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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说给你听
九山的指尖因为摸索盲文而长出了一层薄茧,永馨在牵着他的手指陪伴他的时候摩挲到了那一层茧,心酸地又想哭,但看着他陷入枕头的苍白脸颊又将眼泪憋了回去,如果学长没有失明也许再过几年他也会成为校园里被喜欢的年轻教授吧。
那些辛酸与苦闷他都嚼碎了往肚子里咽,从最初的学生时代帮别人打零工,再到后来奔波着去帮有钱人家的孩子补习功课,再到后来废寝忘食地做实验,他一直在努力地迎接每一个明天,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人,他说他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好累。
永馨临走时亲吻着他的额,虔诚之中又带着惋惜。
踏出这道门也许他们确实是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她带着他的梦想放心去飞,在飞向高空的时刻向他伸出手,也许这一次他可以准确的抓住,那么下一次呢?
她不知道是否自己可以永远向他伸出手指,永远等待他走上前来,一起携手走过艰难的岁月,所以那些安慰的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罢了,他们谁也帮不了谁,路在自己脚下,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走。
她不记得自己又一次忘记拿手机了,只是继续往前走着,脚步拖沓着走得很慢很慢。
或许是在等他,又或者在说服自己不要学习不愿跟从迁徙本能的候鸟,希望自己能够兜兜转转地再回到原地。
“哒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走得急甚至没有记得披上外套,本就苍白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青白,除了拿着盲杖的手之外另一只手上捏着她的手机,热泪在回头的那一刻喷涌而出,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学长,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带手机啊?”九山的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隔着墨镜看了看天空,今日没有出太阳,一点光亮也看不到,如果可以再看一眼插翅腾飞的女孩该有多好。
“我就知道你总是丢三落四的。”他雪白的虎牙因为他明媚的笑容露了出来,单薄的身子也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永馨后知后觉地发现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学长,我看到彩虹了,它就横跨在我们上空。”
“是吗?那一定很漂亮,但是你比彩虹更令我着迷。”
永馨以为九山学长是不会说情话的,但当他说出情话的那一刻她的感觉不是欣喜而是心疼,如果他没有失明一定可以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带领她走到彩虹的尽头,她也可以自豪地和所有人介绍—他是我男朋友,未来会是我的丈夫。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勇气说,甚至不敢告诉父亲自己和一个盲人在一起了。
前不久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们另外三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男朋友,猫告诉她自己订婚了并且邀请永馨来参加她的婚礼,永馨带着那一份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恭喜自己的小姐妹终于和心爱的人走到了一起。
她的恋爱像是一段走向断桥的路,每走一步都令她疲惫不堪。
九山学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已经努力将所有的艰辛吞咽下去自己消化了却还是感染了永馨的情绪,看到他用尽全力奔跑的样子她好难过,控制不住地落泪。
仿佛像是提前预知到她会感动到落泪一般,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手帕纸,准确地用指尖夹着纸巾擦着她的脸,末了又用指尖捏了捏脸上柔软的肉:“又哭鼻子干嘛啦,你忘记带手机我帮你送一下不是再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学长,天这么冷你怎么没穿外套。”她将脸颊贴紧他的胸口,那咚咚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是爱的声音。
“是哦,忘记了,你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好冷,那小馨你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他的手指穿过女孩柔顺的长发,朝她摆手告别。
那个背影微微前倾,回去时走得明显没有方才那么快,每一步都是试探着往前迈的,永馨朝他伸了伸手,想跟上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像是踩上了强力胶水,一点步子也迈不开。
“学长!你要好好的,明天见。”她用尽力气将双手放在嘴边向他呼喊着。
前面那个专心走路的人偏了偏头转向了偏离的方向,又用很大的幅度点了点头,他所爱的那个女孩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耀眼,他本就是配不上她的,不断沉沦只会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爱情,开始地莫名奇妙,结束的时候却总是明明白白。
至少,他们彼此还深爱着彼此,那么就让他拖着这一副身躯奋力追赶,穿过人山人海准确地抓住她的手。
晚上的时候她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背景音乐,她的开场白是那样的有仪式感:“欢迎来到主播晨曦的第一场直播,今天我要讲一个我和学长的故事,愿天下的所有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糯音,在她的故事里她的九山学长是一个总是在笑,浑身镀上光芒的人,他不畏惧所有的艰难,坚信着明天就在眼前,相信未来,相信自己。
九山静静地听她说自己,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裤子上,这段路确实很难也很苦,她与自己确实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女孩已经用尽她所有的温柔来对待他来爱他了。
背景音乐关掉之后隔着手机她轻轻地唤了好几声“学长”,一直到他答应下来她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即便是再给你多久的时光也无法完全接受从五光十色变成黑白一片,但是至少你要知道我会努力一直陪你走下去,所以不要再说撑不下去了好吗?”
