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枪

　　王准带着常小念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带着他朝校场走去。

　　“一会我吩咐你一些事，你照做就行了，做完就有吃的，明白了吗？”王准说道。

　　常小念摸着肚子，说道：“明白了，嗝儿——”

　　王准看着他，苦笑不得地摇摇头，紧接着，他见到了霍虎。

　　霍虎只是在校场上练着长枪，一招一式，皆是漂亮，力道又大，对练的那个兵蛋子已是满头大汗，最后霍虎一声大喝，那兵便败下阵来，长枪的剑戟便离喉咙不到一毫，剑气刺穿了皮肤流下了一点血珠。

　　那时霍虎不过二十岁，身着银色甲胄，身长八尺，步履生风，面容俊秀，眉若刀锋，却并不显女气，反而眉宇间英气逼人，好一个俊俏的武将。

　　只听他爽朗的声音响起：“下次，务必要使出全力，我亦是军人，不必战战兢兢。”

　　对练的那个兵连忙道：“是，是！”

　　常小念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那不是女人的好看，而是一种英气十足，俊朗的好看，他傻傻地看着，霍虎只是一个转身，便与常小念目光对视。

　　少年的眼睛清澈有神，即使面黄肌瘦，却依旧掩盖不住眼睛里面的那股灵动之气。

　　霍虎将长枪扔给身边的亲兵，径直向常小念的方向走来，步履平稳，脚下生风，走起路来大刀阔步的，身上的银色甲胄，脚上的铁靴俱是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常小念仍旧在愣神，王准亦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霍虎会直接朝他们走过来，王准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跪着，低声道：“还不见过霍牙将。”

　　常小念回过神，傻乎乎的回头看了王准一眼，王准示意他赶紧跪好，常小念领会了一意思，便乖乖地跪在地上。

　　只是……常小念大字不识一个，不晓得牙将是什么，更不晓得那个霍是一个姓，身后的那个军官说话低沉语速又快，常小念没有听清楚，活鸭子将军？这什么名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于是便在霍虎到达的时候，常小念抬着脑袋，用一双溜亮的眼睛看着霍虎，随后说道：“见过鸭子将军。”

　　霍虎愣了一下，周围的人俱是倒抽一口凉气。

　　常小念身后的王准连忙跪伏在地上，声音带着颤，大声道：“将军饶命，这个少年只是今天新来的，属下，属下听闻将军身边却一个帐内亲兵，便斗胆着将他带过来，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笨拙，属下这就将他带回去，还望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说着，便磕着头，声音大得常小念都觉得脑门心疼。

　　霍虎：“这是做什么，快停下。”

　　王准得了命令，跟着常小念跪在一旁。

　　常小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其实他初来乍到，再加上根本不知道军衔是一个什么东西，只是听母亲提起过，在军营里面所有的兵种都是平等的，所以他面对身后王准的一系列动作实在是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这个意思。

　　霍虎今天难得的心情好，再加上眼前这个少年单纯的模样，便问道：“方才为何叫我鸭子将军？”

　　身后的王准生怕常小念再次出错，连忙道：“将军，他只是一时口误……”

　　霍虎冷下声音：“我问你了？闭嘴！”

　　王准：“是……”

　　常小念转头看了眼王准，又回头说道：“你不是叫鸭子将军吗？”

　　霍虎失笑：“谁说我叫鸭子将军的？”

　　常小念嘿嘿笑道：“王准说的啊——”

　　身后的王准额间流下汗水。

　　常小念眯起眼睛，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齿，嬉皮笑脸地对着霍虎说：“之前你过来的时候，王准踹我一脚，说等你过来了要特别大声地叫你活鸭子将军，不过你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什么活鸭子死鸭子的，难听得紧。”

　　此话一出，霍虎身边的亲兵大骂道：“大胆，出言不逊，将军，这个小滑头拐着弯在骂你呢！”

　　霍虎摆摆手，苦笑不得地看着他，说：“我不叫活鸭子将军，我姓霍，职位乃是牙将，所以他们都叫我霍牙将。”

　　常小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这样的啊……”

　　霍虎看着常小念的样子，心头喜欢的紧，于是半跪在他的身前，说道：“那么，现在鸭子将军问问你，要不要选择来做我的帐内亲兵？”

　　常小念眨了眨眼睛，看着霍虎：“帐内亲兵，那是什么东西。”

