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烟火是我家

　　1.14 送福果

　　慕小瑾今日收获颇丰，不但跟某位目标人物搞好了关系，还如愿弄到一篮子福果。

　　返回隐园之后，他很仗义地答应帮柏石买两本“武林秘籍”送上山，柏石投桃报李，很是大方地送了他一大堆果子：“小瑾儿你尽管摘，我家的东西，我能做主。”

　　他这是慷卫长青之慨毫不心疼，主要也是他不怕查：都给我吃到肚子里去了，不可以吗？

　　慕南瑾这货也没跟他客气，一口气顺走十二枚柿子两个桃子。

　　园子里有灵气，园子外有阵法，园里长年春景，各种果树也是完全乱了季节，只待时候到了自会挂果成熟，柿树挂果多他就多弄几个，桃子个数少，他没敢多摘。

　　只是福果个头大，慕小爷拿不走，干脆退去中衣，下摆一扎便成一口口袋，把果子全给装了进去，一俟溜出园子便放入幻灵珠中，完成引气入体后，他便可以使用珠子中的那个小空间，生活自此便利很多。

　　冬日时短，回到镇上已是日落西山。

　　他没有返回学馆，而是去了二姐家，先在院墙边找到一只竹篮，把布袋里的果子放入篮里，又将旁边一把青菜打散，盖在果子上面。

　　他一边动手一边询问旁边的小外甥：“柳家哥哥还在医馆吗？”

　　齐小朋友一脸茫然：“不知啊，我今日没有见着他。”

　　慕小瑾很无语。

　　一番询问过后，才知小朋友在青书蒙馆读书，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路过苏家医馆，那天放学回家他正好看到柳五员进入医馆，这才带了小舅舅过去找人，除此之外，小孩子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幸好二姐听到舅甥俩的对话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五员今天不去医馆，你要找他该到他家里去，晨哥儿知晓路，让他带你过去。你俩快去快回，晚饭快要好了，你姐夫回家就开饭。”

　　说话时慕南月还看了眼小弟手中的竹篮，也没多问，这幺弟不省心归不省心，脑子却是真的好用，就算闯祸也闯的极有分寸。

　　慕南瑾跟着齐晏晨小朋友往城墙根儿走，随手递给他一颗柿子，看到小朋友接过手就要往嘴里送，连忙道：“吃过晚饭才能吃。”

　　小朋友很乖，虽然满眼不舍，仍然巴巴地将柿子小心揣进胸前的小布兜，然后跟小舅舅八卦，分享起马上就要当哥哥的喜悦。

　　两人在逼窄的小巷子里七弯八拐，不多时来到一条陋巷，齐晏晨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院子大门，大声道：“柳家哥哥就住里面。”

　　慕南瑾眼神复杂地看向院门，这里是七星镇最为贫穷的街区，院子里居住着缺衣短食的最底层，男丁大都在码头扛包，女子一般都是洗衣妇，凤明便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正是做晚饭的时间，他开了灵窍听力大增，于一派锅碗瓢盆声响中分辨出一个刺耳男声，这人正在责骂儿女废物，半天搞不定一顿晚饭，养他们何用。

　　骂声距离院门不远，还在他的神识范围以内，探过去看了看，发现骂人的是个干瘦男子，长的人模狗样，却一脸刻薄相，正窝在一张破旧竹椅中骂骂咧咧。

　　挨骂的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正是柳五员。

　　柳五员正在帮着少女做晚饭，对男子的叫骂听而不闻，他一脸淡然，完全把男子当作空气。

　　慕南瑾眉头微颦，垂下头对小朋友道：“小晨儿，你进去帮小舅把柳家哥哥叫出来。”

　　话说出口却是一怔，晨儿就晨儿，“小晨儿”算哪回事儿？

　　他这是被柏石给带歪了吗？

　　小家伙却是不管这些，兜里揣着一颗柿子干劲十足，小短腿跑的飞起，不多时便把人给带了出来。

　　重生好几天了，慕南瑾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位逝去了三百年的故友，心下颇多感触。

　　柳凤明，本名柳员，年纪比他还要大上半岁，现在已经十三足岁了，个头却比他矮了至少半个头。且身体单薄，瘦的跟麻竿似的，身上棉袍破旧短小，都不知穿了多少年……

　　看着眼眼小小一只凤明，慕南瑾心里酸酸涩涩，颇不是滋味。

　　柳五员却是既惊讶又好奇，还有一点点小兴奋。

　　刚才听小晨说他家小舅舅要见自己，他自然知道这个“小舅舅”是谁，现在看对方打量自己，蜡黄的脸上多出一层薄红，拘谨地捏了捏手，又下意识拽拽外袍，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慕南瑾回过神，笑道：“你就是五员兄吧？我叫你一声柳五哥可好？”

　　柳五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慕南瑾又道：“我叫慕南瑾，家姐的夫君便是蒙馆的齐先生，我听他提到你好几次，说你功课极好。”

　　柳五员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不过是喜欢读书而已，当不得先生夸讲。”

　　慕南瑾知道以柳家的境况，特别是以柳凤明如今的年纪，能够不失礼数的寒暄几句已是极限，他废话愈多，对方就愈加不自在，干脆直奔主题：“不瞒柳五哥，我今天过来是有事相求，这里讲话不方便，我们先去茶肆坐坐。”

　　他也不管柳五员的反应，当先便往街巷转角走去，那里有一间茶肆，这个时间段正是茶肆的空档期，茶客们全都回家去了，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柳五员闻言一怔，随及便想要回家取钱，紧接着又想起家里仅有的十几个铜板全都在自己身上，于是追上慕南瑾步伐，进入茶肆。

