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这种死法的

　　阳台的门敞开着，他们清楚地听见外面“砰——”的关门声。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下一秒，姜田已经推开了毛也，刚刚还抱在一起的两具胴体隔得远远的。厚重的刘海遮住了毛也的眼，他垂着头，怅然若失地望了着自己的手。

　　刚刚的触觉好不真实。

　　阳台的门都是打开的，空间很大，有两扇门，第一个连通客厅，第二个连通某个房间。虽然姜田没有看过这个房子的布局，但通过她敏锐的听力来判断，是和六楼差不多的简单，绝不是余厚发家那种神秘。

　　里屋的动静，只要仔细听，便能一清二楚。进屋的人步子很轻快，一进来就把钥匙甩在茶几上。接着一蹦，摔在沙发上。似乎是掏出手机在玩儿，姜田听见一些歌曲、谈话、欢笑声。八成是在看视频，刷一下当下年轻人都爱玩的抖音类软件。

　　姜田和毛也都没有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又听见“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沙发上那人啐了一口，很不情愿地区开门。

　　“你谁啊？”他问。

　　“小朋友，我家厕所漏水了，八成把你家墙壁给打湿了，我来看看。”说话的也是个男人，多半是余厚发派来的。

　　“神经病。”他声音稚嫩而低沉，是种处在变声期的音色。

　　他？

　　这是八楼。

　　姜田突然想到那晚她好像来过这门口，只是没进去罢了。

　　嘴角勾了勾。

　　“别别别……别关门呀，让叔叔进去看看，到时候也好补偿是不是？”

　　“这墙壁湿了会发霉的，对身体不好，我就进去看一眼。”

　　……

　　他怎么着都不准男人进来，很快，二人谈话中又多了个人。

　　“小朋友，你认不认识我，我就是你楼上的余叔叔。咱不是坏人，我家最近在装修，刚刚收到工人的消息说，他们吃饭的时候忘记关水龙头了，我这接到消息不就立马从公司赶来嘛，这水渗透到你家，事虽不大但还是挺麻烦的。正好有这些装修叔叔在，真有什么，还能帮你补补。”正是余厚发的声音。

　　毛也稳着上半身，小心翼翼地露出微许头往下望，游泳池旁的那个男人还站在楼下，没走。

　　余厚发连哄带骗，语气温柔，还真把“小朋友”给说中了。得到他的同意，几个男人一下子就涌进屋内，脚步重而乱，像是在漫无目的又不容错过角落地在搜查。

　　“喂，你们要看就去厕所看，进我房间做啷个？挠窗帘干啥子嘛！”他不满地说道。

　　“工人们”没有搭理他，只是余厚发在他旁边笑着同他解释。

　　脚步越来越重，几乎就要到阳台了。就在有人从客厅出阳台的同时，毛也和姜田进了旁边那个房间，白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子，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那间屋是个卧室，被子没有折，房门对面是洗手间。

　　情况不太乐观。类似腹背受敌。他们刚一进房间，阳台上的男人就跟了上来，而房门的把手也被扳动，几乎同一时刻，前后门都会有人进来。毛也站在墙角，一把把姜田逮了过来，用几层的纱纱窗帘遮住他俩。

　　“这间屋你不能进去。出来！”工人一脚刚踏入，就传来一道空荡而愤怒的阻止声。而后，又是一阵刺耳的“丝丝”声，他上前几步将窗户门关上了。

　　可阳台上的人还没有走，余厚发和他在讨论些什么。姜田知道今天这门，他们肯定是要进了的，光是躲在着窗帘下是不可行的。她冲毛也使了个眼神，蹑手蹑脚地进了洗手间。门轻地一关，将它锁上。

　　洗手间还挺大的，分两个隔间。前面是马桶和梳洗台，后面经过一道窗帘和玻璃门是浴缸。

　　不出所料，这厕所刚进，阳台的门就开了。毛也和姜田屏住呼吸站在梳洗台前，眼睁睁地望着门锁转了个圈。

　　姜田还没听清锁扣解开的清脆响声，人已经侧着身在浴缸里躺着，面对面的人是毛也。

　　姜田瞠目结舌地瞪着毛也，毛也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而姜田这时也想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太急，没注意把手上还插着几把小钥匙。

　　“怎么样，都没有漏水，你们可以走了吧？”他说。

　　有人压低了声说：“不可能呀余总……兄弟们都守着，没见着人出去，他们不是跟着这家伙进屋，还能跑哪里去？”

　　他不满：“你们嘀嘀咕咕些啷个！赶紧走啊！”顿了顿，“不走是不是？非要我打电话给我爸？我说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脑壳有毛病啊，都说了没漏水，还不走。”

　　姜田笑了笑，这小孩儿还挺泼，一直发牢骚，余厚发等兴许怕失去闹大，也没再继续找下去，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跟着宴韦出了洗手间，不久便听见门“砰”的关闭声，想必是已经出了宴韦家了。

　　待确保安全后，姜田才准备起身出浴缸，可刚一动，就发现有道炽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头再一抬，好巧不巧和毛也对视一眼。

　　他的双眼很大，瞳色很黑，还发着光，明明是很漂亮的眼睛，可刚刚同它对上眼的那刻，姜田觉得好是不自在，抿了抿唇，将视线迅速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出了浴缸，顺手理了理挎在她身上的花纹包。

