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

　　同行的九人纷纷跟着白眠走了，小智看叶临轻车熟路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但钱从哪里来？

　　“哥，我们真的要去珈蓝？”

　　“暂时不。”出乎意料地，叶临否定了，“那地方太古怪，我来黑三角这么多次，从没听人提起过那里，八成只在夜里出来。黑三角荒成这样，什么时候建起这么高级的建筑来？听那两人的意思，还是个吃喝嫖赌的销金窟，里面的客源就更复杂了。”

　　小智深以为然地点头，悄悄松了口气，如果叶临执意要去，他是劝不动的，给严啸通风报信也没有门路。那地方怎么看都透着危险，郁辞的任务几乎系于他一身，在这个节骨眼上，旁事还是少参与的好。

　　走了半晌，眼前的景物渐渐熟悉起来，小智这才意识到叶临要带他到哪里去——周老三人虽被抓走了，辛辛苦苦建造的基地却还在，里面的东西虽说被邵武的人搜走、毁坏了不少，但就算只剩断壁残垣，好歹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周老三倒是真会享受啊。”叶临踏进那残存的基地，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从半山腰开始，一直往上，都被划作了周老三的地盘，岗哨庭院、餐厅浴池一应俱全，虽然被邵武连拆带炸，摇摇欲坠，但还能依稀看出原本的辉煌。

　　一直走到临近山顶，才终于寻见了一处近乎完好的建筑，面积不大，看起来似乎是个小仓库，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门被踹得歪斜下来，墙体虽然斑驳，但好歹还算坚实。

　　叶临带过来的工具箱派上了用场，打上应急照明灯，将门的联结处修好，小智又四下搜寻一番，在山溪边找到一个歪倒的汲水器。

　　“周老三装备这么齐全，一定还备着发电机。”叶临说。

　　小智将从别处找到的床褥抱来，道：“我刚才在下面看到一个砸坏的。”

　　“应该还有。”叶临道。他将扳手扔回工具箱，拍拍手站起身，接了小智手里的照明灯，沿着仓库的墙边仔细搜查。

　　“去打些水来。”

　　小智跑出去，手脚利索地提了桶溪水回来，叶临悉数泼在地上，看着水流在地上蜿蜒汇聚，渐渐沾湿整个地面，只有门边的一小块地像做了涂层，水从上面滑过时，留下的痕迹比别处都轻。
　　浅淡的水痕逐渐勾勒出了一个长方形。

　　叶临捡了把趁手的工具，沿着那圈水痕在地上撬砸，将四条边的涂层破坏掉，露出下面的材料来。其中三边用的材料明显较软，叶临又是一阵敲打，将三边砸了个干净，这块长方形的石板果然能掀起来了。

　　下面是一间地下室。

　　小智探头一看，由衷叹道：“这样也能发现？太厉害了。”

　　“这算什么，”叶临笑道，“器院嘛，整天就研究这个。”

　　应急照明灯往底下扫了扫，叶临撑了把地面，纵身跃下，小智紧随其后。不大不小的地下储藏间里，放了一台备用发电机，还有三只封得严严实实的集装箱。

　　叶临挑开封口，掀起来看了看，箱子容量不大，可里面装的实打实是份重礼——一箱是备用的枪支弹药，一箱是足够撑过半月的压缩口粮，最后居然是满满一箱黑鹰币。

　　“想什么来什么，”叶临愉悦地说，“周老三可真是个好人。”

　　-

　　揽旭星，维安联区。

　　严啸从会议室出来时，已是深夜，整栋政务大楼灯火通明。

　　“孙秘书长。”人逐渐散了，严啸才紧走几步，赶上前面的孙平，“那份申请，你没在会议上提出，是有什么问题吗？”

　　前几日，他交给军务部一份专项拨款申请，初审通过后，本该在会上进一步研究的。

　　孙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慌忙四下看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把严啸：“有什么问题，你说有什么问题？要不是我及时给摁下来，今天后半程就改批斗会了，这个点决计完不了事儿！”

　　严啸似是没听明白：“怎么了？”

　　“你上一个烂摊子收拾好了？”孙平提起这个就来气，“之前搞的那什么暗翼计划，投了多少人力物力进去，人是培养出来了，结果呢，没过多久就造反了！我说你就算培养个废物，也比弄出来个祸害强啊？”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吧，”严啸说，“事情还在调查中，到底反没反，总要看过调查结果再说。”

