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至此白

　　回到家，广白不怎么敢看禹南星的眼睛。一方面是衣服的事，一方面是师哥的事，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按说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两个人有什么话也没必要藏着。但考虑到禹南星强烈的自尊心，莫广白用词还是稍微委婉了些。

　　“衣服都不太合适，我明天再去看看别的。”

　　禹南星嗯了一声，继续练习吉他。已经很久没有上场表演，他感觉自己像第一次表演那样紧张。怕弹错，怕忘词，怕遇到无法处理的突发情况。

　　莫广白知道他对这次演出有多看重，见他认真练习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扰，但眼看着就要参加活动，礼服还借不到，确实愁人。

　　“要不买一套吧？花不了多少钱。”莫广白说。

　　禹南星停了下来“他们不借？”

　　莫广白支支吾吾一阵“这些人也够势利的，说是……总之不愿意借。”

　　禹南星沉默了一阵，倒也没有太惊讶。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这种事情看的多了。

　　“不买。”他顿了一下，又道“衣柜里那套白西装能穿。”

　　“不至于！”广白喊起来。

　　禹南星扯出一个微笑“买套一般的礼服得好几万，只能穿一次，太浪费了，有那钱还不如做公益去。”

　　莫广白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的，可他打了半天腹稿，还是没能组织好语言。

　　拖着沉重的步伐去衣柜里取了那套西装来熨，熨着熨着眼泪就红了。这个被全网大骂暴力狂的人，其实有一副比谁都柔软的心肠。

　　他本以为遇到这些事情，他好歹会难受一阵，没想到反应这么平淡。亦或是，内心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只是面上平静吧。毕竟，他曾立于云巅之上，突然这样跌落，就算拼命安慰自己没事，外伤和内伤也不会轻。想到这些他就想大哭一场。

　　正揉着眼睛，禹南星已经抱着吉他站在门口。

　　莫广白觉得有些丢脸，忙转开话题“还挺新。”

　　禹南星走进来，将吉他轻轻放在一边，说“之前去海城拍戏，丸子买的。我跟章鱼一人一套，丸子木木和蛋花买的小礼服，红黄绿各一件，我说像红绿灯。蕊姐的裙子是金色，特别女王。算是我们的团服，就去年过年穿过一次，我们几个的私人聚会。”

　　他说着指了指西装右边胸口的位置“图案在这儿。”

　　莫广白摸了一下那个星星图案，冲着他笑了笑。

　　禹南星背靠沙发看他“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他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莫广白忍不住笑起来“你能不能正经点。”

　　禹南星跟着笑“拜托，你看你愁成什么样了？他们不就想看我笑话吗？我是谁啊，禹南星！早晚会好起来的。”

　　莫广白点头“对！稳住！我们能赢！”

　　两天后，盛典如期在潍城举行。吃过午饭，两个人准备趁活动开始前再过过场。虽然昨晚已经彩排过，但禹南星还是准备再走一次流程，毕竟当中有几个上下升降台的环节，不能出错。

　　一下车，南星直奔舞台。莫广白拖着箱子去了后台，南星现在没有专门的休息室，东西得放去大休息室。

　　熨好了衣服，正准备去叫南星，副导演孙科进来，一脸尴尬的把他拉到一边。

　　莫广白隐约感到有些不妙，故作平静道“孙哥，怎么了？”

　　孙科挠挠头“临时加了两个节目，活动时长有限制，南星的节目砍了。”

　　莫广白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愣了几秒，他又追上去央求“南星准备很久了，麻烦你再想想办法，你看我们都来了……”

　　孙科放低了声音“我也不是不帮忙，实在是……”

　　莫广白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南星那首歌总共是三分十六秒，我们压缩一下，两分钟，两分钟没事的。”

　　孙科扯出袖子“实在抱歉。”

　　莫广白红着眼又问“一分钟可以吗？”

　　孙科笑了笑离开。

　　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南星还在外面高高兴兴确认位置，他却要去告诉他“走吧，节目没了。”

　　怎么张嘴？他只觉得脑袋发晕，扶着墙缓了缓。

　　不知不觉到了场外，许多粉丝正在准备应援的手幅和灯牌，一个头上绑着七彩丝带的女孩跑过来递了一张手幅给他“彩虹吗？今天七人合体，团家灯幅在那边，可以借，押金小的50大的100，电池都有的。”

