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盲盒，抽道侣

　　盛素衣敏锐的察觉到田怡宁有些心不在焉。

　　自罗嬷嬷来找过舅娘后她便有些走神，只是当时人多，素衣也不好多问。直到自章家出来，盛素衣才终于找到机会问田怡宁：“舅娘，出什么事了？您脸色看着不太好！”

　　田怡宁勉强一笑，道：“无事，只是这日子冷热无常，略有些身体不适罢了，休息休息就好。”

　　盛素衣记在心中，回到家便催促田怡宁去休息，自己又吩咐了厨房给田怡宁熬煮两碗姜汤。

　　田怡宁也顾不得那么多，胡乱应了一声，便追着徐清进了书房。

　　徐清也正在书房来回踱步皱眉深思，见田怡宁进来忙上前道：“夫人怎么来了，今日累了一天，不用管我，早些去休息吧！”

　　田怡宁摇摇头，单刀直入问道：“老爷，今天那打探消息的怎么样了？”

　　“走了！”徐清也是眉头紧锁道：“我让苗生去查过了，那主仆两中午才进的城，探过消息后本去客栈留住，但不知为何又匆匆退房离去了，看方向，似乎是往省城去的！”

　　“不会出什么事吧？”

　　徐清沉吟：“如今尚不知所来何人，我已着人跟着他们了。”他想了想，又道：“怡宁，你今晚便收拾行李，让卿卿且先去晋家小住几天。待我明日联系好镖局，你和谨言也先回娘家避避！”

　　田怡宁大惊：“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了吗？”

　　徐清沉重点头，叹息道：“怡宁，是我对不住你们！”

　　田怡宁望着相伴二十余年的丈夫。

　　那年成亲，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文采出众且英俊潇洒。如今年不过四旬出头，却已鬓发灰白，眉间皱纹深深，一身疲惫风霜。

　　她嫁入徐家两年多没有孩子，徐清一直不曾责怪，直到后来他进京赶考，田怡宁留在家服侍公婆，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他高兴极了，时常写信回家，也小意歉疚没能陪在她身边。

　　一别便是三年有余。

　　她也曾忐忑京城繁华，丈夫被京城红尘三千迷花了眼，再见时身边已有他人红袖添香，背着人偷偷掉过不少眼泪。

　　公婆怜她，徐清外放后便遣她随徐清上任夫妻团聚，而徐清也没有让她失望，无论是独自在京还是外放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两人相濡以沫着走过这许多年。

　　如今似有大难临头，田怡宁紧紧抓住徐清摇头泣道：“我不走！”

　　“怡宁……”徐清将田怡宁揽入怀中：“情况不明，这也只是以防万一早做打算罢了。你且放心家去，不日我便接你回来。”

　　“老爷，你别骗我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经过事，何至于将我们都送走，就留你一个人在临城？只怕是此番事大，恐有性命之忧，你才要我们先走罢！”

　　“但若真是抄家灭门之祸，纵是我回娘家又有什么用？”

　　“卿卿那边好说，去晋家小住便是。她本就是盛家闺女，便是我们有事也牵连不到她。谨言带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反而不便，不若让他自己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老爷，我们夫妻二十余年，你道我如何能放心得下你？便是有什么祸事我也不走，死也要与老爷死在一起！”

　　夜幕低沉，书房中一灯如豆，昏黄灯光为两人镀上朦胧光晕。徐清叹息一声，拥紧田怡宁不再言语。

　　书房外，盛素衣领着绿珠送来姜汤。她见书房门开着便径直进得门来，但见徐清天与田怡宁相拥而立，赶忙又退了出来。徐清二人见她进来也慌忙收拾，田怡宁拭去颊边泪水，方唤了素衣进门。

　　素衣带着笑意进门，假做没有看见刚才一幕，笑盈盈将姜汤递给田怡宁道：“舅娘，姜汤还热着，您快乘热喝了吧！”

　　田怡宁应了一声接过姜汤，便听小厮来报：“大人，晋老爷来了！”