“小馨,我不想走到路的尽头了,谢谢。”
那一晚之后九山将自己的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导盲犬基地给他工作任务就是测试所有导盲犬的实际工作能力,评估它们是否可以成为正式的工作犬。
这一项工作是有风险的,永馨是学习动物医学出身的,校内实习的时候也接触到许多不那么乖的小可爱,知道它们不会说话,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会遵从兽的本能去格斗,会用爪子和牙齿来解决问题。
在接到那边电话说九山学长在警察局与警察争论“希望”的安全性的时候换了衣服马不停蹄地往警局跑,她知道希望是一只温顺的大金毛,印象中它是一个暖男的形象,怎么会打架咬伤了别人的宠物被闹到警局。见到它的时候,它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铁笼子里,一只腿悬空,后腿的毛上沾染着粘稠的液体,转着头用舌头舔着伤口。
永馨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唤了一下它,隔着笼子将手指伸了过去,大金毛含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小声地呜咽着,将毛茸茸的头隔着笼子蹭向她,似乎在告诉她什么,但是他们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永馨用力咬唇转头跑向调查室,看到里面一共有三个人,对方宠主、陈九山和一个警察。
对方宠主是个蛮不讲理的老阿姨,她遛狗不用牵引绳,她的宠物狗攻击了陈九山,希望为了保护主人牙齿划过了宠物狗的耳朵让宠物狗的耳朵受伤,那个女人就拿起钢条打伤了希望的腿。
陈九山看不见直到听到希望的哀嚎才意识到自己的爱犬受伤了,报警之后因为担忧爱犬的伤势说不过胡搅蛮缠的女人,气得脸都是青的。
女人一口咬定是导盲犬先攻击自己的小狗的,所以她才会动手打伤它,并且一定要警方出面处死它这件事才算结束。
女人的嗓门很大,污秽的词语不停地冒出来,一句比一句要难听,不仅诅咒导盲犬希望而且吵着闹着说陈九山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说的不具有说服力。
失明前陈九山曾经是辩论队的队长,遇上的每一个对手都是有理有据的,从未见过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并且他是失明没错,但靠着自己的双手工作养活自己,也在合适的区域里进行导盲犬合格水平测试,莫名奇妙被攻击不说还连累希望此时流着血被关押在笼子里。
他用力敲了一下盲杖,手指紧握成拳,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我在合适的区域完成我的工作,您的宠物出现攻击我,我的导盲犬才会反击,它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性情一直都十分稳定,它们打斗负伤您插手又打伤了我的导盲犬,于情于理您都是不讲道理的,一定要这样闹我是不会让步的,但是我希望警方先让我找人带我的导盲犬去看兽医。”
这样的民事纠纷警方是最不愿意处理的,并且这件事由两只小狗引起,答应陈九山让他先行带走希望那个女人会无休止地闹下去,可如果答应那个女人处死导盲犬不仅不能安抚其中的受害者陈九山还得罪了导盲犬协会的人。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永馨将那个女人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开口直接说着:“既然我们的爱犬先咬伤了你的狗,那么治疗咬伤的医药费我可以出,不过你休想多骗一分,不好意思地告诉你,我就是兽医出身,但你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我可以请专业的律师来解决这件事,你大可以跟我耗下去,不差那一点律师费。”
听到突然出现的人提到起诉和律师费,那个老阿姨就连所谓的医药费也不要了,猛地一摔凳子就走了出去,落荒而逃。
陈九山转过头面向警察,很恭敬地鞠躬:“麻烦您开一下笼子,我要带走我的爱犬。”
希望被放出来的时候三脚跳着走路,还傻乎乎地蹭了蹭陈九山垂在身侧的手指,仿佛在对他说:“主人你没事就好,我不疼。”
九山苦笑了一下将牵引绳递给了永馨,再次鞠躬:“别管我,先带他去治疗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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