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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滴答......滴答......”
一团浓稠的黑氤氲在眼前,水清浅尽力撑开眼皮,触目所及仍是一团深黑。
空气是冷的,风一道道抽在她身上,她不自觉瑟瑟地抖。
“滴答......滴答......”
纯粹的黑暗中,其他的感官相较平时更加敏锐,她听见滴滴答答绵延不绝于耳边,那声音离她极其的近,听音辨位当就在她身上不过几寸的地方。
是......水?
水清浅试探着伸手探了探,方抬起一点就碰了“壁”。
不,不是石壁。
入手的触感绵密细腻,显然是人的衣物,而这般材质也定不是寻常布衣百姓。
“陆......青崖?”
“咳......”
陆青崖低低地应了声,平了平气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醒了?”
水清浅一皱眉:“怎么回事?”
陆青崖脸色微变:水清浅——这是看不见了?
他换上与常无二的淡漠沉静的语调:“丢下你没法和清浅交代,让一个小辈护着传出去像什么,倒是你,方才怎么回事?”
姓陆的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象牙,水清浅哦了一声,解释道:“苏遗世应当猜到了我会如此破阵,便在阵中放养了一种名为“石观音”的蛊虫,正与我的功法相吸,我一运功就会把那些蛊虫吸引过来,它们会分泌出一种汁液,将人牢牢地‘粘’在地上无法挣脱,并逐渐与那岩石融为一体。”
“那你现在——?”
“能动,我方才放了点血,他们已经慢慢爬开了。”
陆青崖也不多追问,对她道:“你现在可能是看不见了,在你右手边有个小出口,你身量小应当出的去,然后你拿着我腰间的令牌去‘五云起’,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令牌在哪儿?”
“你刚放手那个位置再往下些。”
水清浅回手准确地摘下了令牌,摸索到了身侧的出口,忽然,她转身对陆青崖认真道:“陆青崖,我知道,我会很快回来,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逆着光,陆青崖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个清瘦的剪影执拗而坚定,让他没来由的安心。
“好。”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了笑。
——陆青崖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洞穴坍塌的那时,他用手段也无法带出水清浅,眼见整个石洞就要崩溃,他只能将水清浅护到了身下。
像一场石雹,大大小小的石块铺天盖地打来,他小心地把水清浅往怀里带了带,以免被溅起的碎石伤到。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最艰难的时候。
而后,千斤巨石直直砸下,陆青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撑住了手臂。
身上的重量逐渐叠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用以支撑的佩剑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他指节发白,膝下的石板都凹下一块,与石壁直接接触的背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腰侧,一根细长如笋的石块生生剐下他一块肉来。
隆隆的巨响逐渐停了,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鲜血的滴落的声音一圈圈回荡在空落落的山口。
陆青崖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起来一般,后背露出的累累白骨已与山石连成一片。他面如金纸,意识却依旧清醒,凭借四周的风声,他寻出最近的出口,再送出一掌,清出一条小径来。
那一掌也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他喉口一甜,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山洞外头投入的微光打在水清浅的脸上,昏睡之中那张易容后的面庞透着一种奇异的乖巧。
他忽然想伸手去理一理额角的碎发,在重压之下又动弹不得。
“还好......”他叹道。
每说一个字,都要咳出一口血来。
全身的筋骨都被劈折打碎,仿佛利刃扎入,带着钩子和倒刺在身体内残忍的搅动,刺骨的痛意从四肢百骸漫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清浅......”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在心里道:快些醒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过了一瞬间,他听见怀里窸窣的响动,听见他的清浅试探着叫了一句陆青崖。
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声音如此悦耳,像山间清泉涤过,他的神识归于清明,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都回了来,他甚至还有闲心与水清浅攀谈。
回光返照。
他自己是清楚的,但他不愿多说。这般正好,这一世的水清浅与他不曾深交,即使他为她捐了性命,在那人的生命中也只算一个仗义相助的友人而已。
不会占有太长回忆,不会留下太深印记,更不会欠下太多愧疚深情。
他自知十死无生,可当听到那句你一定要等我,忽然又生出浓浓的不甘来。
是啊,所有的疑点还未看清,那些不曾出口的话还未说明,他未曾护的,未曾还的,他万悔后所承诺的,他重来一遍所期待的......
