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晨雾草唱歌的女人

　　31

　　终地到了大考的日子了，今天是第一次考，我惟着紧张的心情走进考室。
　　然后怀着恐慌的心情复习，考试，复习，考试。日子在这循环中度过。
　　直到第三天傍晚才松下一口气。

　　早早就交了卷，来到草地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真的很不舍得离开这里的一草一物。
　　许天走近我的身边说：“今天真的很开心，终于可以逃离梦魔般的学校了。”
　　“你觉得学校是牢狱吗？”我问。
　　“也不全算是的，但是我从来就不喜欢读书。”
　　“我倒是很舍不得这里。”我向四周环视一圈熟悉的学校，不禁有种想哭的感觉。每一次离别都只为了下次相遇，可是，现在的感觉却不是为了相遇，更深的忧伤是为了告别校园的生活而已，不知道算不算是走过了人生的一个阶段。

　　“你有什么打算吗？”许天问我。
　　“没有呢。大约会回里，陪着父母吧。”我摇了摇头，从小以大，我都是按着自己的计划去做的，读完大学便回到家的那一个城市，结婚生子，一生便这样的度过。我是这样计划的。
　　“你没有想要留在这里吗？”许天说：“毕竟这里比你家里好多了，至少在经济上要好呢。”
　　“没有，这里除了她们没有什么值得我留下来的。”
　　“那你就为了她们留下来好了。”他失望说。
　　“但是我同样的不舍得离父母太近啊，我父母老了，要有个人在他们身边呢。”
　　“但是我很舍不得你呢。”许天孩子气说。
　　我莞尔而笑：“天下没不散之筵席，只要你有时间，也可以到我那里去玩的，也可以看我。”
　　“最怕离别的那一刻，最是伤感。”许天突然感性起来。
　　“你还有秦恩嘛。”我安慰他，心中同样的感到失落。
　　“她那人？我才不要她。老是缠着我。”
　　“你不要她要谁去？她说今生都要缠着你的呢。”我取笑他。
　　“我不跟你说这个。反正我不要你离开这一个城市。”
　　“我已经决定了。”
　　“我可以帮你找工作啊。”他诚挚说。
　　“我不需要别人帮忙，我要靠我自己的能力去生存。”我感激地拒绝。
　　许天小声说：“你就不能为了我而留下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许天突然笑着说：“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也会支持你的。
　　“谢谢！”眼眶里有泪，我故意转过头不让他看到。
　　“绾儿，我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这一个城市。”
　　“许天，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我不再说了。”

　　“那你呢？”我边走边问。
　　“我？”许天想了想说：“我会留在这一个城市，然后做一名为民服务的律师。”
　　“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律师的。”我笑。
　　“我也相信我会。呵呵。”他自信的笑说。

　　32

　　回到宿舍里，宣玲坐在桌子边想事情。燕子在收拾东西，秀心睡在床上，半闭着双眼，看不清是睡了还是没有睡。希媛已经离开了，去了演出。
　　我将手中的书放到床上，这床我已经睡了四年了，想不到却要离别，不由得轻轻叹息。
　　宣玲问：“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有以后的生活路子，你们说说，离开这里，最不舍得的是什么？”
　　燕子淡淡地说：“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宣玲不满意说问：“那我们呢？你也舍得吗？”
　　燕子伸头看了看我说：“是不舍得，但只要是人总得会分开的，离开了，又会认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突然觉得很伤心，我很伤心燕子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因为我呢？可是她如果知道陈子林曾经爱过我，为什么又肯走回陈子林的身边呢？
　　我低下头幽幽地问：“燕子，难道真的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就算不喜欢我的存在，也应该舍不得宣玲她们啊，毕竟我们一起走过四年的时光。
　　秀心突然说：“我最不舍得的是你们，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得很孤独，自从认识你们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朋友。这次分开后，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呢。”
　　“你真的决定以后的去路吗？”我诧异地问她。
　　“还没有，但是八成会走自己定下的路。”秀心闭着双眼说。
　　宣玲问：“秀心你要去哪里？”
　　“我会去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去生活。”
　　“秀心，别说我没告诉过你哦，独立的生活是很辛苦的。”燕子突然说。
　　“我不怕，反正我要学习独立。”秀心不以为然，转问我：“绾儿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我要回家里呆着。”我冲她微笑。
　　燕子怀疑地问我：“你真的要回那山里去吗？”
　　“我并不认为我的家是山里边的。”我不喜欢别人扁低的家乡。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燕子不以为意说。
　　“燕子，你不能这样说话的。”秀心护着我：“你的城市也不见得繁华得到哪里去吧。”
　　“秀心！”燕子生气地叫道：“我没有说你的家吧？你凑什么热闹。”
　　“你们都别吵了，烦不烦啊？”郑宣玲不耐烦说，突然觉得好笑，每一次有争吵，她总会说这一句的，而且一字不差。

