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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大早，江芸秀就被一阵密集的敲门声给惊醒了，起来开门，却是里正站在门口：“原来是秀丫头，燕先生呢？起了吗？”
江芸秀这才想起，刚刚起床时，燕胥不在床上。不由回头看一眼，灶房正在冒着袅袅炊烟。
里正也发现了，脸色不太愉快道：“燕先生是不是在灶房里忙碌？你说你这个丫头，都嫁做人妇了还这么懒，竟然让燕先生给你做早饭？君子远庖厨你知道不知道？”
江芸秀：“……”
燕胥从灶房里出来，打断里正：“王叔，可是院试报名的名单出来了？”
里正恨铁不成钢地点了江芸秀几下，这才走向燕胥，刚刚还虎虎生威地教训江芸秀呢，这会儿就尴尬成狗：“燕先生，参加院试报名的……一个都没有。”
燕胥好似在意料之中，又似是在意料之外：“你家柏哥儿呢？”
里正丧气地道：“小柏也没信心考上，所以干脆放弃了，我在家里劝了他好久，他也不肯听我的，先生，要不一会儿您再帮我劝劝他？”
燕胥点头：“好，我会劝他的，考试的时间和地点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在云香城的白鹿书院，时间是一个月以后。”
“好，我知道了。”
里正点点头，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转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又回头来，
纠结的表情都要哭了：“燕先生，若是他实在不愿意……那便也就算了，总归是命，”
燕胥淡淡道：“王叔，我尽力。”
里正没话可说了，转身走了。那背影说有多沧桑就有多沧桑。
燕胥抬眸就见江芸秀盯着门口发呆，他走过来道：“饭做好了，快去洗漱了过来吃饭。”
江芸秀哦了一声，去往井边打水洗脸洗漱，回来时，燕胥已经把做好的疙瘩汤和烙饼端上桌了，江芸秀在他面前坐下，一边吃一边问道：
“刚刚，里正说，他家那个孩子也不肯报名参与院试？”
院试又称作童试，县级考试，童生参加，考上以后就是秀才了。如果能考上秀才，将来再继续参加会试，殿试等等，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她记起之前去里正家跟王嫂子学做鸡汤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努力读书的清冷小孩王成柏。
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就很痴迷读书的孩子，竟然会放弃考试。
燕胥点头道：“稻香村自打立私塾以来，私塾先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沌度日，根本就不曾认真教习过，这次更狠，我落难来这之前，那个私塾先生直接撇下孩子们另谋高就了，导致村里的孩子们空窗了半年多，没有老师教课，连私塾都直接荒废掉了。
我接手教授他们不过两月有余，他们之前落下的课程我也根本没能来得及给他们补足，眼看院试近在眼前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也来不及了，王成柏信心不足，不愿意报名参考，情有可原。”
江芸秀道：“别人可以不参考，王成柏你总要让他试试。”
里正王通是个思想觉悟很高的人，坚定的认为读书才是农村孩子最好的出路，而且他不光操心自家孩子的读书，也记挂别人家的，否则他之前收留燕胥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他聘做私教，而不是放在私塾了。
单就凭里正这个人的正直和博爱精神，江芸秀就认为，他的儿子，值得博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燕胥道：“王成柏确实是那些孩子里读书最好的，可心思也是最敏感沉重的，万一让他参与了考试，最后却又没考上，秀儿，你想过后果吗？他会成为全村的笑柄吧？”
江芸秀道：“不试试就放弃，那才是笑柄。只要他愿意报名，我们再给他想办法多押点题，总能提升他考上的几率。”
燕胥觉得她不切实际：“说的容易，我却去哪里找历年的卷子来押题。”
押题，顾名思义，就是在考前，把历年考过的卷子都拿出来做一遍，总结出其中的出题方向和规律，再针对题型押上几个思路，运气好的话，自然能够提升中榜几率。
只是历年的考卷考完了之后就直接封存留档了，根本就不会外泄到民间去。更何况私塾在他来之前，都荒废半年多了，就算私塾里以前有人留下考卷，大抵也都被人拿去当柴火烧了。
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卷子来押题。
江芸秀道：“私塾没有，但是，江家有。”
燕胥意外抬眸。“江家怎么会有。”
江芸秀道：“你忘记了，我没出嫁之前，我娘也是拿我当闺秀教导的，虽然我考不了试，但我弟弟却行，之前家里的先生没少在这上面下过功夫。只是可惜……”
只是可惜了江佑宁被林月娥母子俩推出去顶缸从军，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去参加考试，再也没有机会入仕为官了。
燕胥拧眉：“难道，你想回江家去取？”
江芸秀点头：“有何不可？”
燕胥道：“你觉得你回去，他们会给你？”
江芸秀笑了：“林月娥对我恨之入骨，当然不会给我了，不过非常事，总要用非常手段。对吧？”
燕胥眼中精光一闪。
是夜，两人趁夜黑风高，偷偷摸到江家后门，江芸秀对江家地形熟门熟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一个狗洞，招呼燕胥道：
“我一会儿从这里钻进去，到里面去偷卷子，你就在这外面给我望风，等我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我对江家熟悉得很，不会有事的。”
燕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定然又是不舍得他“矜贵的身份”来钻狗洞，所以给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望风”理由，让他留在外面。
也不点破，燕胥随她去了。等她一钻进去，他却又眉梢微挑，身体凌空而上，轻飘飘的上了墙。
江芸秀顺着狗洞钻进去，避着边上的草丛堪堪摸到书房附近，窝在边角旮旯一会儿，等着巡夜家丁举着夜灯过去，她就要摸进书房去偷卷子。
不料流年不利，就在她快要成功之时，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看到对方脸孔时，又是条件反射快速捂住对方的嘴。
与此同时，本该寂静的院子突然灯火通明起来，许多夜灯也都被点燃，家丁们到处窜走，声势浩大，江坤的声音尤其尖锐：
“快点搜！你们这些狗命的奴才，都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女人你们都找不到，老子养你们何用！”
江芸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莫不是自己的行踪什么时候暴露了，现在江坤正着人满院子找她？
还是……找眼前的这个女人？
江坤淫邪狰狞着一张脸，手里的长鞭在院子里甩出骇人空响：
“钱翠玉！老子知道你躲在这里！老子数三声，你特么的给老子滚出来，否则的话，一会儿被老子抓到，老子非特么干得你死去活来！”
“钱翠玉，你别以为躲就能躲得掉，你都被钱家送给我了，你再躲还能躲到哪里去？要是不乖乖让我草一回，你以为钱家，你还回得去吗？”
钱翠玉。
钱有道的妹妹。
江芸秀听到这个名字，想都没想，直接手上一个用力，狠狠地推了眼前的女人一把。
钱翠玉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力道，整个人趔趄地倒了出去，落地前尤不可置信地瞪着江芸秀的方向，然而江芸秀已经趁着院子里发现钱翠玉的慌乱空档，借机跑走了。
江芸秀在江家生活十几年，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至极，轻而易举地又找到了一个藏身的地方。
然后，猫腰躲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钱翠玉像条狗一样，被江坤拖走了。
院子里的灯火通明和人员嘈杂很快就恢复宁静，江芸秀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书房，翻到陈放历年考卷的书架，找到卷子，卷成卷夹在怀里，再按之前的路线躲躲藏藏地到了后门，顺着狗洞再钻了出去。
燕胥还在外面，江芸秀的心放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卷子，炫耀般地朝燕胥挥了挥：“到手了，我们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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