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马后天下大乱

　　萧弄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啃完那几本大部头的，总归她是勉强过关了第一阶段，太后的问话她听着227的提示，基本上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了。

　　太后再要召臣子说事，也就带上她了。

　　比方说今日，萧弄音就一口气就见了三位京城里被称作是青年才俊的外臣。这三个人作为作为萧弄音的首次涉政接触到的人，可以说是非常华丽的阵容了。

　　祁步青就不用介绍了。

　　坐在首位坐姿不端的，是太后的侄儿，晋阳侯樊明川。他与祁步青关系极好，此次南下还特意陪着祁步青一起去了，想着帮他撑撑场子。

　　只不过事儿办完后，他就不愿意陪着祁步青奔波了，买了辆豪华舒适的马车，慢慢悠悠地一路晃悠回了京都，晚了小半个月，昨日才到。

　　他此刻眼神流连在萧弄音的身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他戏谑地望向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萧兄，两个庶出妹妹品阶都比你高，如今还有一位能给你发号施令了，感觉怎么样啊？”

　　萧家嫡长子萧沉璧闻言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一眼萧弄音，没说一句话，依然冷着脸。

　　萧弄音是正一品，四夫人中的贵妃，萧慕婉是正二品昭仪。

　　萧沉璧这个户部侍郎本来该是萧家的牌面，但正三品的品阶确实不如两个后妃，樊明川说的倒也不错。

　　但一般人也不会拿朝官与后妃相比，也就是樊明川和萧沉璧互相不对付，樊明川才特意拿出来嘲弄萧沉璧。

　　两人都是身份高贵的才俊，生来好样貌又都没有成家，外人每一提起他们，必然就会提起另一个。

　　只不过萧沉璧没成家是因为他生性淡漠，不近女色，樊明川没成家则是因为花名在外，浪荡成性。

　　每一比较起来，基本都是萧沉璧更胜一筹，毕竟他身后是偌大一个萧家，自己也出息当上了户部侍郎。

　　而樊明川则只有晋阳侯的爵位，并没有什么正经官职，樊家也是因为出了一位摄政太后才异军突起成了大家族。

　　“明川。”萧沉璧不理会他的嘲弄，太后却是看不下去他现在不着调的样子：“坐没有坐相，说话也不会说了吗？”

　　“姑母，侄儿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您瞧瞧，萧兄都不与我置气，您就别抓着我说教了。”樊明川笑嘻嘻地向太后讨饶。

　　“哀家说教你若是能听上一次，也省得再费哀家的口舌了。哀家让你赶紧选个喜欢的姑娘成婚，你倒好，直接跟着驸马跑去了江州，还晚了近半个月才回。如今既回来了，也赶紧预备着挑一个出来吧。你若再不选，哀家便直接指一个给你了。”

　　“别别别。”樊明川连声拒绝，他这个人走到哪里，红颜知己便多到哪里。去江州一趟差点有花魁自己赎身，就为了跟他回来。京城里更不用说，许多姑娘都与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他也乐得当个花丛中的小蜜蜂，掠夺姑娘家的芳心。

　　好在他做事还比较有分寸，掠心不掠身，没有闹出过毁人清白的丑闻，各家也就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侄儿此去江州可是为了与驸马一起办正事啊，忙得根本没空想要娶哪一位小姐了，姑母可得再为我多宽限些时间啊。”樊明川还偷偷扯了扯祁步青的袖子，想让祁步青为自己也说上几句话。

　　他在江州只是露了面，哪里干过什么正事，祁步青都不知道该怎么为他出声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呢，此去能成功，确实也是多亏了侯爷出力。”

　　如果露面也算出力的话。

　　“七千万两税银，若是真的有侯爷一分力，也确实是不小的功劳，侯爷若是不介意，我可以代表户部为侯爷请功。”萧沉璧声音淡漠，却直接点明他们两是在胡扯，还让樊明川有火也不能反驳回来。

　　要请功自然就得调查清楚是出了什么力了，若是让太后知道他去了江州流连花船，怕是会压着他立刻成亲稳重些。

　　樊明川果然脸都僵住了，虽然依然试图维持自己的笑容，但连嘴角都在抽搐了：“那却是不必了，本侯爷为朝廷做贡献是分内之事，不缺那一份赏。”

　　萧沉璧也没有追着继续落他的面子，毕竟太后还在，说一句也就够了。

　　萧弄音看了他三人一出好戏，越发觉得萧家不简单。养得出萧慕婉那么细腻的女子，嫡长子也是处处出色，连口舌都不落下风。

　　大梁朝第一世家，萧家确实配得上。

　　她与她这位大哥只在进宫前有一面之缘，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萧家家主不担官职，让不到二十的萧沉璧出来作户部侍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年轻不易招惹忌惮，有能力就不会落萧家脸面。

　　“好了，明川，你既然说你是出力了的，那便把江州的事儿向哀家再讲一遍吧。”太后对侄儿的行径心知肚明，只问他一句看他是不是对这件事上过心。

　　好在樊明川不着调是不着调，去之前也是和祁步青讨论过策略的，去之后也听说了不少消息，也就比较含糊地开始讲了。

　　“那我就说了啊。这次我和驸马往江州去，想着的肯定是能为朝廷多收些赋税回来，也好减减姑母您的负担啊。我和驸马一合计，咱们大梁朝人口万万之数，盐又是家家必食之物，只朝廷能够售卖，即便真的路途中有损耗，税收也该有六千万，不可能只有四千万两啊。”