　　徐清料知晋禹应是听到风声来与他商议的，忙让人将晋禹请进书房。田怡宁便带着素衣避回后院，吩咐绿珠给盛素衣收拾行李。

　　盛素衣茫然问道：“舅娘，怎么忽然收拾起行李来了？”

　　田怡宁拉她在花厅坐下，看着她明媚纯真的面容，轻抚着她耳边碎发答道： “没什么，只是舅娘想我们卿卿明年就要嫁去晋家了，担心咱们家的庶务这么少，以后你在晋家不够使。舅娘想送你去晋家小住一段时间，你也跟你韩伯母学学管家，到时候嫁过去就不怕出错了。”

　　“行野约莫再过两月也要启程准备进京了，正好给你们机会多相处两日。”

　　盛素衣莫名觉得田怡宁目光中饱含不舍，她不安问道：“舅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丫头尽瞎猜！”田怡宁佯做假怒，点着她额头道：“你呀！少让我操点心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盛素衣便吃吃笑着靠进田怡宁怀中撒娇，不再深究。

　　也就没能看见田怡宁抚着她时的满脸不舍。

　　一夜忙碌。

　　次日，田怡宁将盛素衣送到垂花门前，看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卿卿！”

　　盛素衣便回过头来看她，她又挤出笑容叮嘱道：“记得要听你韩伯母的话，以后万不可任性了，知道吗？”

　　“知道啦舅娘，我会的！”盛素衣冲她粲然一笑，挥挥手跳上马车离去。田怡宁便背过身掉泪，片刻后方在罗氏的劝慰下擦干眼泪，让人去请徐致来说话。

　　却说此时的王珅骑马一路急赶，总算在中午赶回省城。他在知府王玄门前勒马，立刻有小厮积极迎上来接过缰绳笑道：“珅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天天都在念叨您呢！”

　　原来这王珅竟是知府王玄二弟之子，天资聪颖，少年中举。但因生性浪荡不羁，整日里不思进取，他家中管束不住，特将他送来王玄处教导，指望他能改邪归正光耀门楣。

　　王珅疾步进门，边走边问道：“大伯今日可在家？”

　　“在呢在呢！老爷昨日喝到三更方歇下，今日便没有出门，这会儿正在书房招待贵客。”

　　大伯交游广阔，家中向来不缺客人，王珅也没放在心上，大步便朝王玄书房而去。

　　恰巧王玄送陈希出得书房，见王珅匆匆进得园来，便向陈希介绍道：“这是从子王珅，我二弟家的孩子，才学不济，特送到我这儿读书长长见识的。珅儿，快来见过陈大人！”

　　王珅上前大方行礼，陈希笑道：“王大人太谦虚了，你这从子明明是一表人才的少年举人，何来才学不济之说？”

　　王玄口中连道过誉，心中却是一凛。

　　这陈希果然不是善茬，才到宿州，竟将他从子都已调查过一遍，难怪朝中都说这陈希是王上心腹，城府心机深沉，需得小心应对。

　　“王大人有事便先行处理吧，某家早闻这宿州盛名，今日正打算好好瞧瞧宿州久负盛名的明月楼夜阑巷，就不耽误王大人了。”陈希拒绝了王玄的继续陪同，独自带随从离去。

　　王玄见他走远，这才回过身问道：“怎么回事，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一身风尘仆仆的，也不先回房梳洗一番。”

　　王珅没有答话，随他进得书房后又将门窗关上，方一脸严肃与王玄道：“大伯，我昨天去临城了，发现那边似乎有些异常，特意赶回来跟您说一声的。”

　　王玄闻得临城之名不由看他一眼，只听王珅继续道：“您还记得嘉禾十九年朝廷改税制为四季税之事吗？我昨日在临城发现，那临城竟从未出过公告，如今竟还是收着春秋两季税，而且税额一直比照改制之前，年税赋也才十之其二！”

　　“那临城人说起此时均是讳莫如深，怕是那县令徐清下过什么封口令也说不定。”

　　“大伯，您看要不要查查这些年临城缴纳的粮税是否足额？”