　　“宣玲别气，我们没有吵呢。”我微笑着对燕子问道：“是吗？燕子？”
　　她不看我地转过头继续收拾书籍，没有说话，在她转头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厌恶，失落着心情，我在想，她是为了上一次吃饭而开始厌恶我吗？
　　不禁想起初相识的时候，那时候，无论谁欺负我，她总会帮着我对付别人，而今天呢？好像刹那我们的中间多了一个屏障，如一堵玻璃门，看得见对方，却无法穿越过去般无奈。
　　秀心说：“无论以后怎样，我们也要保持着联系。”
　　“一定的。”我说。
　　“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吧。燕子明天要搬走的是吗？”宣玲问她。
　　“对，明天搬到陈子林的屋子里，他家有个空房。”
　　“我请大家吧。”秀心说。

　　33

　　“勿忘我”里，燕子与秀心坐在一张长藤椅里，我与宣玲坐在一起。
　　秀心叫了满桌子的菜，可我们却觉得难以下咽。
　　离别的沉重压在我们的身上，让我们每一个都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希媛在就好了，却偏了一个。”秀心皱着秀眉说。
　　我们都低下了头，宣玲说：“是呢，我们五个一起进校的，离开也应该一起离开才对。”
　　“世事哪有完美的呢。说不定希媛心里也很想着回来呢。”我说。
　　“分开后我们还可以重聚的，只要我们还活着。”燕子轻声说。
　　“燕子，你毕业后留在这一个城吗市吗？”我问她。
　　“会啊，陈子林在哪我就会在哪。”
　　“这样也好，你们好像也拖了很久了。”宣玲说：“早点结婚也好。”
　　“可是，子林并不想结婚，他甚至连提也没有提过。”燕子叹息着说。
　　秀心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慢说：“也不急的，你还年轻，工作几年时间才结婚也不迟。”
　　“只要喜欢的，便喜欢吧。”宣玲不同意说：“而且现在相爱，并不等于永远相爱。”
　　我看了她一眼，刚看到她忧伤的眼眸，我知道她又想起正在坐牢的那一个男人，他永远是她心中的痛。

　　秀心说：“绾儿，你会回来这个城市吗？”
　　我笑笑说：“会啊，只要我经济好了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那就好，免得以前想见一面也很困难呢。”宣玲说。
　　我转向燕子，由此至终她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很想很想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可是对着秀心与宣玲，我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这样也好，过了今天，她便是她了，而我也会回到该属于我的地方，彼此或许连相见的机会也没有，又何必去在乎谁对谁错呢？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生离死别的感觉，看着燕子冷淡的脸，终是心软了，我说：“燕子，你一定要得幸福。”
　　燕子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我当然会幸福，我有子林，怎么会不幸福呢。”
　　“燕子是我们这里最幸福的女人哦，至少是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呢。”宣玲丝毫觉察不了我与燕子间的尴尬。
　　“都别再说些伤感话了，我们又不是生离与死别，我们是毕业呢，过了今天，我们便不再校园里的学生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完全长大啦。”秀心嘻笑着说，希望能带走沉闷的氛围。
　　宣玲也跟着说：“对啊，所以我们应该高兴才对。今天要喝酒哦。”
　　说完，便叫服务生拿来一瓶红酒，往大家的杯子里各斟满一杯。

　　宣玲站起来说：“来，大家干了这一杯，告别我们的校园生活。”
　　我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四个玻璃杯子碰在一起，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然后是我们激情而饮。
　　大家都忍着泪水，不让彼此看到彼此的眼泪，从这一杯饮尽后，我们又重新走过一个人生的阶梯了，以后我们不用再彻夜的背书，不用再害怕教授的眼睛，也不再带着天真的心浪荡于校园。
　　伤感吗？其实又何止是伤感呢，还有那痛彻心肺的离愁。

　　34

　　宣玲，秀心，燕子终于搬走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收拾着东西。平时热闹的房子里现在只剩下冷冷清清。
　　我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回忆着这里的笑声与吵闹声，好像秀心依然还在专心的看着书，希媛还在化着精致的妆，宣玲大声地说着戏剧，还有燕子可爱的笑声。
　　想着想着，泪便流了个满面。
　　看向阳台上的晨雾草，现在是六月了吧，可为什么这棵晨雾草还没有开放过花朵呢？是我照顾得不好还是它本身便是难开花的呢？
　　而蓝云飞，那一个大一便令我刻骨铭心的男人，却如晨雾草的开放瞬间，只见了一面，便如同两个陌生人般错开。
　　其实我们离得很近的，近到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好友希媛，只要我与希媛说说，便可以再一次见到他了；其实我们离得很远的，远到我们想说一句话也没有勇气。或许连见一面也觉得无能为力。
　　在离开之前，蓝云飞竟然是我最想向他告别的人。我不禁为自己的无奈悲哀落泪，原来他印在我的心里是如此的刻骨。
　　晨雾草开花的时候只有瞬间，而我与蓝云飞的相遇又何偿不是一瞬间呢？瞬间过后，留在中间的，便是那挥之不去的思念与酸楚。终于明白，我的晨雾草为什么那么久还不开花，是因为它恐惧瞬间后的落寞与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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