　　莫广白接过手幅攥在手里，低声道了谢谢。冬日寒风凌冽，他只觉得眼睛吹得有些痒，用力揉了揉，准备回后台收拾东西。刚一转身，迎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一看，戴着鸭舌帽的禹南星正弯着眼睛对他笑。一瞬间，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禹南星温柔地搂了搂他“没事儿。”

　　莫广白抱着他无声的哭着，他只觉得自己无用，作为经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差的经纪人了。哭了好一会儿，稍微好点了，才擦了擦眼睛“你都知道了？”

　　禹南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轻轻扯过他的手幅看了看，道“seven诶，我的申智，漂亮！”莫广白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看他一脸花痴的样子，立刻丢过去一枚白眼。

　　他笑嘻嘻的，将拉在下巴的口罩重新戴好，牵着莫广白冲一群粉丝走去。这要是被人认出来可了不得！莫广白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死命揪着他的衣服提醒“疯了你！快走！”

　　禹南星拖着他到了借灯牌的地方，问“那个多少钱？”

　　莫广白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脸，禹南星看他一眼，轻声在他耳边道“捂脸干嘛，你大明星啊？”

　　也是！莫广白恢复理智，要捂也该捂他才对！转头一看，禹南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戴着帽子和口罩，隐藏的很不错了，不需要再捂！

　　一个短发女孩将灯牌递过来“小的50，一会儿结束了就到这个位置来退押金。”

　　禹南星利落的掏了一百块“两个。”

　　莫广白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呵斥“你干嘛！我们怎么进去！”

　　短发女孩问“你们没票吗？”

　　莫广白紧张兮兮的东看西看一阵“额，对！”

　　禹南星被他的小动作逗得直笑，又一本正经问“那怎么办呢，我真的很想去啊，好不容易来一次，等这么久。”

　　短发女孩看面前的男孩很为难的样子，又问“你们会用单反吗？”

　　莫广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很老实的点头“我一般，他拍的还不错。”

　　短发女孩想了想，道“你们等等。”

　　他急急忙忙跑到远处跟几个女孩商量了一番，带着一个长发女孩过来，指着莫广白说“他俩会用单反。”

　　长发女孩打量了他们一番，将相机递给莫广白“亲，我们站子拍图的两个姐姐来不了，活动快开始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你们拍一张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俩可以补位吗？我们是内场票，可以免费给你们，只要拍的好就行。”

　　莫广白还没开口，禹南星兴奋的不行，这么多年来都是别人拍他，他今天也要当一回站姐，哦不对，站哥！他立即接过相机“可以的！”说着就猛地后退几步，找好了角度，给莫广白咔嚓来了一张。

　　长发女孩看了看他拍的图，角度选的很好，立马掏出票来“给。”说完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莫广白。

　　“这位？”

　　禹南星拍胸脯保证“放心！他的技术也不错！”

　　长发女孩又看了看禹南星拍的图，显然十分满意，自然也相信这个“高手”的保荐，点点头“那行，刚才你们还租了灯牌是吧，不用租了，跟我去领相机，前线附赠灯牌发箍。”

　　打扮好后，莫广白笑的肚子疼。他怎么也没想到，禹南星会在头上戴这种发箍，他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这副模样实在搞笑。

　　长发姐姐交代好各自的任务，对着“全副武装”的禹南星说“一会儿拍起来肯定很热，口罩可以摘了。”

　　禹南星老实的要去摘，莫广白立马制止“那个他……他最近脸上长痘！用了药，医生说不能摘口罩！不能摘……”

　　“哦哦，那别摘了。”

　　入场后，两人按照位置坐下，同站的那几个姐姐离他们较远。

　　禹南星纵观内场地形，分析“咱们这个位置有点危险，灯牌大多是橙色，橙色是林幼琳的唯粉，咱俩是团粉，肯定遭撕。”

　　莫广白正在整理电池，听到他说的话，忙把他头上的七彩灯牌灭了。禹南星一边观察，一边也帮莫广白灭了头上的灯牌。

　　坐了好一会儿，明星们开始陆续进场，每来一个，观众区就响起尖叫。当穿着洁白西装的元宋进场时，场上立刻沸腾。禹南星正在擦镜头，一听这排山倒海的声音，自然而然挥手致意。

　　莫广白把他的手拉下来“人家在喊元宋。”