　　挑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下，等伙计上完茶，慕南瑾又叫来一盘油炸馒头片和一碟水煮花生，用一片馒头和一把花生打发走小朋友，叮嘱他吃完馒头才能吃柿子。

　　整个大堂只剩下慕柳二人。

　　慕南瑾也不废话，拎起竹篮放到茶桌上面，道：“我来找你便是因为这些果子。”边说边掀开篮子上面的青菜，露出下面的果子。

　　柳五员先是迷茫，继而大吃一惊，待他听罢对方来意，可怜的柳五哥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刚才听慕南瑾说要找自己帮忙，他还很好奇，要知对面可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如今又开了灵窍，听闻资质还是一流，自己一个贫家子，能够帮他什么忙？

　　没成想却是为了这东西。

　　如此时节，又如此品相，用脚也猜得到这些都不是凡果不是凡果啊。

　　这该就是传说中的福果吧？！

　　何谓福果？

　　修士看不上眼、评不上品阶的伪灵果，就是民间所谓“福果”。

　　因其生长环境需要大量灵气，一般人家种不了，能种的人家又不可能拿出来卖，一直都是有价无市。

　　所以，别看只有十几枚果子，老值钱了。

　　这东西精贵，一个弄不好，被问罪下狱都有可能，柳五员自小生在贫家长于陋巷，龌龊事见过不少，哪会不知其中轻重，顿时便不淡定了。

　　……

　　话说，慕南瑾为了这十数枚果子，不惜把柳五员给拉下水，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让柳五员今晚去找“周氏书院”的周教谕，把这篮子福果“送”给他，同时也让柳五员顺带帮他问一个问题。

　　看着脸上颜色不断变换的柳五员，慕大佬暗道一声果然还是青涩啊，哪有后来的半点狠辣劲儿。

　　为了不被老友当作坏小子，慕大佬不得不诚心解释：“五哥你放心，这些福果来路正当，绝对不是偷来的，实在说就算我想偷，也没那个能耐。我这是机缘巧合认识了福果树的小主人，这些都是他好心送给我的，但它们于我用处不大，所以才想着将之送给真正需要的人。”

　　说到此略一停顿，待对方消化完话里的意思，又道：“我也不瞒五哥，今天过来找你，一来是你认识周教谕，由你出面不显堂突；二者，也是我不想让我那兄弟知道我把这些果子送了旁人，让他心生嫌隙。”

　　见对方仍是一脸的阴晴不定，慕小爷干脆发誓：“今日所言字字属实，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柳五员一听便急了：“哪里用得着发誓，我帮你送过去便是。”

　　他这时跟慕南瑾算是略略熟络了一些，忍了忍没忍住，直接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何一定要送给周教谕？若是拿到南山镇去卖，你那兄弟肯定发现不了，还能换回一大笔银钱。”

　　慕小哥眉毛一挑：“柳五哥你想差了，这东西精贵是精贵，却哪里是容易出手的。只怕我去到南山镇，买主还没找好，就被人给抓了起来。”

　　然后眉眼一弯，笑容一如继往的阳光明媚，只其中多了一股子“阳谋”的味道：“而且，我现在可不是在做买卖，送给周教谕，那叫雪中送碳，那是人情，可比区区几两银子值钱多了。”

　　听到他强调是“送人”，柳五员给逗笑了，只他生性谨慎，生怕引的慕南瑾不高兴，又生生把这个笑容给掩了下去。

　　……

　　这位周教谕到底何许人也，值得慕少爷大动干戈，非要将如此精贵的福果“白送”给他？

　　这其中当然是有缘由的。

　　一来东西虽好，在慕南瑾手里的用处却是不大。

　　他自己不需要，就算是给柳五员，一两颗也足够，这东西吃下肚要好几日才能耗尽功效，一口气吃下去效果又不会叠加。

　　而那位教谕大人却有个非常明显的短板，他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儿子，宝贝的不行，偏这宝贝儿子是个病殃子，一年当中有大半年都在吃药。

　　而这“福果”，正好就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恰是他急需之物。以前出自隐园的福果，他或者还能分到一杯羹，只是今年嘛……

　　想想报纸上关于紫金牛的舆论攻势，再想想挂在枝头的那一枚枚熟透了的果子，慕南瑾强烈表示怀疑。

　　总而言之，这是周教谕急需之物，而他今年肯定弄不到，送给他算是物尽其用。

　　二来嘛，天底下当真有“白送”出去的东西吗？

　　何况还是福果这种东西？

　　这话哄哄齐小晨还成。

　　慕大佬如此淘神费力，说到底，还是为了面前这位老友。

　　柳凤明少时家贫，很是得过周教谕一些照拂，便是那枚开窍丹听闻也是周教谕所赠，虽说总共也只十来两银子，但于柳凤明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惠，后来他测出二阶下品资质，便让周教谕给荐去了“苍溟道院”，自此身陷泥沼，数十年不得脱身。

　　如今这篮子福果足以偿还周教谕的所有恩情，从此以后恩情相抵，互不相欠，这也是为何慕南瑾自己不出面，非要让柳五员送过去的原因所在。

　　至于让柳五员代问的那个问题，当真是可有可无，顺便而已。

　　不过，单从理论上讲，这件事也不是毫无风险。

　　小小一个七星镇，哪里出产福果？

　　不说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便是柳五员心里头都有数，不然他的反应也不会如此之大。

　　若是周教谕拎着篮子去镇守府告发……

　　柳五员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人心最是难测，万一周教谕他就是患上了失心疯呢？

　　最后，柳五员还是拎着篮子出发了，离开前慕南瑾把剩下的几片馒头全都塞给了他，自己则从篮子里摸出一枚桃子，柳五员只当他是留着自己吃，也没多言，拎起篮子离开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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