他梦中有过一个百年,山河犹在,国泰民安,在这盛景之下,他与清浅策马江湖,肆意天涯。
他愿再拼上残躯争一争。
所以他说好。
他无比眷恋的目送着那清秀的身影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臂一软,倒了下去。
“莲花座”反噬后会有一段时间五感尽失,最先回来的是味觉,而后是触觉,当听觉也恢复到了一定程度,水清浅才开始向周围试探。
她目不能视,但在嗅觉逐渐回归时,她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儿,一开始还是淡淡的,往后便如一坛被打翻了的烈酒一样直直向她鼻子冲来,很难想象这是有多大的出血量。她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血出自哪里不言而喻。这整个洞穴已经崩陷成那般,想也不用想是谁护住了她。可现今她的功力十不存一,视觉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唯一能做的便是快些赶去“五云起”。
她跌跌撞撞的行于树丛间,眼前逐渐出现了模糊的光影,忽然她眼皮一跳,心脏猛的被不安攫住,她回首望去,那小山的轮廓逐渐成形,似乎陷下去了一些,又似乎没有变化。
身旁的风发出呜呜的哭声。
她死死咬住下唇,加快了步速。
不远处的一棵柏树上,苏遗世见着完全崩裂的小丘,上前打开了机关。
“咦——?”
他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怎么会?”
苏遗世看着东边拖出的短短一条血迹,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他自语道。
犹豫了一会儿,一收折扇,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丹药给陆青崖喂了进去。
“就算是便宜你这厮了。”他愤愤然转身离开。
待“五云起”的人赶到时,陆青崖身上的石块已不知被谁搬开了,只是那血肉模糊的惨相让人几乎看不出这是个人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已经是具尸体了,只有水清浅不信邪,上前试了试脉象。
“还活着,”她平静地道,“先处理外伤,不要给他服药,他的脉象有些不对劲。”
从找到“五云起”到带人折返,她一路都表现得极为冷静,可直到现在她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劫后余生。
当夜“五云起”灯火通明,碎叶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医生都被请了来,最后一个接一个摇着头离开。水清浅就在一旁静静地守着,直到天光破晓。
“姑娘先歇息下吧,这里有在下。”眯眯眼在一旁劝道,陆青崖给他们下过命令,见“九天令”如见他,眯眯眼和那汉子是陆青崖一手提起来的亲信,唯陆青崖是从,俨然将水清浅做第二个主人看。
“不了,”水清浅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我去求汝嫣南。”
卯时,回春馆。
“我说过,狗与独孤厉师徒不得入内。”汝嫣南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一旁的扫帚就要将水清浅打出去。
水清浅生生受了一下,面无表情道:“那好,我今日便和独孤厉断绝关系,从此再无瓜葛,这样可以吗?”
“......”
汝嫣南断然没想到这两人的师徒情竟如此的脆弱,一时接不上来,指着水清浅半天说不出话。
“求先生救命。”水清浅直直跪了下去,这一下跪得实,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听得旁边的药童都膝盖一疼,她双手按地,恭恭敬敬三叩首。
汝嫣南和那独孤厉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多年不过置一口气,水清浅这一套算是搔着了他的痒处,汝嫣南捋了捋胡子,下巴抬得老高,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来:“那抬进来吧。”
枯木老人问诊之时不许外人在场,水清浅便倚在外面的廊柱上,双手抱胸静静等着。她抬首望天,初日曈曈,阳光在东边烧出一片血色,她不住想了许多。
陆青崖为何要救她?以那人凉薄的性子,不是本该一走了之,为一个几面之缘的孩子几乎折了性命......总不能,是真对“倪清霸”有意思吧?
她想想前世陆青崖还是陆青崖的时候,对心爱之人确实是奋不顾身,心里酸意浮上,忽然有点不舒服起来。
之前在京城和自己说那么好听,呵。
她冷哼一声,等醒了再和你算账。
可惜她的打算很快落空了。
“外面的人滚进来!”汝嫣南暴躁地吼道,“自己看这他妈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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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思着吧,我的身高都不到1米6,跟高冷怎么也沾不上边啊,你们真的不考虑调戏一下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