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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些潮湿的沉闷。
晚上白日酒家生意像是更好了些,不至于人声鼎沸,但也颇为吵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划拳的,两个书生模样的你一句我一句,像是为了一句诗词歧义争吵得面目通红,却也依旧做着文绉绉的仪态礼仪。
苏言沉默地为他们端上饭,以及分成三份的小菜。毕竟太子与他人同桌吃饭已是不雅,若是她不识趣地让其与另两人同菜而食,才是没有眼色犯了大忌。
“方临远,你的画我仔细瞧过了。没什么想法。”褚时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玉穗。通常都是赠与远行的家人,祈福用的。”
“远离家人...那么是求取功名为大人物做事。”苏言站在一旁道,“能叫方大人不敢说话,此人权力必是要远远大于他。当年方大人被贬前官位可是不低。”
“正三品。若是真的按照这个来想,当年朝堂分为靖远王一党,支持实行王道的朝臣,人数众多。还有就是推荐父皇,支持以法治国的一党朝臣。方也为前者。”褚时道,“若是以其官位向上猜测,怕是只有当今左丞相蔡诚与右丞相叶孤能做到此事。”
叶孤的为人实在很难让人怀疑他,而蔡诚...债多不差一个。
“那么你们找到的从前作证的人,他的死不会更有疑点吗?”燕南道开口问道,“我找到那人时从对方相好那里拿到了一样东西,这就更加印证了我们之前的观点。”
他将一片已然破旧不堪的布料举在众人之间,“那人死前攥在手里的,虽然保存多年有些折旧破损,依旧能看出这锦织银秀,是宫中地位极高的大太监才会穿的衣服。在大褚,通常除去皇帝、皇子身边的随侍之外,只有丞相的贴身侍卫才会着这类衣物。”
叶孤身边没有侍卫,褚时心中暗叹。那人连府邸内的仆人都只有零星几位,更何况至今没有娶妻,只需要几个人时常打扫一下府内就行。这样一来不是只有蔡诚了吗?
这样一想,当年父皇能够坐上皇位,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位现在心腹大患。若非蔡诚手中握着朝堂不少大臣的把柄,单凭父皇还没法让那些人调转态度。
“没有人想讲一下为何他之前来给我家老头子送信的吗?”方临远模糊感觉他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就像之前听见苏言找到了在燕林言手下做事的副官时,瞥一眼她的奇怪眼神,“说不定这个人也有问题。”
“阿远。”苏言没想到方临远竟敢怀疑到褚时身上来。
“无妨。”褚时笑道,“之前便了解过她,也算是性情中人。”
苏言这时看见了客栈外一位神色焦急的婢女朝着这桌望,转头问方临远,“是来找你的?”
“啊,都将近七天了,这才找到我。”她撇了撇嘴,“行吧,我先去解决一下这件事。反正若我能重得清白,老头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之前没想明白而已。”
趁对方离开的时候,苏言站到了褚时对面,背对客栈门口,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燕南道则是坐在褚时的右手边,沉默不语。
“之前不敢抱有希望,却没想到能得殿下相助,这是民女的荣幸。”苏言脸上满是真诚,“只是民女在此还有一事相求,往殿下能答应。”
“方也做的事?”褚时了然。
一开始沉默的燕南道突然坐直身子,“苏姑娘,我们要不还是先讲之前的事吧。”
“不,这个更加重要。”苏言看向他,“之前不相信你,是因为我内心本就已然没有多少希望。不管是这件事的真相,还是尘埃落定的她的性命。”
这是轮到褚时不说话了,燕南道看向他,却只收获到了一个奇怪的微笑。
“有关于燕林言的事情,不知殿下了解多少。只希望您能对阿远隐瞒一二,若是让她知晓自己父亲为了让女儿脱罪,狠心害了另一人的性命,必是会崩溃的。”
“害了...谁的性命?”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由得让燕南道咽了口唾沫。一旁的褚时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表情,淡笑看着苏言一下子变了脸色。
没想到方临远会回来得这么快。
“小七很好打发,这才一直陪在我身边。”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歪斜的女子发髻此时松散下几率发丝,垂在两侧,“我就知道你们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苏言没有想要无力解释的欲望,只是看着对方,“你想知道?”