　　王玄沉默许久，方才一声叹息道：“此事你莫管了。徐清这么多年一直按制缴税，税额便如公文要求般是两季税的双倍之数从未少过，你怕是不知在哪儿听到些不可信的谣言罢了，就此打住，赶紧备考吧！”

　　“可是……”王珅还欲争辩，便被王玄打断：“到此为止，你好生读书，明年考个好名次方是正理，闲事莫要操心！”

　　“王大人此言差矣！”正当王珅被王玄强制镇压之际，书房门却被推了开来，方才离去的陈希立于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书房内勃然色变的王玄道：“某家要不是回来向王大人讨个向导，还听不到这样有趣的事呢！王大人，这临城徐清，可真是足额缴纳了税粮？”

　　“陈大人明鉴，粮赋乃民生大事，下官如何敢妄言！您且稍待，下官这就命人将账册取来，您一看便知下官所说句句属实！”王玄额间冷汗直冒，见陈希没有反对，忙出门唤来随从吩道：“阿六，你速去请吴通判带临城近十年的税簿来一趟。”

　　他靠近一步，又压低声音轻声快速嘱咐：“让小五速去临城寻徐清，就说京中来人，粮赋有变！”退后一步，他沉声喝到：“还不快去！”

　　“是！”阿六应声便要离开，却忽听一声低喝传来：“慢着！”

　　正是陈希。

　　只见他缓步迈出书房，望着王玄与阿六皮笑肉不笑，一双利眼不错眼地盯着两人。

　　王玄被他面上冷笑吓出一身冷汗湿透中衣。

　　陈希慢条斯理走到王玄身前道：“某家觉得也不必耽误时间让吴通判再跑一趟了，王大人，不如我们自己去看如何？”

　　“陈大人说得是，下官谨遵大人吩咐！大人，您请！”

　　“嗯……”陈希撇了一眼阿六，状似随口吩咐道：“既是王家公子发现的端倪，便一起去看个究竟吧。这阿六看着也是个伶俐人，便跟着在一边随侍好了。”

　　王玄面上仍恭敬应着，心下却是一沉，知道此番徐清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王珅见王玄如此，也是心中忐忑惶恐，直如那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他心知自己可能闯下祸事，不由又是懊恼又是不安，只恨不能时光倒转，乖乖呆在府中读书不曾外出，也就不会生出如今这些事端了。

　　晋家，韩黛眉将盛素衣安置在夕颜院左厢房内，张罗着布置厢房，眉眼带笑，对盛素衣的到来欢喜不已。

　　昨日晋禹漏夜与徐清议事，回来便带信说田怡宁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怕小辈担心，想让素衣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韩黛眉欣然应允，一大早便起来开了库房挑选家什。想着沁水院人气不足，怕盛素衣一个人在沁水院住不方便，特意将晋舒的夕颜院左厢房收拾出来让盛素衣住，两个人也好做伴玩耍。

　　“卿卿来看，这布置喜欢吗？有什么不喜欢的只管说，韩伯母这就给你换。”韩黛眉领着盛素衣到厢房，只见厢房一水的楠木家什，拔步床在里，挂着素面床幔。罗汉床邻窗，镜台靠墙，几个绣墩围桌而放。青花瓷的花瓠插上院里摘来的玉兰花，满室幽香弥漫。

　　素衣笑嘻嘻在房中转悠一圈，便回到韩黛眉身旁赞道：“劳韩伯母费心了，卿卿觉得再好不过啦！”

　　晋舒也在旁打趣道：“可不是吗，比我那也只好不差了！还没进门娘对你就这般好，看来以后我回家娘眼里便只你没我啦！”

　　盛素衣回道：“舒舒这是想嫁了不成？都说起回娘家的事了，伯母你快快给舒舒定门好亲事，省得她如此羡慕我！”

　　晋舒涨红了脸，便要上前来捂盛素衣的嘴，两人便在院中打闹起来。

　　春阳明媚，日光温暖。两个娇娇女儿在满丛粉白相间的花间嬉闹，欢声笑语洒了满园。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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