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那只超凶的龙

　　“圆陆鲨，害怕吗？”

　　被问话的宝可梦双手双脚扒住主人胸口的衣物，身体左右扭动。

　　“噗——”邻座的观众发出憋笑声，他身穿玫红色大衣，面上是与柔软白卷发迥异的高傲。

　　看起来年纪与千原安相仿的观众语气嘲讽，又砸下一发重锤：“这头龙真胆小。”

　　“ka……”

　　小爪子捏紧，圆陆鲨挣脱背后环上来的手，一骨碌转过身体面朝赛场，渐渐对周围成堆的陌生人类适应良好。

　　“这才像话嘛。”双臂抱胸的白卷发少年轻扬下巴，跟随他的迷布莉姆蹦跳两下，两侧垂下的蓝色“耳朵”高兴翘起。

　　千原安看看少年，摩挲着小陆鲨体表那层磨砂质感的皮肤，由衷道：“谢谢你们对它的鼓励。”

　　隔层厚围巾的道谢声掺杂在喧哗中，弱得只有坐在旁边才能听进一二。

　　“什么啊，你这家伙真的有在感谢我吗……”少年皱眉，扭过头嘟囔，又敏感地转回来瞪他，“谁说那是鼓励了！”

　　和迷布莉姆友好互望的千原安疑惑抬头。

　　对于邻座的突然愤怒，那双紧挨围巾写满了生人勿进的眼睛竟流露出一种傻里傻气的无辜，而试图与其争论的少年觉得自己更像个傻子。他难以忍受地抽抽嘴角，用刻意的傲慢去掩盖这些念头：“听好了，我是彼特，受洛兹会长赏识会参加明年道馆挑战的精英。”

　　千原安疑惑加深，但仍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抱以礼尚往来态度：“你好彼特，我叫千原安。”

　　交流完名字，他以为这就结束了，谁料彼特不满道：“你在小看我？”

　　“……怎么了？”千原安不安地推了推眼镜，莫非在别人眼里他看起来还很傲慢？

　　“我见过你从竞技场的内部通道出现，你不是普通观众。”彼特的眼睛是与欧尼奥相似的紫色，个人气质的加持下却有截然不同的光彩。

　　千原安放松下来，如实回答：“因为订不到房间，我这两天住在竞技场里。”

　　彼特看向自己的搭档，迷布莉姆上下摆动小小的粉红身体表示赞同——这个人没有说谎。

　　“哼。”

　　既然不是未来竞争对手，彼特没再搭理这个把自己缩在围巾里的普通观众，正巧空无一人的赛场中央走入一位沉着干练的女性和一位灰色西装的中年男性，火热讨论的观众席自觉压下嘈杂声。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联盟会长，洛兹。”

　　道馆挑战开幕式，先是联盟会长致辞，接着本届道馆挑战的各位馆主亮相，他们走出通道那一刻全场氛围达到了空前高度，欢呼声促使圆陆鲨往后挪动，千原安用围巾把贴过来的宝可梦和自己裹在一起，脸靠在有缺口的背鳍侧面。

　　最强道馆馆主的人气于此刻充分体现，奇巴纳往哪个观众席招手那边就爆发出强烈响应。摸出手机，千原安在屏幕上滑动手指，透过放大的镜头，他看见这样正式的场合奇巴纳还不忘举起手机自拍一张。

　　在前排激动站起的前一秒，他拍下青年举着手机公然摸鱼的潇洒背影。

　　介绍完馆主与后续出场的挑战者，迎来振奋人心的表演赛环节。

　　青草飘舞，激流飞泄，热焰狂啸……还有恶龙咆哮。

　　一幕幕绚丽壮观，激起热血的画面，只有触发到才会显现的红色能量屏障，被保护其中的观众在如此处境下近距离与扑面而来的震撼招式碰撞，狂热的呐喊形同奔涌不息的湍急波浪，澎湃起伏，声声冲击每一个人的心脏。

　　华丽与险恶兼并。

　　在那冰雪岩石，狂风沙尘之中的是道馆馆主，即使大地在脚下裂变，雷鸣于耳旁轰响，他们也深陷斗志的无底深渊，面庞举止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千原安感觉呼吸在加重。

　　现场……真的和看电视完全不同啊。

　　像电影院。

　　炸裂视网膜的表演赛渐入尾声，全程只能看出打架很酷炫的千原安与低声念叨“这招可以这样使用”、“原来如此”的彼特在频道的脑电波上严重偏差。

　　现在赛场上有一方是龙属性道馆馆主，相处了两个月之久，他都快忘了赛场上会转变面目的奇巴纳。

　　记忆中的高大青年总是在笑，爽朗，温和，肆意，也能笑得似赛场上这样狠厉，所有的感触合于一身，那道身影更加鲜明耀眼。

　　“喂，散场了。”

　　“kaka。”

　　眉眼淡然的千原安像是被从深海中捞起般骤然惊醒，怀里的圆陆鲨眼神闪亮，揪揪围巾，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困惑。

　　“结束了？”

