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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十四
骑马射箭或是其他看似危险的事从未让登歌心生畏惧过,她自以为女子并非不如男,所以男孩子能做到的事她也应该能做到。
可当她终于下了决心要同伍将军表白心意,心中却惴惴不安了很久。这份情愫叫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伍将军拒绝自己,但为何竟会觉得这般忐忑?
伍将军跟着她来到不远处的树下,他面露迷惑之色,眉头也微微蹙在了一起,似乎对登歌将要说的话感到迷茫和不解。
“其实我要说的也算不上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就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与登歌的羞涩不同,她的话反倒使伍将军的面色变得更为凝重了一些。
“怎……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你特地叫我过来,就是想知道这个?”
“是啊。”登歌故作镇静地回答道,“你若是没有,可以考虑下我。你看我英勇善战,并不比其他士兵弱……”
说罢,她悄悄侧过脸想看看伍将军的反应,却见他低下头,虽然一声未吭,但眉眼之中只有歉疚和拒绝。
“我从前便说过,向来仅仅将你当做一个小妹妹,若是有任何让你误会的举动,姑且忘掉那些吧。”
“为什么……我是哪里不好么?”
挫败感几乎将此刻的登歌吞噬,她连进两步,眼眶开始泛红。
“不是这个问题。”伍将军摇头,“我……我……”
未等他将完整的句子说出来,忽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伍,你回来了?”
登歌和伍将军同时望去,那名女子小跑着来到伍将军身边,从身上取出一条帕子为他擦汗,“我听闻你从战场回来了,还想你怎么还没回家。”
“嗯,一路上有几位好友相送,我便带着他们喝了点茶,歇了歇脚。”伍将军抬手,用自己宽厚的手掌轻轻将那名女子的手包裹住,“你先到一旁等着我,我安顿好那几位好友便去找你。”
“好,我等你。”说完,那名女子还笑脸盈盈地看了登歌一眼,随后便走开了。
登歌如鲠在喉,竟不敢将心中疑问问出来。
“那……那位是?”
“是我的妻。”
“……”登歌一愣,然后苦笑道,“原来你已经成家了……难怪……呵,我真傻。”
她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伤心、恼恨、羞愧,所有情绪都混杂在一起。
素郁本和傅和哉一前一后站在客栈门口透气,抬头就看见登歌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跑走了。
素郁想要将她喊住,她却置若罔闻。
“怎么回事?”素郁和傅和哉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登歌现在是怎么了。
直到伍将军缓缓回到两人身边,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
“伍将军为何不曾提到自己已经成家?方才去伍将军家里,也没让人觉得伍将军是已有家室之人。”素郁问。
“那是有原因的。我娘亲不同意我与木芬的婚事,我唯有将她养在家门外。”
“……原来如此。”顿了顿,素郁才又说道,“登歌始终以为伍将军未成婚,才会一直抱有幻想。这下她定是伤心极了。”
“怪我,若是知道她有这份心意,我应该早点说清楚的。”
素郁了解登歌,别看她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内心比谁都敏感脆弱。
“我去劝劝她吧,她就是一时难过,过会就好了。”素郁安慰伍将军道。
“……嗯,那便拜托你了。”
伍将军不是不愿出面,但他也有他的顾虑。万一登歌误会了他的用意该如何是好?更何况他还得顾及木芬的心情,所以安慰登歌的事儿交给素郁去做更合适。
素郁来到客栈后院,登歌正垂头丧气地躲在角落里站着。原先还担心她会忍不住哭,但她看起来要比素郁以为的平静。
“登歌,你还好么?”
“……嗯。”登歌极缓慢地点点头,“我一个人待会就好了。”
“别放在心上,将来还有陆将军、柒将军等着你呢。”
登歌被素郁的话逗笑了,心情要稍微平复了一点,“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爱而不得,又有谁真的能够轻易释然?
