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野史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厅堂，地上铺着软席，因着天冷的缘故，掌事官吏特意令人加垫了一层。二三十人在厅中宴饮，全都脱了鞋袜，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映着灯烛辉煌，敞开了胸怀放胆吃喝！不到数巡，便已杯盘狼籍，几乎没一个站得直了。然而，就在大伙儿未留意间，第一个将目光扫过门口的人，被——粘住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大厅里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丁点儿声响。

　　谁都见过美人，秦国再穷，也还是有美人可看的。

　　在座所有老秦男儿，不打仗时，也曾跟私底下相好的姑娘有过月上柳梢的密会，手中不拿战刀时，也曾摸过姑娘家嫩滑的脸蛋，握过姑娘家春葱般的柔荑。

　　在他们心中，自个的心上人，每一个都是美人，每一个都是女神。

　　但现在，占满了视线的这张脸，交握在腰带前方的这双手，却是连最忠贞的情人，最会挑剔的男人，都绝对挑不出丝毫毛病的十全十美，毫无缺陷。

　　她就站在门口，静静伫立，弱态仃伶。淡淡眉眼，像秋水一般渺无痕迹，如烟长睫，羞怯中沾染了一丝被云气打湿的雨意。袅娜娉婷，若幻若离……

　　一身曳地纯白曲裾深衣，领口很低，衬叠三重，露出媚丽鲜红的里衣。（鬼谷子的审美观，囧人很正常= =|||）

　　她未言语，只低垂鸦睫，看了一眼足下——
　　原来是担心踏污了脚下的席面。

　　众人只愣愣看着她，竟是谁也没想到去为美人解决一下这个难题。

　　轻笑，一晒。抬起被襦裙遮住的脚，她先褪下了一边的鞋袜。

　　按理说，即使是美人，脱鞋子的姿态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今天，在座的老秦男人们却见识到了例外——她的脚，竟比包裹它的白袜还要雪白！脚踝纤滑宛转，脚趾浑圆洁白，踏上草席的一瞬间，分外令人销魂……若在前一天，说这些秦军的大老爷们情愿被一双女人的脚踩死，只怕他们会立马抽刀砍人！但今天，今晚，这句话倒该死的说中了在场这些男人们的心思——

　　他们的确有很多人，愿意被这双脚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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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中窥看的鬼老师憋笑得几乎要内伤了~~~

　　他鬼谷子一门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就连易容医卜之术，也是冠绝天下，无出其右。

　　今天这一局，他老早就在酒宴大堂的炭盆中洒下了迷魂香！等香气弥漫开来，也正是一伙人醉气薰天，分不清酒香迷香统统吸入时。等他们神智不清了，他的小徒弟——也就是精心妆扮的“小央”，锵锵锵——隆重粉墨登场！

　　对鬼谷子的恶劣嗜好，卫鞅现在更加深有体会。

　　知道双腿被绑着走路是什么感受吗？
　　知道脑后披着沉重的假发是虾米滋味吗？
　　知道衣服上仿佛每一根丝线都薰染了花香整得你头晕脑涨是何等折磨吗？

　　娘啊~~！他好想活撕了那以“损人为快乐之本”滴臭老头！

　　但，为了营造一个嬴虔兄弟想忘也不敢忘的“山魅”形象，卫鞅——他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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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还是无法写小卫鞅“色诱”嬴虔的画面。反正那只是个梦一样的晚上，而且什么也没发生……干脆侧写一下某人的感受就行了。）

　　一个人，尤其是卫鞅这种死心眼的人，一旦决定了做某事，那么，除非有万一，否则——他一定会做到极致。

　　很久以后，嬴虔忘记了小央的面容，却有两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一为香。
　　二为眼。

　　那是怎样一缕最为纯粹的女儿香啊……

　　嬴虔回忆着——

　　甜甜的，绵绵的，即不是粉香也不是花香，别有一种奇芳异馥，沁人心脾，特别是随着她轻移莲足，款摆柳腰，那香味在摇曳中偷偷钻进你心里，搅得你痒痒的。她还未开口说话，你就只觉满室清芬，芳香袭人，恍然沉醉……

　　还有那双眼，那双销魂荡魄的眼……

　　它微眯着，从那里头找不到焦距，却又分明是在看着你，难以捉摸，象是从心底升起了迷雾，就这样俏生生地撞击你柔软的心。
　　是无知、迷失？
　　还是挑逗、诱惑？

　　迷惘得令你心痛，惊艳得让你的呼吸停止，无法抵抗。

　　这是种不属于人间的美，完满得令人窒息，在往后的人生中，嬴虔再也无法体验。

　　最后小央的离开，是自然，也是遗憾。
　　嬴虔接受她的美，留恋她的美，但因为天生职责感使然，他同样也恐惧她的美，厌憎她的美。一个不安稳的因子，决不能出现在他和弟弟的周围。

　　你不要我？
　　不能要。

　　是……不敢要吧？

　　如来时一样，小央在翌日黎明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嬴渠梁跑到城外追了三十里地，恁是没看到任何人影。回来后，他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小央住过的房间里发呆。嬴虔没去看他，也不想劝他，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想通。过了两天，公父派的特使到，催他们回去。嬴虔点齐人马，整备行装，一伙人将要出发时，嬴渠梁终于还是出来了，带着他所有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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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小央。
　　再见，我的小山魅。

　　兄弟俩同时对卫鞅作着道别，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十六年后，某人会主动出现在他兄弟俩的面前。只不过那时，谁也认不出“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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