　　千原安下意识呢喃一句，他们这列观众席只剩坐着的他和刚刚转身离开的彼特。无暇沉浸在思绪中，千原安抱住圆陆鲨起身就要离开。

　　不过腿似乎……被压麻了。

　　观众席呈阶梯状，没有椅背之类的阻拦物，这要是跌一下非得滚到首排前方的围栏上才罢休。

　　“糟——”瞬间的失衡感令千原安埋首闭眼，双手搂紧圆陆鲨。

　　脚下悬空，然而剧痛迟迟未临。

　　倒是衣领绷紧，内心迸出强烈悸动。

　　他被吓得不轻，直到拎住自己的人发出声音才胆战心惊地把眼皮睁开一条缝。

　　“早让你跟本大爷锻炼了。”

　　奇巴纳单手提着千原安，头巾缝隙中还有战斗沾上的沙砾举手抬足间沿着侧脸滚落。千原安抱着受惊后张大嘴巴痴呆状的圆陆鲨，与未脱离战斗状态的青色眼眸默默对视。

　　“奇巴纳先生……好厉害。”刚才还在观众席外围的。

　　“你坚持锻炼也能做到。”奇巴纳没好气地把人放到下一层阶梯，这么一看人更矮了，揣个圆陆鲨都能吃力，瞧着弱不禁风的。

　　龙馆主的人气让主道上撤离的观众骚动起来，往外走的人群出现逆流。

　　千原安试着摆动两条酸麻的腿，小心走了两步又被轻而易举地提起。

　　“你这样爬个钢铠鸦都费劲。”

　　千原安收回圆陆鲨。

　　“奇巴纳先生会很累。”

　　“安非常轻。”

　　说完，快步走到主道把人放下。

　　“奇巴纳馆主！”

　　“是奇巴纳！”

　　龙馆主开始了营业。

　　瞬息淹没在人群的千原安扯高耷拉的围巾，回头看眼和热情粉丝勾肩搭背的奇巴纳，他拐入僻静处，眼帘半垂，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许久，手指微动发出一条消息。

　　消息的作用体现在夜晚。

　　千原安那时站在机擎市东边通往郊外的大桥上，看着旷野地带尽头可能源自拳关市的一点朦胧星火，手腕上挂着装有饮品的包装袋。他觉得有些荒谬，怎么会在无人驻足的大桥上约别人碰面，可惜邀请已经发出去了，远超过撤回时间。

　　他深知奇巴纳是个随性的人，无论是开口头玩笑，与粉丝搭肩，和对手拥抱，随意地像无视每张自拍下恶意的评论，但奇巴纳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待千原安严谨地连根头发丝都会避免触碰，出于知晓千原安情况的基本尊重。

　　“找本大爷什么事？”

　　千原安向来人递去饮品，奇巴纳拿到手，打开后脸色怪异了一下。

　　“……为了请喝咖啡？”

　　“不，晚上冷，风大，还有……其他事情。”

　　龙馆主因他吞吞吐吐的讲话方式发笑：“安，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跟本大爷身后五十米的那对小情——”

　　千原安握住褐色肌肤的手腕，又迅速下移把冲力过猛瞄歪的位置换成手掌，抓住后抬起，盖上另一只手。

　　奇巴纳闭上嘴，后仰身体。

　　只顾低头的千原安没注意到他的举动，肺部憋足力气，掷地有声道：“我知道！”

　　奇巴纳的一只脚倒退半步。

　　千原安盯着自己的鞋，掩在围巾内的口鼻深深呼吸，嗓音下沉至庄重：“我知道，自己给人感觉很无趣冷漠。”

　　他仰起脸，淡蓝色的眼珠子在昏暗路灯下明亮非凡，像颗漂亮的玻璃球。

　　“我不希望奇巴纳先生也这么想，请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改变的。”

　　松开两手牵住的宽大手掌，千原安倾身，交出一个蜻蜓点水的拥抱，宛如晴空倾洒的一缕阳光，雨云坠落的一滴水珠，暴风卷起的一粒细沙，微弱得没有丝毫真切感。

　　但是高举双手的奇巴纳用眼睛看到了，布鲁皇咖啡的浓郁味道融入夜风，棕色液体从包装里一路流淌进他的袖管。

　　做完这一切，千原安转身闷头跑路，徒留维持古怪姿势的奇巴纳和一对路过看傻眼的小情侣。

　　待人消失在夜色中，奇巴纳缓缓放下手臂，被捏爆的咖啡滴滴答答顺着地心引力舔舐桥面。

　　……

　　千原安蹲在郊区的草丛里，脸埋入屈起的膝盖。

　　“uso？”树才怪放弃继续伪装树木，弯腰在人类脸旁晃晃双手的绿色球体。

　　这只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的人类抬头望着它，伸手搂抱住宝可梦冷硬的躯体。

　　“uso？！”树才怪有些惊慌，不过很快发现人类只是抱着，不仅没做出伤害，反而又软又暖和，感觉还……还不赖。

　　树才怪是只矜持的树才怪，它稳住身形，慢慢收拢双臂，就差最后一点彻底抱上时，横冲直撞的灰蓝色蛹壳将这颗伪装成树的石头撞飞出去，急哄哄地想要占据怀抱。

　　千原安对着那些尖角实在无从下手。

　　慢了几步的大颚蚁和圆陆鲨顺利蹭进人怀里，蹦跶的沙基拉斯干瞪红眼。

　　千原安和人说完话后怪怪的。

　　光看表现，不理解人类复杂情绪的宝可梦认为应该予以安慰，却听他语调轻快地说：“等大家长大，我们先来一个拥抱吧。”

　　结果开幕式那天，双重进化之光照亮了机擎市郊区漆黑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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