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二代的跟班

　　季青第一次见敖音时，他就是这般模样，十多年过去，敖音的容貌一直没有发生变化，始终还是童子的模样。

　　季洲华是少年人时，自然有少年人的好奇心，从前也想探究敖音到底是什么，大先生每隔几年会在族中住上几日，大先生讲学时，敖音会一直侍立在一旁。第一次见敖音时，季青八岁，季洲华七岁，敖音看上去约莫十岁出头的模样，面上总是带笑。

　　季洲华那时皮的要死，纵使从没有人将他和敖音放在一起比较，但他还是天然的厌恶敖音，季洲华的乖巧是装的，下了课，四下无人时，他也喜欢和季青一起玩闹，但是敖音不一样，像是一个傀儡人一样，总是面上带笑，总是那副模样。

　　宝清是季洲华的百科全书，季洲华有什么疑问都会询问宝清。但是问及敖音时，宝清却罕见地没有答案。“此前大先生身边并无侍从，敖音是大先生这次回府时带回来的，亦没有入谱。”

　　季青那时的好奇心很足，尽管受了季夫人几次管教，但是季洲华总是能引的他继续冒险。

　　季青觉得季洲华每次有了什么注意，尽管大多数时候是坏主意，但季洲华说话时双眼明亮，像夜晚中的星子，闪闪发光，“青弟，晚上去看看敖音睡觉时候什么样子，我就能告诉你敖音到底是什么。”

　　季青有些不解，“为什么是晚上？”

　　季洲华万分笃定，“他白天一直是那副模样，嘴巴挑上去，连个模样都不变，算他厉害。如果他晚上睡觉和白日一样，”季洲华说着用食指戳起季青两边嘴角，“还是这样子，或者继续睁着眼睛，那他就不是人，只是叔叔炼制出的一个比较像人的傀儡人罢了。”

　　季青：“那要是他睡着了呢？”

　　季洲华：“你觉得他像人吗？”

　　敖音总是侍立在大先生身边，既不喜欢快跑快跳，也不喜欢用灵气堆叠出夜晚的荧光，季洲华一开始让季青喊敖音晚上和他们一起玩一会儿，敖音来的时候却带着大先生。尽管大先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慈祥地劝导他们顺应时气，好好修炼，好好回复灵气，早睡早起，但是季洲华还是深感被出卖。

　　敖音和大先生没有住在一处，大先生住在靠近后山的院子里，那地方实在是远极，若凭季青和季洲华的脚程，怕是一天才能过去。敖音被安排住在书堂隔壁，近得很，就算是被发现，也能很快跑回去。

　　季洲华晚上要疏导筋脉，季青就扛起了这项重任。

　　季青摸黑走到敖音院外，那时季青御气还不熟练，那院墙高得离谱，季氏府内其他的院墙大多以景为主，顺应院落周围的景色，矮矮的院墙上饰以山石，花木。但这个院墙，季青站在墙下，感觉有四个他这么高。

　　季青艰难地将灵气环绕在手底，足底，爬了几步，朝下一看，额头上汗珠子立时都大了圆了一圈。再次回到地面，季青想放弃，但又觉得这样无法面对季洲华，便走到院门前，轻轻地推了下。所幸，门在锁着，季青正要返回，听得门后咯噔一声，紧闭的木门便开了一道缝，像是无声的邀请。

　　季青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院落中央。黑压压的门扉就在手前，季青的脑子一向是慢半拍，此时却无端地有些害怕。想起刚刚打开的院门，季青站在原地，压着声音，“敖音，你醒来了是吗？”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季青的声音。季青深觉这趟肯定无法完成任务，想要离开，院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季青紧抿着嘴，想生气，但是转念一想，是他先打扰人的，环顾一圈找不到敖音，季青直接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躺下，看着微茫月色映照出的团团云朵，渐渐入睡。

　　敖音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时像是一只猫，没有半点动静。敖音的神色和白天在大先生身边时大不相同，眼角仍是微微上挑着，但是面上没有了笑模样，嘴角微微向下，眼睛圆而大，猛地一看，非似真人，极为妖异。

　　敖音有些疑惑，这个孩子怎么不哭不闹，也不害怕的屁滚尿流呢。以往他跟着季大先生时，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小孩子找上他，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很熟练了，敖音瞳孔隐隐地渗出亮光，脚下无声，向着季青踱去。

　　就在要坠入梦乡时，季青还在想着不用给季洲华输气就能睡觉，真的是很舒服啊。但是眼前好像隐隐的有两团幽紫的光点，光点隐隐照出一张人脸。

　　是的，敖音走到季青身边，蹲下来，把自己的脸放在了季青的脸前，俗称：对眼。敖音看着季青迷迷糊糊快要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大，大先生嘱咐过敖音，晚上不可吵闹，敖音的手已经准备着，一旦季青要大吼，他能立刻捂住季青的嘴。

　　敖音没有料到的是，季青会猛地弹起来，二人脑袋相撞，敖音没蹲住，被撞了个屁股墩。

　　借着月色，季青看清眼前人是敖音，将袖中滑出的短剑收回，连忙拉起敖音，“我刚刚没看清是你，对不起。”

　　敖音的眼珠子仍旧是紫幽幽的，“你不害怕，胆子可真大。”

　　季青声音小小的：“是我上门来找你的，……”也猜了你不是人，可能是个鬼。

　　以往每一个找上门来的小豆丁，最后都会尖叫着，哭成一个泪包跑走。敖音看向季青，“你为什么要过来？”

　　季青沉默了会，选择实话实说，“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敖音的头发披散着，他猛地凑上来，闻了一下，“你说的是实话。”

　　不知为何，两人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敖音：“你们不是见过我了吗？”

　　见季青不回话，敖音接着道：“只是你们不相信你们所见到的我，觉得我非人，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妖怪？”

　　季青仍旧沉默着。

　　敖音：“是我不合群，不同你们顽耍，你们心里先相信我非人，便要来夜探，让你们的眼睛相信我非人。如果今晚一切顺利，你们真的见到了我，而我没有如你们所愿，现出原形，你们仍旧不会相信眼睛所见，只会在心里想，今日只是恰巧没有见到我现出原形，你们会一日接着一日的来，直到看到我非人，用眼睛印证你们心中的答案，才会离开。”

　　尽管诸多先生和功法已经将季青教的中正守礼，但是他的面上还是一团孩气。季青仰脸看着敖音，敖音的手轻轻碰了下季青的下颌，季青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敖音的手冷得像铁，冰的他脸颊两侧的寒毛竖起。

　　敖音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穿过季青的脸庞，落在回忆中的一张脸上，“瞧瞧你们小孩子的脸，多么纯净，多么无邪。但是，你们人，生来就是坏种，生来就会欺软怕硬，生来就会撒谎，小时候是坏种，长大了是虚伪的坏种！”敖音像冬日生铁一样的手环在季青颈上，慢慢收紧，嘴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几颗尖牙，双目漆黑片，夜色中散逸着从他双目中散出的丝丝紫光。

　　季青还没觉得呼吸困难，一道金光从敖音腕上射出，像是一张透明的幕布，将敖音整个人包裹在其间，敖音像触电一样瘫倒在地，喉间几声闷哼，片刻后，金光散去，敖音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院门咯吱一声，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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