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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投完篮,盛安平转过头,窗边偷看的魏桥消失不见,倒是教室那头的孙子润措不及防一抬眼与他对上视线。
与孙子润对上视线,盛安平像是本想要冰汽水,拿来的却是常温汽水那样不爽地“啧”一声,嫌弃地移开眼去。
孙子润也飞速移开双眼,索性对班主任说自己先去接水,免得再和盛安平来个“眼神对对碰”。
孙子润说去接水的动静终于引起玩消消乐的班主任的注意,班主任点点头:“接完就回来,别想给我逃。”
等孙子润走出教室,班主任这才看一眼留在教室里的魏桥。魏桥握着扫把轻轻扫地,尽量不让地面的灰尘蓬起。
没有抓到刚刚偷懒的魏桥,只看到现在扫地的魏桥,班主任认可地点点头,继续投入进自己的游戏。
屏幕上几个一样的图案被消灭,窗户外盛安平见着魏桥,球也不打了,一个人打球哪有逗不理他的魏桥来的有趣。
夹着球穿过不知哪个人才豁开的球场拦网上的洞,想走到窗边近距离逗撩一下魏桥。穿过时感觉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忽然一阵细小刺痛,像是在野外被带刺的藤蔓划到的微小刺痛感。
抬起手臂一看,手臂上一道不深的划痕,正在慢慢往外渗血。
伤口并不大,出血量一个小指甲盖都不知道有没有。
这么小的伤口,不值一提,盛安平并没有在意,连伤口上的血迹都没有去擦。
他注意的是刮破他皮肤表层的那些参差不齐的铁丝,盛安平将手里夹着的篮球改用腿夹着,徒手抓住突出来的铁丝,用力将可能会伤人的铁丝往里掰。
正是在这时,窗内躲避他的魏桥扭头看来,发现原本一直在打球的盛安平不知为何一下走到了窗边,还停在那对本来就豁烂一个口子的拦网做些什么。
看手势他是在将突出的铁丝往里掰?
任何事都不想去关心的魏桥内心久违地生出好奇来。
许是自他认识盛安平开始,他就认为盛安平是个纯种傻逼,做的事永远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只要在盛安平是一个傻逼的前提下,所有的事情都能想通。
只是这次,盛安平做出的事有点过于正常,正常中还透露出一丝好心,致使魏桥反倒是慢慢走近他刚刚急着躲避的窗边,想看看盛安平这个傻逼到底在干嘛。
不想让盛安平觉得自己有一点想要靠近他的意思,魏桥磨磨蹭蹭好不容易靠近窗边,窗外盛安平却蹲下身。
边上突出的铁丝已经掰好,脚边还有几根突出的铁丝,盛安平将球放在脚边,再一次徒手将突出的铁丝转向。
在窗边还差一点的地方,魏桥抛出眼神去查看盛安平到底在干嘛,是否和他想的一样在修理铁丝网,还是纯属鞋带松了,在系鞋带。
不肯靠近窗边,看不到什么,却又好奇,脚下的步伐不受控制地靠近。
等魏桥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扫把走到窗户最边上。正准备垂眸看盛安平这个傻逼到底在干嘛,盛安平正巧掰完脚边突出的铁丝,拿着球站起身来。
一转身,他准备去挑逗的魏桥正站在窗边望着他。
盛安平从未见过那样的魏桥,眼神终于不似寻常那般如雪冰冷,终于有了温度。眉梢的冰渣融化成雪水,锋利的刀刃收进刀鞘,不再像以前那样刺向他。
魏桥好像在那一刻脱下冷淡的外壳,尽管毫无热烈可言,但也比平日的冰冷更温暖一些。
可惜回春般的温暖没有持续多久,与盛安平对上视线的魏桥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和盛安平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还被盛安平看见。
也许自己真的被他传染了,还是离他远点好。
想要离他远点的魏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眼前的温水忽然再次结冰,盛安平亲眼所见他结冰的一瞬。
这又是怎么了?这么善变的吗?
