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高攀

　　14、

　　西边的天染上了红霜，城中的热浪褪去些许，午饭后宋瑶又带着沈念星去唱K，让她尽情唱了所有她喜欢的歌。

　　疯过，笑过，闹过，中午的那通周凛打来的电话早就被抛诸脑后，她在宋瑶的带动下逐渐释放天性，变得活泼开朗。

　　为避免扫兴，沈念星关了机，中间周凛打过电话但一直打不通，他就开始骚扰宋瑶。

　　宋瑶走到包厢外接电话：“打那么多电话催命啊？”

　　“你们在哪儿？”电话那头语气不善。

　　“怎么？这会儿知道着急啦？这一年也没见你对笑笑这么上心过呀。”

　　“少废话，最后问一遍，人在哪儿？”

　　宋瑶都能听出电话里牙齿快要磨碎的声音，也不想做得太绝，怕真伤了两家交情，便没好气地说：“羊城路的金嗓子……”

　　话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宋瑶直接对着手机骂了句“你大爷”，转身回包厢。

　　刚进门就看到女孩坐在沙发上喝饮料，不对，是她点给自己的鸡尾酒。

　　宋瑶连忙冲上去夺走女孩手中的酒瓶，发现半瓶都没了，顿时一脸凝重，再看女孩，半明半昧的灯光下，满脸通红，醉意熏熏。

　　她才离开一小会儿，就坏了事，等下大魔王来了看到这场面，还真不好收拾。

　　“笑笑，能听见我说话么？”宋瑶捧着女孩的脸，确认她是否清醒。

　　女孩摇头晃脑，“宋老师，这是什么……饮料？为什么喝了……晕乎乎的？”

　　还好，没完全醉，还能认人。

　　宋瑶知道女孩从不喝酒，这鸡尾酒度数虽不高，但是对滴酒不沾的人，喝个小半瓶，也会晕。

　　“你错拿了我的酒喝，难受么？我去让服务员拿杯温水给你。”

　　必须要在周凛过来之前把她彻底弄醒才行。

　　宋瑶按了铃呼叫服务员，拿来了温水，喂女孩喝完。

　　“好点了没？”

　　女孩说：“还是有点晕，我想躺会儿。”

　　“行，那你躺会儿，我把声音调轻点儿。”

　　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情唱歌了，要让周凛那个大魔王看到女孩喝了酒，估计又得跟她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电视屏幕里滚动播放着没有声音的MV，宋瑶一直陪在女孩身边，直到周凛冲进包厢，她才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笑笑睡着了，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宋瑶起身，在周凛爆发前先把人拉了出去。

　　周凛脸色阴沉又不耐烦，甩开宋瑶：“有话快说，本大爷没那么多耐心听你啰嗦。”

　　“我知道你因为宋琰的事迁怒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宋瑶第一次平心静气和周凛交谈。

　　“你问我？还不是你在中间挑事，想拆散我和笑笑，好成全你那好弟弟呗！”周凛冷笑一声。

　　宋瑶一脸可笑地说：“是，我是希望我弟弟可以从你手里把笑笑抢过来，但你如果足够自信，又怎么会怕别人把她抢走呢？周凛，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对笑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爱吗？还是只想占有？”

　　“当然是……”面对宋瑶的咄咄逼人，周凛心底的火苗又窜了上来，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从来没想过当初为什么答应女孩与她交往，就那么顺口答应了。

　　“这种事情我干嘛告诉你？烦人！”

　　“两年了，你们交往也快有两年了吧，这两年你们好好谈过恋爱吗？就算是异地恋，也要保持联络的吧，何况你们就在一座城市，你为你那劳什子车队铆足了劲，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是你的女朋友呢？你以为她善解人意就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予取予求了？她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

　　宋瑶一口气替女孩吐了很多苦水，很多话其实本该女孩亲自告诉他，但是宋瑶沉不住气了，她希望周凛可以早一点清醒，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我算是知道你拿什么蛊惑笑笑了，让她那么听你话，原来就是因为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不愧是名校出身的师范生，说教一套一套，我真是后悔当初选你当笑笑的老师！”

　　没想到她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仍是那么冥顽不灵，一句都听不进去，真的已经无药可救。

　　宋瑶气笑了，“周凛，看在我们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不会真的和你撕破脸皮，也不会故意和你作对，但是为了我的学生，我奉劝你一句，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的‘理所当然’，早晚会被你自己亲手粉碎。”

　　“宋瑶，你什么意思？”周凛拧紧了两条粗眉，一时无法消化宋瑶这么多深奥的言语。

　　她说长篇大论的时候，像极了讲台上的教授，令人头晕目眩，无法理清思路。

　　“字面意思，你自己慢慢体会吧。”宋瑶扬了扬下巴睨他一眼。

　　“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让开，我要带笑笑回去了。”

　　偏在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周凛收起眼底的锋芒，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当着宋瑶的面接起：“哥，妈怎么样了？”