　　禹南星远远看了一眼，不屑道“切！”说着就把自己头上的灯牌亮起来了，以示自己支持的绝不是元宋。

　　莫广白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发笑，也安安静静擦镜头去了。

　　盛典开始，开场的歌手是康辰，劲歌热舞一下就把气氛给炒热了。莫广白看的认真，禹南星幽幽的声音传来“假唱，唱跳居然都不带喘气儿的。”

　　莫广白白了他一眼“长得好看就行！你管他真唱假唱！”

　　“呵！”禹南星指着自己“我从来不假唱！”

　　“你算老几！？”身边一个卷发女孩一脸愤怒指着禹南星。莫广白一看，这女孩正举着康辰的灯牌。

　　禹南星假装没听见，目光平视前方，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几个表演后，开始颁奖。禹南星看的无聊，靠着椅背睡觉。当颁到最具商业价值魅力女演员的时候，莫广白一边猛拍禹南星一边大喊“妈呀妈呀我的妈呀！柳词柳词！”

　　禹南星一个激灵，望着台上那个温婉的女明星，冲莫广白解释“这奖没什么含金量，就跟分猪肉一样，来的都有！”

　　话音刚落，右座一个女孩站起来“胡说什么！这是我们投票投出来的！一票就是1块钱！40万票！你有本事得一个？”

　　莫广白忙道歉“不好意思，这人不怎么会说话，我也是一个‘诗词’！特喜欢柳词，真的！”

　　男人忿忿不平地坐下，禹南星抱着相机不敢再开口。

　　活动又进行了一会儿，seven的小姐姐终于来到活动现场，长发姐姐远远的比了个手势，莫广白拍拍禹南星“干活了！”

　　两个人麻溜起身，寻了个好位置开始拍摄。

　　申智在队伍最右边，旁边坐着的正好是元宋。莫广白担心禹南星没办法心平气和拍照，提出换位置。禹南星咔嚓咔嚓拍起来，一点不悦也没有。

　　拍了一会儿，元宋和申智聊起来，禹南星十分不爽，气冲冲走到莫广白身边“人家申智跟他很熟吗？语言不通还瞎聊，聊个屁。”

　　莫广白正在回看自己拍的照片，回答有些敷衍“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你女朋友。”

　　禹南星想了想，也是！可回头再一瞧，还是气。

　　莫广白看他变幻莫测的脸，安慰道“好啦，你现在知道粉丝的感受啦？当初动不动就谈恋爱，你的粉丝说不定比你现在还伤心。”

　　禹南星挠挠头“我谈的都是很帅的男孩儿好吗！你看看那个元宋，他好看吗？根本就配不上申智。我爱的申智，他绝世的容颜只有我这样的天神才能与之匹配！”

　　莫广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就谈到配不配的上了，这不就说了两句话吗。”

　　“两句话？”禹南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现在说说话，一会儿就是加加微信，再然后就是出来吃吃饭！等他们结了婚，吃亏的还是申智！要是怀孕了，难保这家伙不在孕期出轨！到时候申智怎么办，离婚了还带着孩子吗？就算给抚养费也不会要！这种渣男就等他作死吧！看看还有谁愿意嫁给他！”

　　莫广白目瞪口呆“不是……”

　　“再说了！”禹南星将相机挂在脖子上滔滔不绝“申智红了多少年了，这元宋算什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就拍了几部戏吗，把他美的！一百八十线小明星也敢觊觎女神！”

　　“就是！”旁边一个申智前线跟着附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吧！”禹南星跟那个女孩立刻聊起来，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

　　莫广白知道禹南星也不是成心诋毁元宋，他一直喜欢申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竟喜欢到了这地步，完完全全一个脑残粉的做派，刚才真该把他的样子拍下来。

　　不一会儿，seven上台表演，前线都冲到最佳位置开始拍摄。为了避免走散，禹南星和莫广白站在一起。正拍的起劲，旁边几个熟面孔引起了禹南星的注意。

　　广白的相机没电了，换电池时看到禹南星一动不动盯着身边的四五个女孩，悄悄问“怎么了？”

　　禹南星整理了一下帽子，没吭声。

　　莫广白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女孩，不明白什么情况。这时，其中一个穿蓝裙子女孩说“别拍别人，主要拍申智，南星最喜欢申智！”