　　霍虎身后的亲兵——章雷说道：“帐内亲兵，意思就是要服侍我们霍将军的每日起居，衣食住行，时刻陪在身边，这可是一个大好的职位，小子，你走运了。”

　　常小念愣了愣，傻乎乎地问道：“服侍你起居，是不是还要给你洗亵裤和袜子啊？”

　　霍虎点头：“是的。”

　　常小念：“那，那为什么不是你给我洗衣服，你伺候我起居呢？”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章雷第一个反应过来，大骂：“你这小滑头，真是长了胆子了，你可知道你眼前这个人是谁？竟敢出言不逊，来人拖下去，二十大板！”

　　说完，周围就有几个兵蛋子上前抓住常小念，身后的王准跪伏在地上，说道：“霍将军饶命……”

　　常小念看着章雷，说道：“你不能打我。”

　　章雷：“为何？”

　　常小念指着霍虎，说道：“他才是你的老大，他都没有说要打我。”

　　章雷登时气结，被噎住了。

　　章雷一口气还没有顺下去，只听常小念继续对着霍虎说道：“你也不能打我。”

　　霍虎因为刚才常小念说的话而有些愠怒，亦觉着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这个孩子不过是眼睛漂亮，却傻头傻脑，一副呆愣模样，说话不计后果。

　　可是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重新勾起兴趣。

　　霍虎：“哦？为何？”

　　常小念扯开那几个抓住他的兵蛋子，跪在地上挺直了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霍虎，声音清脆又响亮：“因为我不是你的兵，我是属于新兵营的，所以你不能打我，如果你要打我，那应该需要通报管理我的卫兵才行，而且打我的人也不会是你的兵……”

　　“鸭子将军，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服侍你起居，而不是你服侍我起居呢？我娘说，大夏的兵从来不是孬种，面对外面入侵者便会手持利刃，将坏人砍成两半，对内，则是考虑民生，待人和善，兵营里面，上到镇国奖据，下到金水仆役，亦是平等。”

　　少年的声音很大，传遍整个校场，这带着少年人的纯真和天真，却问出了所有人不敢问出口的，心中的疑惑。

　　霍虎仔细地听着，随后对上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想知道为什么？”

　　常小念挺直了背：“嗯！”

　　霍虎亦是半跪着，脊背打得笔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行军打仗，少则几百人，多则上百万，千万，每一个兵都各司其职，大将军带头冲锋，需得勇猛，而谋士则在军队身后出谋划策，骑兵则带着长枪突围阵型，步兵则奋勇大喝，厮杀敌人！伙头兵在阵后煮饭做菜，随时准备食物和水的补给，每一个兵种各司其职，才能将这几百人，千万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组成一把最锋利的剑刃，劈开所有的障碍，是为我大夏军人之魂！”

　　霍虎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回荡在校场上，荡气回肠，声音震慑了每一处。

　　霍虎继续说：“至于为何你是帐内亲兵，我是牙将，是因为我跟随着军队，打了十二场战役，我最开始也是一个小小的步兵，现在的职位，是我自己用刀剑噙着敌人的血一步步走上来的，步伐稳健，丝毫不惧旁边揣摩，而你，现在只是一个小新兵，你须得缓缓成长，徐徐图之，方可成将。”

　　霍虎说的话是对着眼前的孩子，可是声音却十分大，似乎在说给所有人听，周围的兵蛋子们纷纷跪在，面对霍虎，肃然起敬。

　　常小念仍是瞪着那双亮晶晶的招子，随后说：“即是如此，那我晓得了，霍将军，我愿意做你的帐内亲兵，做好手上的活。”

　　此话一出，倒显得是霍虎求着他当自己的帐内亲兵了。

　　霍虎无奈地摇着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常小念：“我叫常小念，霍将军您呢？”

　　霍虎带着笑意：“单名一个虎字。”

　　常小念愣愣地说：“那应该叫大老虎将军了！”

　　霍虎哈哈大笑，声音爽朗。

　　常小念忽然说：“那大老虎将军，我可以每顿饭加个鸡腿吗？”

　　霍虎皱眉看着他，眼里带着揶揄：“我记得刚才谁才说了所有兵种都是平等的啊……”

　　常小念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作为帐内亲兵，是否可以和大老虎将军一起吃饭呢？所有兵种都是平等的哟——”

　　霍虎愣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给下了套。

　　莫不是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都是为了吃的？

　　他笑道：“你个鬼精的，也罢，以后与我一起吃饭罢！”

　　常小念这才跪伏在地上，大声说道：“谢过大老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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