　　他说着一拍手：“那就要么是有硕鼠在贪，要么就是有人偷摸着拿私盐在贩。那哪里能出大问题呢，肯定就是江州这个天下盐粮的大中转站了啊，这里面的水肯定是最深的。”

　　萧沉璧抿起了唇，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出声——樊明川真也是不知忌惮，江州水深人人都知晓，那里哪怕是个九品小芝麻官，也指不定是哪个大世家的马前卒。但这话是能直接拿出来挂在嘴上的吗？

　　况且他们这次去治贪只是处置了两个小税官，根本不足以达到硕鼠的地步。听着现在的意思，是想要继续闹大，把江州官场都清洗一遍吗？

　　他望向祁步青，与他眼神交流了一下自己的疑问，祁步青却是依然波澜不惊地静静听樊明川说，还向萧沉璧展颜一笑，完全没有想要释疑的意思。

　　“当然啦，咱们大梁朝再怎么不济，硕鼠肯定还是极稀少的。所以我与驸马就开始一面与江州官员打太极，一面私底下开始调查私盐的事儿了。我去逛花船，可就是为了配合驸马啊。”

　　太后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驸马上次与哀家说的，惩治两名税官是因为他们贪污，想要杀鸡儆猴，怎么你今日的说法与驸马不同了。”

　　樊明川神情一滞，连忙扭头看向祁步青——他是真不晓得祁步青在江州具体都干了啥，只是听祁步青每次回来向他提了几句，知道祁步青主要是在查私盐。怎么他和太后说的只是治贪吗？

　　他说不下去了，祁步青便自己接上了：“上次有公主和贵妃娘娘在，臣不好说仔细关于私盐的事，因为那个帮派涉及的远不止于此，臣担心讲全了会叫公主和贵妃心中恐惧。”

　　他稍一停顿，眼神落在了萧弄音身上：“不过如今既然贵妃已经得到了太后娘娘的认可，臣再讲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忌惮了。”

　　萧弄音嘟嘟唇，知道自己上次劝他别急的话，祁步青应该是听进去，回去仔细思量了，所以才悄无声息将重点给换了。

　　他这次去江州想必是两方面都下手了的，上次直接讲治贪，也是因为那是他的侧重点。

　　但是，整治江州一不小心就会触动朝局所有人的敏感神经，于是他这次便找了个借口，换了帮派作为他的切入口。兴海帮在江州那边是个和官府勾结的禁忌存在，但拿到京城来说，就显得没那么忌讳了。

　　隔得远了，听什么都像是听故事，兴海帮这样的帮派，在京城诸人听来，也就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能之人聚集在一起，假称江湖帮派的混混组织。

　　反正触犯不到他们的利益，自然祁步青想要怎么处理也都随他了。

　　“兴海帮这个组织，据我了解，不止是在江州，在全国各处都有分部，按他们的说法，是有诸多坛主在各处做事。江州那里的大约也不是总坛，总坛到底在哪儿没有个定论。但是江州富裕，兴海帮分的人手也多。”

　　他说着就给出了一个数字：“江州大约有三十万人口，兴海帮的人至少得有一万。”

　　“竟然有万人？”太后原本以为这种松散帮派根本不足为虑，顶多千人便到顶了，没想到只江州一处便有万人。那若算上全国各处的人手，怕不是可以组成一支威胁到大梁朝的军队了？

　　“可能不止一万人。但是太后也不用过分担忧，他们这些人口是把整个家的人都算进去的，他们也不是可以轻易凝聚在一起的存在，个个都有儿有女的，做做恶事弄些银两他们会干，挑明了与朝廷作对，他们还是不敢的。”

　　“他们所谓的分坛主，分了任务要他们去做，他们自然不会推辞，但若是真指了人去送死，他们也不会傻到真去做。这种江湖帮派看重的就是仁义二字，上头的命令若是不仁，下面的人自然也可以不义了。”

　　听了祁步青的解释，太后也总算理解了些，刚刚心头的压力也松缓了。

　　萧弄音听了他的分析，倒是颇为自傲——原来那么一个愣头青，如今也成了会认真分析危险性的人了，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当初她那番谈话的功劳。她的那些话对于祁步青来说，应该是一席话抵十年书的功效吧。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小觑了这个帮派。”

　　祁步青刚刚劝了太后不用过分担心，便一个转折：“他们不止是贩卖私盐，还在江州开了许多赌场花楼，甚至在水上抢劫行商沉舟，在陆上行骗敲诈游人。这是他们与江州白道不成名的规矩，只要不是对江州本地人，他们干出什么事儿，江州官府都不会太追究。”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州在他们眼里不止是盐粮中转站，也是人口中转站。”祁步青舒了一口气，讲出了他觉得必须要整治兴海帮的最重要原因，对上太后透露出震惊的眼：“他们在大梁朝全国拐骗绑架孩子女人甚至青壮，都会通过江州再次输送买卖。太后娘娘，这个帮派在买卖我们大梁朝的子民，甚至会将他们作为奴隶卖往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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