好像更有趣了呢,品尝到疑惑的盛安平叫住转身就走的魏桥。
“喂,好学生,别走啊。”
一声叫喊惊醒教室里玩游戏玩到昏昏欲睡的班主任。
“谁在那叫?几班的?”
盛安平才不理魏桥的班主任,魏桥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连寻常刺向他的锋利眼神都吝啬。
“嘿。”
不理我?
盛安平哼笑一声。
篮球场的灯光下,一个篮球从少年手中脱手而出。
原本只认为盛安平是个傻逼,总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但现在魏桥知道了——盛安平不是个傻逼,而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身后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令人措不及防,犹如好好走在路上,身边的汽车突然爆胎。
玻璃碎裂的声音炸裂在身后,魏桥因碎裂声转身。
一转身只见碎玻璃飞射而来,魏桥下意识做出防御,可奈何反应再怎么快,也比不上意外来得快。
具体来说不能算意外,而是人为,一个名叫盛安平的少年为了强制让魏桥搭理自己而制造出来的人为事故。
魏桥没有闭眼,在那一刻,时间自动按下放慢键,魏桥仿佛看清碎玻璃朝自己飞来的路径,锋利的棱角在空教室灯光下闪着光。
魏桥知道那只是自己在抵御伤害时产生的幻觉。
破碎的玻璃压根不会等他看清,抬起的防御手臂上,伤口没有迟到。
与盛安平穿过铁丝网时被铁丝划开的感觉完全不同。盛安平被铁丝划一下,只感觉像被小猫挠一爪,渗出点点血迹。
而魏桥在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利物划开的那一瞬间,同时闻到鲜血的味道。
自己的鲜血的味道。
在鼻腔中,在浑浊的空气中。
疼痛其实是后来居上的。等到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沿着皮肤肆意漫步的时候,魏桥才感觉到疼痛。
碎玻璃掉落的盛宴中夹杂着一声格格不入的篮球砸地的响声,篮球落进教室后,凭借着自己球体的优势,在教室地板上任意滚动。
滚动到受伤的魏桥脚边。
手臂上的血液争先恐后向地板冲去,在魏桥手臂上蜿蜒出一道红色的河流。魏桥从滚落到脚边的篮球上收回视线,抬眸看向窗外篮球的主人。
篮球主人站在窗外毫不掩饰自己犯下的错误,像是喜欢回到犯罪现场的杀人犯,望着窗内受伤的猎物骄傲地笑。
猎物手臂上的鲜红河流终是汇进大海,落进大海的灰尘里。猎物如往常一样冰冷的眼神中,掺杂进寻常不常有的特殊凶狠。
盛安平不曾见过。
只觉稀奇。
上次和魏桥打架,魏桥都是平静着一张脸,眼神中最多夹杂的是厌恶,而这次的凶狠真是出人意料。
如若里边受伤的猎物是孙子润,恐怕早就让他趣味尽失,但教室里的猎物是魏桥。
那就不一样了。
魏桥不辜负他的期待,直盯着他,凝视着他嘴角骄傲的笑意。
下一秒,不管手臂上的伤口,魏桥一手撑上还带着玻璃渣的窗框,借力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停在盛安平面前,像初见那日一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班主任急忙跑到窗边,窗边全是碎玻璃渣,一不小心就会扎着脚。班主任想像魏桥一样翻窗过去阻止,可奈何今天穿的是裙子。
没有办法,班主任只能在窗内朝外边两人大喊:“你们俩这是要干嘛?魏桥你给我松开!”
