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方知味

　　一大早，三宝便奉了明祈的命，来钟府还伞。

　　小丫鬟秋儿将三宝来过的事禀告了罗氏，又将伞重新收好，便退了下去。待到身边没有别人了，才悄悄地来到钟玉髓跟前，神神秘秘道：“三小姐，方才明家的三宝来还伞，还让我给您传个话。”

　　钟玉髓疑惑地皱了皱眉。“三宝叫你给我传话？”

　　莫非是明祈有事要对她说？之前他说过要亲自来还伞，可是却没亲自前来，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秋儿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俯在钟玉髓的耳边，小声道：“三宝说，明二少爷约您今日在翠庭书苑见面，他现在人已经去了，所以没能亲自前来，叫您得了机会便去与他汇合。”

　　钟玉髓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现在人已经去了？”

　　这个明祈，也不先联络他一下，便先去约定的地点等着了，万一她要是很晚才得空抽身，那他要等她到何时？如果更严重一点，她今日没办法出门，他便要白白在那傻等一天了？

　　还未等钟玉髓想到出门的借口，秋儿便先开了口。“三小姐，今日是崔妈妈的寿辰，大夫人每年都要去给崔妈妈过寿的，您也跟着去吧。”

　　钟玉髓看着小丫鬟满是笑意的脸，不知是该夸她机灵还是该损她八卦。瞧她的样子，好像巴不得她能跟明祈发生些什么似的。

　　无奈地白了秋儿一眼，钟玉髓好奇地问道：“秋儿，我的记忆尚未恢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位崔妈妈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夫人每年都要亲自去给她过寿？”

　　秋儿细心地答道：“崔妈妈原是咱们府上的奶妈子，大小姐在世时便是吃的崔妈妈的奶，平日里也一直由崔妈妈带着。崔妈妈待大小姐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照顾，大小姐夭折后崔妈妈万分伤心，也万分自责，再加上她原本就患有眼疾，这一股急火便瞎了眼睛。无法再在咱们府上做活了。大夫人仁厚，并未责怪崔妈妈，在附近的大杂院里为她盘下了一间屋子，供她养老，还打点了大杂院里的人平日里照看她。”

　　钟玉髓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秋儿接着道：“崔妈妈对大小姐的事知道的最多，这也是大夫人经常便去看她的最重要的原因。大夫人就是想听听有人跟她一起讲讲大小姐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钟玉髓暗自慨叹。如果她那位长姐还活着，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一位女子？

　　钟玉髓思考了良久，还是问出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一个问题。“秋儿，我大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秋儿摇了摇头，幽幽道：“奴婢也不清楚，那时候奴婢还没来咱们府上呢，不过隐约听老仆们私下议论过，说大小姐是得病死的。”

　　钟玉髓心想，在这个医疗水平不发达的时代，成年人得了病都不见的能够救得回来，更何况是娇娇弱弱的小孩子了！虽然很可惜，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见钟玉髓神游天外了，秋儿连忙轻唤了一声。“三小姐，一会儿您随夫人一起去看崔妈妈，老爷和柳姨娘那边便抓不出什么把柄了！那翠庭书苑奴婢知道，就在大杂院附近，你见了崔妈妈后便借口出来散心，然后就能与明二少爷见面了。”

　　钟玉髓轻轻地敲了敲秋儿的头。“你这小丫头倒是替我想得周到！”

　　秋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嗔怨道：“奴婢是见您对那明二少爷不上心，奴婢跟着着急嘛！三小姐，明二少爷亲自邀您相会，这可是二小姐求都求不来的！您倒好，还不当回事！”

　　钟玉髓哭笑不得。“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好了，去帮我准备外出的衣裳。”

　　秋儿眉梢眼角全带着笑，乖巧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换好了秋儿拿来的衣裳，钟玉髓感到深深地无奈。她不过是要出个门，秋儿至不至于拿了这么漂亮华丽的一件给她穿啊……再换衣服也来不及了，毕竟明祈已经早早地等着她了，能不耽搁就尽量不耽搁了。