　　另一个女孩回答“一直在拍，这不是位置不好吗，等他过来点我再拍，现在全糊的。”

　　又一个女孩说“晚上P好了，用站子账号发还是私人号发？”

　　“都不行，不然别人以为我们爬墙了。去哥哥微博评论发吧，他要是上微博就能看到。卧槽！这张拍的好！”

　　“申智今天太漂亮了！哥哥肯定超喜欢！”

　　莫广白不好再问什么，很明显，这些女孩是禹南星的粉丝，他们知道申智今天会来参加活动，为了给南星拍一点现场照，竟然千里迢迢过来。南星来不了的场合，他们却为了南星而来。

　　禹南星稳定了一下情绪，准备继续拍照。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轻声问“帅哥，能和你换下位置吗？前面有人挡着我，你这儿比我位置好点，我就拍几张，麻烦了。”

　　禹南星一言不发退到一边。

　　莫广白悄悄握了握他的手，想要给他传递一点勇气。

　　他冲他眨眨眼，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活动结束，莫广白和禹南星去后台收拾好衣服离开。两人沿着场馆慢慢走着，莫广白拖着行李箱，禹南星背着吉他，静默的气氛与周遭的热闹显得有些不搭调。

　　票贩子拿着一大叠签名照问他们“明星签名照，便宜卖了啊！要不要？”

　　广白摇摇头。

　　各个粉丝站的成员扛着一大包应援物走来走去，各个摊位上，还灯牌的女孩络绎不绝。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莫广白才开口“刚才的女孩是你粉丝？”

　　禹南星点头“四大站的站长。”

　　莫广白不知道说什么，放在兜里的手无力的握了握。

　　禹南星看了看夜空“这四大站特别搞笑，连起来叫‘夜长梦多’，还说跟我的名字很配。噗，成语哪能这么用啊？”

　　莫广白笑了笑“粉丝也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遇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

　　禹南星有些奇怪“老人家，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卖东西呢？”

　　老人指着前面的人群“今天这里人多，就出来卖点东西。”

　　广白知道他的心思，掏了钱包出来“买两个。”

　　老人高高兴兴指着糖葫芦“要哪两个？你自己挑吧。”

　　广白刚要拔，刚才那几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孩说“老爷爷，给我们8个……诶，几个来着？”

　　另一个女孩想了想“13个，夜长梦多四站，灿若星辰四站，还有5个散粉。”

　　老人数了数，有点尴尬“今天买的人太多了，只剩下13个了，这个小妹妹刚才买了2个，你们只能拿11个。”

　　女孩们倒不介意，笑笑说没事，11个也行。

　　广白知道他们是禹南星的粉丝，说“我的不要了，全给他们吧。”

　　那女孩有点不好意思，说“没事的，我们11个就行。”

　　禹南星问“多少钱一个？”

　　老爷爷回答“3元。”

　　禹南星掏出100元递给老爷爷“不用找了。”

　　老爷爷摇头“不行的，你这个给太多了。”他赶紧翻出零钱。

　　禹南星还想坚持，莫广白对他摇摇头。

　　拿到零钱，几个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禹南星用眼神询问广白刚才的举动。

　　广白无奈“就知道你要问，不找零反而不好了，他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并没有向我们要什么，强行给他，是不尊重他的劳动。”

　　禹南星沉默了几秒，笑了笑。

　　几个女孩很热情的问“你们住哪里？”

　　莫广白脱口而出“本地人，就住附近。”

　　几个女孩笑笑“那有什么地点可以推荐吗？我们第一次来。”

　　莫广白愣住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潍城，自然不晓得有什么好玩的。

　　禹南星却道“东岛，上面风景很不错。”

　　女孩们连声道谢。

　　走到出口，几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冲他们招手。

　　站在禹南星旁边的女孩对他说“谢谢你请的冰糖葫芦，那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他顿了顿，又道“你们等等……”

　　莫广白见他飞快的跑去等候的同伴那里，翻找了一阵，拿着2个盒子过来。

　　“这是我们八大站做的应援水杯，保温的，算是回礼，谢谢你们今天让位置给我们，还请我们吃东西。”

　　莫广白接过“真好看，谢谢。”

　　看着几个女孩离开，禹南星眼睛里满是温柔笑意。

　　“我有时候觉得娱乐圈特没意思，可看到他们，又觉得有意思极了。”

　　广白拍拍他的肩“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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