她的大声喊叫成了两人的背景音。
魏桥专门选碎玻璃最少的地方撑手跳过,手掌还是被碎玻璃刺破。扯住盛安平的衣领,伤口里的血液几乎是被挤出,手下盛安平的校服衣领上沾染上点点血迹。
盛安平毫不在意,反倒还冲着抓他领子的魏桥笑。
初见那天的情景再次重演,一样的笑容,在盛安平嘴角。
魏桥看得一愣,眼中是怒气融化不了的冰冷。
“你是不是有病?”魏桥抓住盛安平的领子低吼。
盛安平望着面前生气都少不了冰冷眼神的魏桥,他继续笑着。
终于再次看到你这副模样,这样才更有趣。
“是啊,我有病。”盛安平笑得更加猖狂。
他看向魏桥皮肤撕裂、还在往外冒血的手臂:“你的伤口在流血哎。”
笑容纯真,好像这个伤口不是他造成的,他只是好心提醒。
魏桥实在忍受不了盛安平这傻逼脾气,盛安平毫无厘头的话语将魏桥推向无可理喻的至高处,也让魏桥手中的衣领攥得更紧。
手臂在用力,伤口传来疼痛的抗议。魏桥不去看,不是因为不怕疼才不去看,而是不敢看——他能忍痛,但晕血。
不算太严重,只是看见血液就感觉头脑中一阵晕眩,手臂使不上劲儿。
为了不在盛安平面前暴露这个毛病,魏桥一直紧盯着盛安平的眼睛,不去看自己的伤口。
盛安平又是一笑:“你知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不是要打架,就是.......”
“你们俩给我松开!”窗内班主任爆发绝世一声吼。
盛安平后边的话戛然而止,并非是被魏桥的班主任给吓着,而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到。
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对魏桥说这些?盛安平在内心向自己发问。
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对魏桥那样说。
魏桥镜片后的眼眸一眨不眨,眼神中的凶狠未曾褪去。
魏桥凶狠的眼神,伍崇温暖的微笑。
两张脸,两个梦境完全不能相融。
两个梦境在盛安平心中打架。
在忙着逗撩魏桥的时候,竟然完全忘记那个第一个造访他春.梦的人。
背叛感盘旋疾上,像缠绕的藤曼覆满盛安平的背脊。
是因为那滴眼泪才将魏桥代进那个属于伍崇的梦境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盛安平今夜一直坚定的眼神,第一次出现动摇。
前有拽着他衣领的魏桥,后有紧紧攀附的背叛,盛安平眨眨眼,方才说话的那股确信悄然逝去,嘴角的骄傲也失去灵魂。
感觉到面前人的不同,魏桥下意识眉头微微皱起。
空气中弥漫着伤口的血腥味,鲜血顺着魏桥抬起的手臂反向流淌。鲜红的支流乱七八糟,晾过田野、树林,倒流回心脏,倒流进眼眶。
想象出的鲜红血液远没有实际亲眼看到的威力大,只是手臂上血液的湿润感,连同疼痛,一齐往他眼前赶。
魏桥不想和盛安平浪费时间,以免盛安平发现他晕血的弱点,只想尽快解决,最好和盛安平打一架,打完这一架,就不要再来烦他。
盛安平感觉脖子上一紧,魏桥手中的衣领更加抓紧,新鲜的血液涌出,血腥味围绕。
只抓紧一瞬,下一秒手中校服衬衣的质感被温暖的手掌心代替。
不是魏桥手劲太小,手劲太小压根不能抓住孙子润的肩膀给他来一个过肩摔。是盛安平那个奸诈的疯子不知抽什么疯,忽然抓住他的双手。
盛安平这一抓,正好抓住他手臂上的伤口,魏桥疼得差点骂人。
血液粘连。
身前盛安平带着他奔跑。
突然的奔跑。
手臂被盛安平扯着再次一疼,这次魏桥终于骂出声。
“靠。”
这个疯子。
手臂上的伤口撕裂感明显,夏夜的风轻柔拂过,像是在安抚。
魏桥不敢去看,他盯着面前盛安平剪得特别短的寸头。
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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