　　正准备去跟钟老爷打声招呼，便见钟玉锦领着碧儿来到了自己的门口，碧儿手上还捧着一匹颜色极好的布料。

　　将钟玉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钟玉锦阴阳怪气道：“三妹妹如此精心打扮，是准备去哪儿啊？”

　　钟玉髓柔柔回道：“一会儿要跟娘亲一起去探望崔妈妈。”

　　钟玉锦想了想，语带讽刺道：“就是原来在我们家当奶妈子的那个崔妈妈？呵，见个老妈子竟要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吗？我记得那个崔妈妈双目失明，你穿的这么漂亮她也瞧不见啊。”

　　眼珠滴溜一转，钟玉锦话中有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常理……三妹妹不会是为了去见别的什么人吧？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通常一个女子打扮得如此美艳，都是去见男子的，三妹妹你说呢。”

　　钟玉髓勾了勾唇。“看来二姐对女子思慕男子的心情十分的了解啊，不然怎会形容得如此准确，不知道二姐平日里打扮得美若天仙是为了给谁看的呢。”

　　闻言，钟玉锦瞬间变了脸色。“你……你别胡说！”

　　钟玉髓接着道：“我哪里胡说了？二姐你每次去明府是为了什么？每次去之前都要精心打扮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男人啊！为了明二少爷啊！”

　　钟玉锦恼羞成怒，狠厉道：“就算我是为了男人又如何！我就是喜欢明祈！钟玉髓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明祈上次帮了你，你就有机会接近他了，我才是要嫁给明祈的人！”

　　钟玉髓原本对明祈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为了刺激钟玉锦，便也故意说道：“二姐，你哪里来的自信，将来明祈娶的人一定会是你呢？”

　　钟玉锦满脸讥讽。“不是我难道还会是你？你有哪一点能比得过我？论长相，我丝毫不比你逊色。论学识，无人不称颂我是个才女。论身份，我长你两岁，长幼有序，你时刻都得敬重我。你不过就是比我会投胎，投在了一个正室夫人的肚子里，成了嫡出，除了这一点，你说，你还有哪点比得过我！”

　　钟玉髓嫣然一笑，字字清晰道：“二姐，论长相你丝毫不比我逊色，但也丝毫不比我出色呀。论学识，是谁在爹爹面前卖弄还把自己弟弟搭了进去？论身份，你不过就是老了我两岁，我何必要时刻敬重你？”

　　钟玉锦闻听此言，顿时羞愤难当。“你……你竟然说我老！”

　　说完便作势要打，却被钟玉髓一把擒主了手腕。“至于嫡庶尊卑，这一点我想二姐你自己比我更清楚。这不就是明家一直不肯接受你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吗？就算我真的只有这一点比你强，只因这一点，我便也处处比你强。”

　　被戳中了最痛的心事，钟玉锦气得红了眼睛，正想上去与钟玉髓拼命，便叫身后的碧儿一把拉了回来。

　　碧儿俯在钟玉锦的耳边悄声道：“二小姐别上她的当，她那是故意激怒您，您要是真的与她撕打起来，说不定又像上次那样被她倒打一耙。别忘了姨娘叫你办的事。”

　　听了碧儿的话，钟玉锦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娘亲的嘱咐。于是只得讪讪地换了张脸，主动示弱道：“三妹，方才是姐姐不对，不该与你争执。你我姐妹本该手足情深，之前却因一些事生了嫌隙，今日我在周掌柜那要了最好的一匹新料子，特意来送给妹妹，给妹妹做件新衣裳，也算姐姐给你赔个不是了。”

　　钟玉髓暗想，这钟玉锦虽然演技好，口才佳，但心机却没那么深沉，这番做低伏小刻意讨好，定然是那柳氏在背后出的主意，不知道她那位二娘又要耍什么花样了。

　　接过钟玉锦递来的布匹，钟玉髓温然一笑。“多谢二姐的好意，那妹妹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管他什么阴招暗招，她只管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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