　　安静的浴室，无人说话，只有簌簌地起身的声响。毛也望着前面姜田直直的背影，高高的马尾塌了几分，略微凌乱的碎发边是红得要滴血的耳朵，不知怎的，他脸也烧了起来。

　　姜田没在浴室逗留多久，直接打开卧室房门，去了客厅。刚把余厚发等人赶走的宴韦一下厅台就看见刚从房间出来的姜田，顿时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望着姜田，姜田还没来得及同他解释，宴韦又闭上了嘴巴，做出了然的模样，环抱着手：“原来他们来我家不是检查楼没漏水，而是来找你的，对吧！”

　　少年老成的样儿。姜田知道这个男孩和普通同龄人不一样，他成熟得很多，但没想到他的心理素质更强，脑筋更灵活。

　　接着，毛也又出来了。

　　这下，宴韦再也忍不住了：“不是吧？还俩人在我家里藏着呢，你们到底是谁啊。你是不是程菊姐姐的妹妹？还有，你们刚刚是躲在哪儿的，都没发现你们，啊……难不成在……”他没说下去，但脸上的坏笑足以证明他未说明白的地点是哪里。

　　姜田蹙额，厉声叱喝：“你这小孩，不要胡思乱想。”又想到刚刚被余厚发等人牵着鼻子走，又继续说，“还有，别那么轻易地让陌生人进你家，还随意进你的房间。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训你！”

　　虽说姜田说得很认真，一本正经得很，语气又严肃，完完全全地是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可宴韦不仅不抵触，反而还挺欢喜的。赶紧招呼她坐下，又给她拿零食倒饮料的，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乐呵呵地望着姜田。

　　“姐姐，你训人的样子真可爱！”宴韦说。

　　由始至终，宴韦都没有招呼毛也，毛也委屈地自己坐下来，倒脸皮也厚，主动给自己倒饮料吃零食。看见宴韦和姜田在互动，自己被晾在一边，不知道是在不爽主人家没有管他还是熟人没有照顾他？

　　“别人偷偷跑你家去，你还乐意得很。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过，门夹过，进水过。”毛也在一旁闷闷地嘟囔着，手上递送薯片入嘴的动作也不停。

　　姜田和宴韦闻声，齐刷刷地朝他看去。宴韦对他哼了一声，又用笑脸迎姜田：“对了，姐姐，你说说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上的余厚发干啥要找你？”

　　姜田：“……”她没说话，抿了口饮料。

　　毛也知道她在犹豫究竟该怎么对宴韦解释，既然她说不出口，那他来。

　　“其实我们是警务人员，特地潜入这小区是为了查一个案子，这嫌疑人就是余厚发。”毛也说。

　　“什么案子？”宴韦问。

　　“宴韦，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姜田突然插了一句，宴韦脸色突然就变了，板着脸不太开心，她柔了声，“因为我刚刚听见你对余厚发说，如果他不走，你就打电话给你爸爸。”

　　“爸爸妈妈都是警察。”宴韦回答。

　　警察是多么光荣的职业，有个父母都是人民警察的孩子应该是很骄傲自豪地，可宴韦透露出的全是怨恨与不满，姜田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家里空荡荡的，没有普通家庭般温暖，为什么宴韦很喜欢出去玩，为什么他少年老成，总是说自己有很多朋友，原来是因为父母工作太忙很少回家，疏忽了对他的关爱，以至于缺少亲情的宴韦把心里的感情寄托到朋友身上。

　　程菊和他关系好，在这里清洁工作的时候，肯定给予他许多的温暖，难怪他会这么喜欢程菊。

　　姜田垂眸，又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怀疑，程菊失踪了。”

　　语落，诧异的人不仅是宴韦，还有毛也。毛也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就告诉一个小屁孩事实，他还以为她会对宴韦像对自己那般防备。

　　宴韦：“意思是，余厚发绑走了程菊姐？”

　　姜田：“初步怀疑是这样的了。你送给她的发圈就是在余厚发家里发现的。“

　　宴韦急了：“那你们赶紧去找程菊姐姐呀！报警，我得报警！”说完就掏出电话给爸爸播去。

　　毛也也急了：“你先别慌打过去。”他疑惑地看了眼姜田，多次示意希望她给他个解释，但她都没有说，甚至屏蔽自己的眼神。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晓得她肯定在布局。

　　姜田递了杯饮料给宴韦，宴韦明白，接过后把电话给掐了。

　　姜田：“你可以给你爸爸说这件事，但千万不要透露我俩的行踪，也不要给他们说你认识我们。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警务人员，就是程菊姐姐的老乡，好久没联系上她所以来这里找她，偶然之间发现程菊姐姐的失踪与余厚发有关，所以今天才偷偷去他家被他发现。他现在肯定报了警，我们俩是不可能出身的，所以有些线索，需要你向警方透露，知道么？”

　　宴韦认真地点点头。

　　“你拿纸笔来。”姜田说。

　　宴韦连忙进屋去拿。一时间，客厅只有姜田和毛也二人。

　　可能宴韦是个贪玩的小孩，不爱学习，纸笔很难找，半天没有出来。

　　毛也：“姜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语气不太平和，些许冲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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