“真羡慕伍将军的夫人,能够让他宁愿忤逆自己母亲的意愿也要娶回来做老婆。”登歌苦笑着说道。
稍晚一点,伍将军回了自己的家中。登歌心情不好,不愿与素郁和傅和哉下馆子吃饭。她便唯有先与傅和哉出去,等吃完了再给登歌捎点回来。
华灯初上,整座城在夜幕降临后热闹起来。
素郁颇有些感慨地说:“你们男人真好,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四处留情,也不必遭受谁的谴责。”
傅和哉却不屑一顾道:“你说的这些我与伍将军都没有去做过。”
素郁与登歌定是更为共情的。她又酸溜溜地说道:“你与伍将军也从未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
“……”傅和哉果真被素郁的话噎住,然而他只觉得素郁会有这种想法是源于她的幼稚,便沉默着不再搭理她。
两人就近找了家酒楼,随便点上三四盘菜。小二看了素郁和傅和哉一眼,推销道:“二位要不要尝尝我们店自己酿的女儿红?”
“不必。”
“来一点儿吧。”素郁瞥了略显震惊的傅和哉一眼,说道,“我不喝,我带回去给登歌喝。借酒消愁,她现在就需要这个。”
“得嘞,这就给姑娘拿酒去!”
小二转身去拿酒,傅和哉微微皱起眉,对素郁的做法似乎不太赞同,“若是任何问题都靠酒去逃避,往后的苦难还会有更多。”
“阁主这番话不如留着同登歌去说吧。”
素郁句句带刺,傅和哉也不懂她为何会对自己有不满。思来想去,觉得是不是当初望月阁选妻时怠慢了她,如今来找自己泄愤了。
“往后望月阁不会再办什么选妻大会了。”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素郁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自然觉得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我既然说了要改革,本就不该听任长老们的话去办什么选妻大会。”
他提到改革,素郁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茬事儿。她将筷子放下,问道:“你不再娶,那下一任阁主之位由谁继承?”
“在宗家选一位适合的男丁便可。”
“……”卤牛肉快被素郁嚼成乏味可陈的蜡。她就着冷茶咽下,喉咙登时有些发涩,“为何不再娶呢,因为对前夫人的一往情深么?”
答案是什么都好,素郁不过是希望由傅和哉亲口告诉她。
“你似乎对望月阁的事很感兴趣。”傅和哉刻意避开了素郁的问题。
素郁一怔,觉得自己确是有些失态了,慌忙辩解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吃完晚饭,素郁带着吃食和酒准备返回客栈。
彼时月明风清,意境很好,素郁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傅和哉就走在她的左侧,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素郁却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想起曾经同润安一起走在山间的小道,那时下着濛濛细雨,却因为是与喜欢的人一起,所以就算雨水沾湿了鞋袜也不觉得气恼。
有多久不曾感受过这份奇妙的愉悦?在这个不知所谓的夜里,竟会因傅和哉在旁而生出一份华蜜。
素郁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了。她忍不住在想,曾几何时,傅和哉是不是也同他的夫人一起在月下漫步,在微风中慢聊人生?
她听闻傅和哉的前夫人并没读过多少书,这样学识浅薄的女人,傅和哉又会同她聊些什么呢……
“你还要去哪里?客栈已经到了。”傅和哉清冷的声音将素郁的思绪拉了回来。
素郁尴尬之余又有些愠怒。她怎么总在傅和哉面前丢人?明明在面对那么多伤员时都能保持镇静,怎么一到他跟前就像个傻子似的?
好在登歌及时带着哭腔出现,素郁才得以借着这混乱的场面脱身。
“你怎么了?喝酒了?一身的酒味。”素郁假装上前安慰登歌,余光里的傅和哉悄然离去。
“喝了……一点罢了。素郁你怎么才回来呢,该不会……和阁主做些苟且之事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吃饭去了。”
素郁扶着登歌回到房里,又给她斟了壶茶,劝道:“赶紧喝口茶醒醒酒,几个菜呀,喝成这样。”
“素郁,我好难过呀,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就好像心被掏空了似的。我怎么就没想到伍将军已经成亲了,怎么就默认他还未成家呢。若是我能找堂哥问一问,也许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登歌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素郁总归还是听懂了。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心里眼里永远装不下自己。
爱而不得的感受,唯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通晓,那并非三言两语便可概括。
“我知道,我都知道。”身为旁观者,素郁还能看不出来伍将军时刻对登歌保持的距离么。
但凡有一丝好感,两人便会不自觉地靠近。纵使发乎情,止于礼,但来自真心的言行是会自然流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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