下望，常平青正浮在水面上努力冥想，他比一周前那怕水怕的要死的样子好好多了，至少可以安静浮着，这让乘风十分欣慰。

　　常平青突然动了动，猛地睁开了眼，一个不稳差点淹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稳住。他抹了抹脸，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乘风。乘风见状便轻巧的翻下来，常平青一脸欣喜之色，喊着：“我好像感到——看到？反正好像有感觉了！”

　　“你感觉到什么了？说来听听。”乘风伸出手把常平青拉上来，顺手把旁边的毛巾递过去。常平青胡乱抹了抹脸，斟酌了好一会：“身子里有热水不断流淌的感觉？还有背后凉凉的，但不是水凉，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哪里一样。还有还有，明明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却能透过眼皮子看见太阳和地面，一望望好远！”

　　“不错嘛，开窍很快。”化尘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杯热茶。他把茶递给了常平青，开口说道：“这就是‘开窍’，恭喜你成功入门。”

　　常平青嘿嘿笑着，接过茶喝几口暖身子，化尘则接着说下去。

　　“但你知道，入门只是开始，能看见后就需要能交流，不然无法驱使。”化尘抬起手轻轻抖了抖，一缕缕黑烟从手指间溢出来，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球体。还没完，化尘把手向上举，黑烟球也随着他的动作飘向空中，平稳的绕着圈。随后，化尘慢慢的把张开的手收紧，常平青突然感觉身体温暖了起来——等等，他看见黑烟球附近的空气在扭曲，一粒粒微小的白色火星在聚集。他向着火星出现的地方看去，源头竟是自己的四周。火星团很快变得越来越大，在它膨胀到和黑烟团差不多大时才停止生长。化尘放下手，两个球环也绕着彼此慢慢落下来，停在化尘的手上漂浮着。

　　“这是……？”常平青从没见过白色的火星，更没见过这奇异而美丽的景象。他想伸手触摸，却被化尘抽了一下伸出来的手，他赶紧吃痛的收了回去，不解的看着师傅。

　　“你还没学基础，碰了就出事。”化尘收回抽手的伞，“现在趁热打铁，来，乘风打坐看过没？盘腿坐好，全身放松，闭上眼和这两个阴阳灵气的小聚集体交流。记住，是交流不是感受，你试试让它们对你产生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常平青一头雾水。

　　“试了就知道，很容易的。”

　　“哦，好。”常平青放下杯子，盘腿坐好，闭上了双眼。

　　他隐隐的感受到身体对外界的反应，以此为起点开始像刚才那样去感受灵气。船不像水那般柔软易感，但它自身受到了四位学术之人的影响，上面残留的淡淡的痕迹展现了它的存在感，常平青花了一点时间去感受这些，很快，有了一次经验的他在此感受到源于身体里的暖流。它们奔腾着，如火般炽热又如水一般滋润着四肢和躯干，当他终于感知到身体里灵气的全部后，如同新生儿一般猛地睁开了“眼”：他能看见头顶落下温暖的雪，脚下是平静的凉风，他坐在黑色的叶子上逆流而上，抬头就能看见白色的太阳。除这些之外,他能明显的感受到有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东西，就在他面前——它们仿佛是热和冷，水与火，月亮和太阳，明明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和谐。

　　应该是它了。常平青一点点的找回自己的思绪，保持着“开窍”的同时去思考真的有一些难。他一点一点慢慢来，终于在这些模糊不清的东西里找到了自己。他想看清这究竟是什么，但很遗憾，这仿佛只是一些乱麻，在没有冥想的状态下只能看见大概形状。我该怎么做呢？常平青感到困惑，虽然师傅说试了就知道，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该试着去碰它吗？常平青试着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驱动四肢。

　　怎么回事？他开始有点急躁了。手呢？明明感受到了自己，却像灵魂出窍一般无法协同。常平青试图放更多的精力去驱动四肢，却仍然无法移动。动啊！常平青在心里大喊一声，这次终于动了——他醒了。