“说吧。虽然我脑子没多好,但也并非从未怀疑过自己这几年为何被那个老头子软禁在府里,还时不时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的原因。”方临远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没想到直接将簪子给推了下来,掉在地上,随着“叮”的一声,一头长发也瞬时间散落。一旁原以为方临远是个男子的人们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不还是去楼上说?”褚时道。
方临远对周围的目光全然不觉,只是盯着桌上的饭菜,显然是不想离开。
“我的房间容不下四个人,和一桌饭菜。”苏言拉了拉对方,表示不能对皇子如此无礼,“其他几件都已经满了。”
“上楼吧,我先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褚时回道,“主要我们两位的身份。虽然这里大多数都没见到过我们两人,总还是不要被人看见较好。否则可能会引起骚动。”
苏言之前还紧张地想要褚时帮她瞒住这件事,先下却是一字一句地认真还原起自己知道的真相。能看出对方并不像表现的一样平静,因为每陈述一段,总会说几句这并不是对方的错类似的话。甚至讲着讲着开始偏离实情,然后她会顿了顿更改自己所言。
过程中方临远不发一言,室内一时间显得很是寂静。
“所以说,那位被老头拐来说是要当我陪读的姑娘,后来消失不是因为我蠢钝不堪,而是因为她替我去死了?”方临远像是听了一个离奇的梦,干笑了几声,“这倒是让我倍感宽慰,欣慰,开...原来是这样啊。”
燕南道垂眸凝视着桌子,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笑意,突然回忆起了当年作为那个人的儿子第一次踏入自己父亲屋子的好奇紧张。
屋内装饰华丽,器物摆了许多,金器少有,多是看上去清贵的瓷器。但燕南道抬头看房梁时,却又是另一番破败蛀蚀之景。现想来颇为嘲讽。
那位“慈爱的”父亲朝他招手,“坐过来。”
而平时不见身影的母亲也坐在一边,她身着一袭黑宝兰锦妆花缎与白色绣花广袖织锦,显得贵气十足。看着他畏畏缩缩的身子依旧在远处坐得端正,摆出惯常笑容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啊。”
燕南道坐在燕北的左下边,盯着脚尖,等待发落。
一番慈爱之言,半是自责愧疚,半是敲打他得知好歹。然后给了他一些银子,提出希望自己帮忙送封信到知州府上。现想来估计是因为内容见不得人,外人不敢信,才来找有血缘关系的自己。只是那时候他们有想过有可能得将自己灭口吗?
“为什么会找你啊。”方临远沉默了许久,转头问向他,似乎还想继续之前的问题,“燕林言既然在这方面做了多年,找一个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傻不傻啊。说到底还是外人,不怕这么重要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了,自己被定罪?”
燕南道心里咯噔一下。
“年纪小不起眼,又有求于他,比其他人可信些。而且外人不会怀疑这种他们会利用小孩来办事。”褚时将勺子轻贴汤碗边舀入口,咽下,“也正因为不起眼,没有多少人在意,隔天消失也不以为奇。”
他抬头看向褚时,这是在...为自己辩解?
“可见到什么关键线索?”方临远问。
“没有,只是也看见了有衣着上好的人进出方府。”褚时忽视燕南道的视线,回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大多是与宫中那几人有关。我会再调查一二的。”
燕南道盯着他,一边脑海中回响起之前自己坦白时说的话。
“我的确想过提醒路卢不要相信对方所言,想过带她逃离。但我没这么厉害。”他道,“若是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我知道。”褚时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方也让我候在大厅时,我利用对方和婢女路卢说话的时候,小心溜进了他的房间。”燕南道说,虽然感觉这种话漏洞百出,“我看见,看见,有...”
他有点犹豫,漏洞百出的话配上这样不敢令人相信的真相,真的,能说吗?
“说吧,我不会怪罪于你。”褚时说,“你只是其中被控制的一环而已。”
“那件屋子并不华贵。”燕南道咽了口唾沫,压低了点声音继续描述,“门口有守卫,我是从后窗溜进去的。虽被镇纸压着,但也能看见,那祥云龙纹。是理朝皇帝写下的远调通州的圣旨,时间是在靖远王儿子被杀的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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