　　电话是周凛的亲哥周清朗打来的，宋瑶知道后内心并无太大波动。

　　“好，我知道了，这边的事解决好后我会给妈回电，先挂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干净利落。

　　宋瑶虽然没听到具体内容，但多半猜到点什么，终于不再争锋相对，而是稍显关怀地问他：“玲姨怎么了？”

　　周凛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说：“家里老头差点爆血管，进了医院，我妈受了点惊吓，现在都没事了。”

　　“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啊！”

　　“你那好弟弟消息这么灵通，还用得着我说？”

　　“宋琰也没跟我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我比赛的时候。”

　　宋瑶在周凛脸上看到了难得见到的忧色。

　　“所以，你昨天比赛之后，就去处理家事了？”宋瑶猜测。

　　周凛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如果承认，那就是打自己脸。

　　他也懒得和别人多说家里的事。

　　“没问题了吧，宋老师？”他示意宋瑶让开。

　　宋瑶本想再多问几句，毕竟是世伯，理应关心，但一想到周凛和家里的关系估计也不愿多说，就关上了话匣子，给周凛让了道。

　　周凛推开门的瞬间，赫然看见门背后的女孩，昏暗的光线，电视屏幕的白光打在她脸上，可以看到双颊微微泛红。

　　“你醒了啊，笑笑。”宋瑶尴尬地笑了笑，看样子，她应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周凛看女孩有点不对劲，凑近闻了闻，皱眉：“你喝酒了？”

　　“不小心喝了宋老师的酒，刚才有点晕，睡了会儿好点了。”

　　周凛咬了咬牙，指责宋瑶之前，沈念星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周凛这才敛住愠色。

　　“今天谢谢你，宋老师，我玩得很开心。”路过宋瑶身侧时，沈念星感激她说。

　　“你开心就好，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出来玩。”宋瑶看着周凛，对女孩说。

　　女孩点点头，跟着周凛走出了包厢。

　　*

　　回家的路上，寂静无声，坐在摩托车的后座，风驰电掣，隆隆轰鸣。

　　分手的话，又憋回了心里，或者说，她现在说不出口。

　　之前并不知道他家里出了大事。

　　“周凛，你家里没事了吧……”一进门，沈念星壮着酒胆问他难以启齿的家事。

　　“你都听到了？”周凛放下车钥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嗯。”沈念星点头。

　　“能有什么事儿，老头子还有力气骂我，可见好着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惹你爸爸不高兴了么？”

　　周凛身形一顿，毫无所谓地说：“我哪天惹他高兴了，他要哪天不骂我才奇怪。”

　　“周凛，叔叔生病，你心里应该也着急的吧。”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终归是一家人，血浓于水这种话？”周凛嘲讽一句。

　　沈念星一怔，“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她不该多管闲事，明知这是他的禁忌，还要去冒犯，真是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和他之间不再有可以交谈的话题，无法敞开心扉，到头来，她对他家里的事仍是一无所知。

　　只从宋瑶的嘴里探听到他因为什么与家里人闹翻。

　　她累了，此刻只想洗个澡，早点睡。

　　谁知刚走两步，一双强劲的臂弯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肩颈。

　　她浑身一颤。

　　周凛蹭着她的脖颈，女孩感到肌肤扎刺般的疼，他早起没刮胡子么？

　　“是不是胡子扎到你了？”

　　女孩下意识的躲避令周凛回了回神，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玩闹似的又往她脖子上蹭了蹭。

　　“能不能别这样，我怕痒。”

　　女孩要躲，周凛没让，手掌扣住了她的脑袋，别向自己，呵着气问：“我以前这样弄你，也没见你躲，今天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我没有生气……”

　　“宋瑶可以继续教你。”他忽然说。

　　沈念星愣了愣，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不就是因为宋瑶，笑笑才跟我闹小脾气的么，现在我认输了，宋瑶可以继续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

　　“什么？”

　　“不准再和宋琰见面。”

　　“周凛，我和宋琰……”

　　“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女孩，不想从自己女朋友的嘴里听到情敌的名字。

　　“周凛，你在吃醋么？”女孩又问了一遍上次悬而未决的问题。

　　“吃醋？吃什么醋？我就是讨厌他接近你。”周凛倔强否认自己就是因为嫉妒才提出这些无理的要求。

　　“如果那个人不是宋琰，而是别的男生接近我，你会讨厌么？”

　　既然他不承认，那就提出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来寻求答案。

　　“说了别提他，怎么还提？”

　　周凛却因为嫉妒败坏心情，顾左右而言他，无视了女孩的问题。

　　“如果是别的男生接近我，你会讨厌么？”女孩却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坏心的话，应该也无所谓。”

　　无所谓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女孩心中彻底落了空。

　　也许，他真的只是讨厌宋琰，喜欢占有她而已，并不是真的喜欢她，更遑论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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