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出名门

　　远山青黛,古道夕阳。
　　此时夕阳西下，映在秀雅白玉般的面容之上，闪着一种绚丽的绯红。为防引人注目，她已换了男儿装束，将头发用青巾束起，背着个简单的行囊，倒显得颇像上京赴考的儒生,只是绝世美色，掩盖不住。
　　时值正午，再加上连日赶路，秀雅腹中饥渴，看到远处山坡下有条小溪，流水潺潺，她便跳下马来，将它牵至道旁浓荫之下。俯身掬饮几捧溪水，才伸手轻拭着额头汗珠。
　　忽闻马蹄声，十里开外已是尘土飞扬。
　　秀雅心呼不妙，将手指撮入唇间，将马匹呼来，纵身上马。
　　一路上，总算有惊无险，终于进入豫洲。
　　秀雅牵着马,盘算着该如何去见豫洲刺史,忽然数十骑队由大道如风卷怒云般，疾驰过来。
　　只见为首一人一袭黑袍，身形高大，秀雅一眼望去，正好对上他冷竣的眼神，心头一跳，来人正是谢天麾下副将慕少康。
　　“九小姐，”慕少康欠身上前，“都督命末将在此恭侯多时。”
　　秀雅退后一步，“他人呢？”
　　“都督并未到此，只是吩咐末将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九小姐安全带回洛阳。”慕少康眼中闪过冷冽之光。
　　秀雅脸上晕起一层红潮，似乎已有点愠怒，“你不用多说，如果你有本事，那我便跟你回去。”
　　慕少康修眉一蹙，“既然如此，恕末将多有得罪。”身形迅如轻烟，向秀雅逸去。
　　秀雅握住剑柄，凌空飞下，挽了一个剑花，就如同千万点寒星，当头洒下。
　　瞬息之间已是剑光四射。
　　秀雅微微喘气，几个回合下来，已知慕少康远远在自己之上，再纠缠下去，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慕少康手中长剑疾若迅雷,秀雅咬紧牙关，纵出数步，勉强刺出一剑。
　　“九小姐，何苦做无谓挣扎？”慕少康道。
　　秀雅雪白的脸颊泛起红晕，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慕少康右手长剑横扫如闪电划破长空。
　　秀雅心念急转，清喝一声，右足在地上劲点，寒剑如水。余下众人见她剑势强盛，一时倒也不敢过分逼近，只是死死地围在左右，挡住去路。
　　“慢着，”慕少康倏地长剑一撤，秀雅微微一愣，极淡的青烟自他掌心传来，香气缠绕入鼻。
　　秀雅有一刻的恍惚，心头又渐感疲倦，体内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住自己，四肢竟慢慢倦怠无力，说不出的朦胧恍惚。她心呼不妙，勉强持剑撑着，却眼前一阵眩晕，跌坐在地。
　　慕少康缓缓行到秀雅身前，俯下身，将她抱起来，“九小姐，恕末将无礼。”
　　秀雅的视线越来越迷蒙，“你竟然...燕姐姐当真是错看了你！”
　　慕少康一语不发，眸内浓重的墨色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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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雅悠悠醒转时，方看清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软榻上。
　　她脑中迅速清醒，忆起先前，心中惊恐，强自挣扎一下，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只能微微地颤抖。
　　空气中有淡淡撷云香的味道，“你醒了？”先前一直伫立在窗前的人影转过身，缓缓朝她走来。
　　朦胧灯光投在那人的身上，虽是一脸倦容，却难掩绝世风华。
　　秀雅有一瞬的恍惚，“你...是萧大人？”
　　萧原黑宝石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眉色飞扬入鬓，“你还记得我？”
　　秀雅勉强撑了一下身子,萧原立刻上前将她小心地扶起来,“你中了软骨香，一时半会恐怕会有些行动不便。好在这软骨香药力并不长，再过几个时辰应该就无大碍。”
　　“多谢你，萧大人。”秀雅点点头，“这是你第二次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小姐无需客太过客气。”萧原坐在床沿，目光拂在她的脸上，“如今六镇战事尚未结束，此地乃前线重镇，战况危急，小姐却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此？”
　　秀雅不答反问，“不知萧大人却为何此？”
　　萧原道，“我是此次平乱大军的参军，理应在此。”
　　秀雅心中顿然一跳，“那...萧大人可知徐将军此时身在何处？”
　　萧原凝视着秀雅，那满目的焦灼，那无遮无挡的热切，那是一个女子发自内心情感。
　　“萧大人，”秀雅迎着他灼人的目光，心下竟有些许慌乱，犹自疑惑。
　　萧原回过神，眸中涌现出深浅不一的情绪，眉峰暗结，“小姐无需太过担心，徐将军此时据守悦阳，并无性命之忧。我此番来豫洲，也是受徐将军之令前来借兵。”
　　秀雅急急道，“大人可已借到兵？”
　　萧原皱眉，沉声道，“若无圣上亲笔手谕，豫洲刺史绝不会出一兵一卒。”
　　秀雅心头急跳，“萧大人可已有良策？”
　　萧原沉默片刻，目中神色莫测，“小姐，先喝了这碗药，一会我会派人送小姐回洛阳。”
　　秀雅蓦然一怔，“萧大人，你还未回答...”