　　“他现在这样还不算反？”秘书长咬牙切齿，“老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初你提暗翼计划，拢共没几个人支持，我算其中一个。你还记得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一旦不成，马上销毁，不能为我们所用的，也决计不能落别人手里。我信你，跑上跑下，顶了多大压力，把这事促成了，人交给你，以为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万万没想到是埋了个定时炸|弹！郁辞这事绝对不能拖，得尽快处理，越快越好，等转到特调处，别说再申请拨款立项了，咱俩都得收拾东西滚蛋！”

　　他见严啸沉默不语，隐隐有些不安：“……你不会真拿他当儿子养，养出感情来了吧？”

　　“瞎琢磨，”四下无人，严啸也不再跟他摆官腔，“我几时拿他当儿子了？就算他真是我儿子，背叛联区也得枪毙。”

　　“唉，这就好。”孙平稍稍松了口气，用手里的会议记录拍了拍严啸的背，“这么说吧，咱俩的前途，现在就绑在那小子身上了，要么他自己回来复命，要么彻底消失，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现在不是正处理着吗，”严啸皱眉，“办这事，钱和时间，你总得给我一个。”

　　“时间，我倒是愿意给你时间，可上边愿意吗！”孙平就差喊出来了，努力压着嗓子，“至于经费么……你回去弄个像样的小项目出来，别太惹眼，我尽量协调。”

　　严啸说：“我前几天递上去的不就是吗？”

　　“我说的是小项目，你递的那个叫‘小’啊？”孙平把手里的本子拍的啪啪响，“特殊时期，怎么你也不懂低调了？我这一阵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你倒好，真敢开口，上来就甩个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搞个暗翼计划二期呢。”

　　严啸自觉申请的款项在合理范围内，可惜孙平如今成了惊弓之鸟，恨不得在军务部隐身。他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再想想办法。”

　　-

　　严啸回到猎鹰学院，路灯下，公告栏上还张贴着叶临的开除通报，校内寂静无声。

　　“不顺利？”校长办公室内，器院院长胡安已等候许久，见他进来，倒了杯水推过去。

　　“嫌多，压根就没提。”严啸苦笑，端起来一饮而尽。

　　“也正常，”胡安说，“就算没有郁辞这桩事，如今石合集团式微，要申报新项目，他也得再三掂量。”

　　石合集团同军务部秘书长孙平关系匪浅，近年来却逐渐被三明集团和申辉集团压了一头，军务部部长何振、特调部部长刘经又刚巧同另外两集团交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孙平近两年越发谨小慎微了。

　　“是啊，他混到今天，这个年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严啸转着玻璃杯，心里琢磨着先弄出个小项目对付一下，叶临那边的经费久拖不起。

　　“老严，你跟我说实话，你一直不相信郁辞叛出联区，除了这些年的感情，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严啸给自己又续上一杯水：“我自己带出来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没有意外，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胡安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也没有证据了。”

　　“不，”严啸忽然一笑，压低声音，“事发后，我排查了和郁辞的加密通讯频道，发现就在郁辞动手前两天，访问记录被人全面清理了。”

　　胡安吃了一惊：“这事你有没有和上边反映？”

　　严啸缓缓摇头。

　　这件事非同小可，胡安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动，压着心里的焦躁。郁辞和严啸的通讯频道是经过六重加密的最高保护级别，访问记录被人为清理，不外乎两种可能：除了郁辞主动删除，就只能是第三方破解加密，强行访问，然后清除了记录。

　　“假设是郁辞自己做的，他在什么情况下会主动删除访问记录？ ”胡安若有所思道，“要么是吴名那边有所察觉，要么是他发现了第三方介入的蛛丝马迹，通讯频道不再安全——这倒是又和另外一种可能对上了。”

　　胡安顿了顿，又道：“可不管是哪一种，时隔那么久，他都该想办法和你取得联系了啊？”

　　严啸苦笑：“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胡安踱到他身边，半晌，叹出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郁辞真是个祸害，不是一般人能奈何了的，小临这妖孽的性子过去对付他，还真不见得吃亏，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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