　　化尘还是在他面前，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凳子，见他失败了，只是伸出手敲了一下常平青，让他回过神来。

　　“欲速则不达，而且你知识也没记牢。”化尘把手伸回来，把乘风走开前放好的常平青衣服递给他。“我问你，我当时跟你讲人是通过什么原理来驱使灵气的？”

　　“呃…….身体里多出来那部分——引导其他灵气？”

　　“那是璃儿跟你讲的大白话，你的情况不一样不能完全拿来套。我说的是：‘零散的灵气可以被更大的灵气聚集体引导和集中’，后面是什么？”

　　“啊……”常平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真的记不清一周前化尘给他讲的那一大堆东西。

　　“‘人是拥有灵气较多的存在之一’，对不对？”化尘恨铁不成钢的又敲了一记。“那你说，要让这东西产生反应要怎么做？”

　　“嗯……”常平青仔细的思考着，突然恍然大悟：“直接用我身体里的阳气去引导它们？”

　　化尘欣慰的点点头，“你刚刚习惯性的想驱使你的□□，但灵气对□□是不会有回应的。尽管它们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中，但它们只管平衡和滋养，日常与自我意识是没有互动的，一般人也就无法感受它们的存在。你在与外界的灵气交流前，先要学习与自己身体里的灵气交流，它们忠于你的身体和你的潜意识，是最容易感受的。”化尘说完，抬手将两团灵气推得离常平青更近：“你把衣服穿上，再试一次。”

　　常平青点点头，他简单的穿好衣袍后，又坐下来开始冥想。这次顺利了一些，他很快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暖流，它们一如既往的浸润着四肢与躯干。常平青这次没有急于感受那两团灵气了，他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慢慢的，常平青能欣喜的感受到，自己开始知晓暖流细微的流动，滋润的程度，形状和去向等等。在他沉迷这些美妙而温暖的感觉时，暖流终于有了反应——它在回应常平青的感受，随着他的思绪在四肢四处奔腾游走，并逐渐兴奋起来。它们一边游走着，一边将路过的五感放大，这使得常平青‘开窍’的眼自发的强壮起来。他不用分神也能看见周围的灵气，甚至比刚才尝试的时候更加细致敏感。大地来到他的面前，固体的风展现了它的全貌，暖雪不在暧昧不清，太阳仿佛触手可及。

　　暖流变得更加活跃，它们感染着彼此，不再是一开始那如微小波浪一般的感觉，而是如河川上踊跃的巨浪一般，毫无顾忌的一往直前。灵气四处冲击着，叫喊着回应渐入佳境的常平青，在某一个临界点被触及后，巨浪沸腾起来，浪花化作了白鸟变成了蒸腾翻滚的风，按照常平青的意识游走于身体之外。

　　去吧，去吧！常平青的意识也在叫喊着，自己仿佛不复人形：他是天上的暖雪，他是脚下的大地，更是那自由的风。思绪在跟着暴走，他们一起感受着万物与万灵，聆听着心跳和呼吸，孕育出眼泪和汗水——是的，是的！他们就在那里，我们存在于此，你们触手可及！

　　常平青睁开眼，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畅快感让他不明所以的掉眼泪。夕阳西下夜色渐浓，让他一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等他缓过神来，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两团灵气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的大量的白火星和黑烟。一粒粒白色的火花变得闪耀，它们以常平青和化尘为中心，仿佛白昼的流星一般快速环绕着。在他们脚下，黑色的烟环住了他们，向着白火星的反方向流动。常平青被这样绚丽的奇景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流星和与黑烟越来越快，晃得常平青眼花缭乱。

　　“啪！”

　　随着化尘的一声鼓掌，火星和黑烟被猛地震开，变成点点落下的星光和淡淡的云雾，渐渐消失不见。

　　化尘笑了，消散的星光和灰色的云雾衬得他像是天上来的神仙，常平青被惊艳到差点忘了呼吸。

　　“孺子可教，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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