　　萧原深眉微挑，“事关战局，萧某已说得太多。有些事，还是不必知道为妙。”
　　秀雅面颊微红，已顾不得矜持，伸手拉住正欲起身的萧原，“萧大人，不瞒你说，此番我来，便是为了此事。我相信，这东西对大人一定会有帮助。”说着便把虎符交到他手里。
　　萧原面色沉肃,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他久久凝望秀雅，目中竟有些许黯然。
　　“小姐，你可知私盗虎符的后果？即使，兵部令有意将此事瞒下，可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举罪同通敌卖国。”萧原严肃地注视着她，柔和的眼睛拢上一层寒意。
　　“萧大人，”秀雅抬起头，“这世间总有些人或事是你想要守护的，即使是拼尽性命，也在所不惜。对我而言，便是如此。”
　　萧原注视着眼前女子那张美丽的容颜，他相信任何男人看上一眼，都会心动。然而让人深深吸引的却并非那张俏丽的脸蛋，而是她的眼里始终如一的温和宁静。那样纯净的眼神让人想要靠近，这个世上有着太多物欲横流，这样的平静，让人仿佛找到了世外桃源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步步沦陷。
　　“既然有想要守护的人或事，小姐又何苦孤注一掷？如此没有必要的牺牲又有何意义？”萧原正色道，声音低沉而又磁性，“还有一个问题，小姐将虎符给了萧某，难道就不怕萧某以此要挟小姐做一些小姐不愿意做的事吗？”他的语气突的暗沉，隐着些许的笑意。
　　秀雅但笑不语，默默地盯着他，轻柔地道“但不知萧大人所指要挟是指什么？”
　　“看来小姐对男人还不大了解，男人通常是好色的，特别是在美人面前。”萧原目光含着浓烈的兴味。
　　“不，”秀雅摇摇头，目光沉静似水，“萧大人你不会这样做。”
　　“哦，”萧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眉心凝刻着一道浅浅的痕，“小姐何以这样肯定？”
　　“我知道,”秀雅平静的，“萧大人是可信的。”
　　萧原微微一愣，仰首闭目，慨然叹道，“为了小姐你这句话，萧某也只好勉为其难做一回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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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萧原才回到客栈。
　　“萧大人，一切可还顺利？”秀雅道。
　　“虎符是如假包换，刺史大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抗旨。”萧原正色道，“既然事已办妥，萧某这便要启程赶回悦阳。我已为小姐安排好一切，也请小姐早些离开这事非之地。”
　　秀雅望着他道，“我听说萧大人在招募军医，可已有合适人选？”
　　萧原道，“如今悦阳已是兵荒马乱，大夫死的死，逃的逃，此事尚可未知。小姐是否有好的推荐？”
　　秀雅抬头，“若萧大人不嫌弃的话，小女愿去。”
　　“你？”萧原讶然。
　　秀雅遂正色，“小女虽不敢自称精通药理，但自幼跟随父亲行医治病，对草药也算略知一二。何况大人方才也言悦阳已无大夫，小女这一去岂不正好解这燃眉之急？”
　　萧原缓缓道，“此去悦阳，危险万分，小姐一介女子...”
　　秀雅截断他的话语，坚定地看着他，“萧大人，小女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然而，一旦决定的事儿，小女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萧原慨然一叹,“你一个小小女子，为何如此固执呢？”他的黑眸中光色稍稍暗淡，“好吧，既然小姐意已决，那便随我一道上路。”
　　行了两日，一路上见到的皆是流民，满面尘污，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一如行尸走肉地踱着蹒跚的步子。
　　秀雅柳眉微蹙,“此地情况已是如此？”
　　萧原策马上前，“看这些流民，看样子都是从悦阳城过来的，城内的情形小姐应该可以想像的出。”
　　秀雅眺望远方，浓云雾山，虽是一皆漆黑，却是深邃有致，依稀分出形状。
　　秀雅一阵静默，少顷，低声道，“这场战事，会很凶险吗？”
　　萧原望着她澄静的双眸，“十几万的大军对峙，一旦全力交锋，其凶险不是小姐所能想象的。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预料。小姐，万一战事不妙，你有机会就赶紧走，切记，保命要紧。”
　　秀雅道，“是，萧大人。那么你呢？”
　　萧原望向黑沉的夜空，“我嘛，自然是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见秀雅满面担忧之色，萧原微微一笑，“小姐不必为我担心。萧某虽没身经百战，却自有保命的法子。何况徐将军英勇，有他护着，我自然会没事。”
　　秀雅淡淡的笑了起来，“那就好。”
　　进入悦城，萧原将秀雅送至军医帐，“我如今在中军营帐，如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小姐，...”
　　“萧大人，”秀雅瞟了他一眼，“如今我这身打扮，还是...”
　　萧原恍然一笑，“是啦，但不知该如何称呼？”
　　秀雅想了想，嫣然一笑，“我在家排行第九，就叫我小九吧。”
　　秀雅的笑容暖暖的，让萧原整个人有些失魂。
　　目送秀雅的背影，萧原喃喃低语， “小九，小九。”低低一笑，慢慢走回营帐。
　　来悦阳已有半月，能见到徐廷玉的机会却微乎其微。
　　曾在大军集结的时候，那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他的身形依旧笔挺如剑。
　　遥隔数十丈之远，秀雅心中莫名的感觉，似欢喜又似惆怅，泪水却不禁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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