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

　　周一
　　海珀设计所
　　“姐，我听南瑆哥和小芸姐说，等这次拿下了金澜的项目，设计所出资出去旅游是吗？”陈姝俐正在工位上看今天的新闻，陈姝伶从后面走过来偷偷锤了她一下，凑过去看了看她面前的屏幕。
　　“你消息挺灵通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陈姝俐放下鼠标转过身，“准备等项目结束了去篱州看樱花。大概四五天吧。”
　　“那不错啊。那姐夫会一起来吗？你们刚好可以蹭南瑆哥一顿。”
　　“我们设计所出去旅游叫他来干什么”，陈姝俐反驳得太过干脆，想了想还是补充了几句，“况且他们峰弋那么忙，也不一定有空。你快回去工作吧，别在这里偷懒了，云城那个项目的后续做好了吗？”
　　“好啦姐。你怎么总是嫌我偷懒。”陈姝伶朝着陈姝俐做了个鬼脸，最近只要她一提褚峰，陈姝俐总是立刻转移话题。
　　“陈姝俐。”褚南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上拎着包似乎准备出门，“我中午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改好的材料等我回来再看。”
　　“哦。好的。”
　　“南瑆哥从来不早退的啊，有哪个开发商找他吃饭吗？”见褚南瑆一走，陈姝俐拉开陈姝俐旁边空位的椅子坐下来，干脆就赖着陈姝俐研究起了午饭。
　　陈姝俐重新直起背，移了移椅子转回电脑前。那天在月崖套间走廊里遇到陈姝伶，她就有预感，陈姝伶其实什么都知道。而陈姝伶阻止她，大约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她靠近褚南瑆的绊脚石罢了。
　　其实也无所谓，不过是大家谁也得不到。转过头，褚南瑆的办公室门关着。磨砂的玻璃门隔出了一个谁也进不去的空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想要打击一下陈姝伶，看着玻璃门里朦胧的落地绿萝，陈姝俐淡淡得开口。“谁知道呢，不过说不定是去相亲。”

　　云阁售楼处
　　“越晞姐，你昨晚是去蹦迪了吧。”简瑶走进茶水间，闵越晞刚好准备冲咖啡。她一句“还有热水吗”还没问出口，就看到闵越晞一大勺咖啡粉直接倒歪，一大半都掉在操作台上。
　　“失传多年的黄油手啊。”
　　“失传你妹哦。”翻了个白眼，闵越晞拿过旁边的抹布，一点点得把咖啡粉擦进水池。滴滤杯里只剩了一小半。闵越晞重新拿起量勺挖了一半，又觉得剩下的量不太好控制，于是干脆暴躁得把幸存的咖啡粉全部敲进了垃圾桶。
　　虽然俗称周一综合征，但闵越晞显然不是因为昨晚出去蹦了迪。那天在半岛酒店说出口的话不管是试探还是挑衅都言犹在耳，包括褚峰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
　　他们那天没再继续那个话题，闵越晞的心也就这么噎着。从前闵越晞嘲笑褚峰，说彼此都追不到喜欢的人，算是同病相怜。那天听褚峰用辛和做比较的时候，她否认了。可褚峰同样否认的时候，她又感到失望。
　　“昨天没睡好，一直想着怎么为我大金澜勇创销售奇迹。”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交替出现着褚峰的背影，又或许看不到正脸的背影总是格外引人遐想。
　　那个工地上贴着她的心跳，那个小径上领着她的影子。如果那个背影可以转过身，给她一个拥抱的话…曾经的英国三人组，比利、顾爷，还有身边的朋友都一个个走进了各自新的生活里。而从始至终，陪着她的确实只有褚峰一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闵越晞才在休息间趴下去准备补觉，就接到了江义红的电话。云阁售楼处旁边就是商圈，江义红也是言简意赅，说是订好了座位，叫她过去吃饭。本来闵越晞都让简瑶给她随便带个面包睡醒再啃，这会还不得不出门。
　　餐厅门口，闵越晞远远得就看到了远处沙发座上的江义红，对面似乎还有人。
　　见闵越晞到了，江义红往边上让了让，然后介绍了一下，“小鸢，这位是海珀的设计总监褚总。褚总，这是我女儿江鸢。你们应该见过吧，小鸢也在我们金澜做销售。”
　　“褚总好。”闵越晞笑着打了招呼，开始觉得自己答应来吃饭真的是傻逼。
　　席间，褚南瑆和江义红聊起新一期云城的合作细节，闵越晞就坐在一旁静静得吃，当好一个尽职尽责的摆设。
　　还是结束的时候，江义红建议两人加一下微信，说是年轻人以后可以交个朋友。
　　闵越晞乖乖掏出手机等着扫码。为了客户找她们方便，她们销售的微信昵称一般都是本名。
　　闵越晞按下了通过，然后指着那个“闵越晞”的示意就是自己。
　　褚南星的目光在闵越晞的下唇的黑斑上短暂得停留了一会，然后笑着移开了视线。
　　“你好江小姐，我们见过的。”
　　“褚工可以叫我闵越晞。江鸢这个名字不怎么用了。”何止见过，那天在餐厅，闵越晞还当众挑拨了陈姝俐和褚南瑆的关系。褚南瑆不记得才怪。
　　“那闵小姐，不用客气。褚南瑆。”褚南瑆看起来很有风度，难怪售楼处那群小姑娘花痴。
　　吃完饭，褚南瑆先走。他刚一离开，闵越晞做到了江义红对面，气氛一下就冷下去好几度。
　　“妈。你叫了人怎么就不先跟我说一声。”她妈这月老当得挺上瘾，闵越晞表姐万鹭的老公也是江义红给介绍的，还真是来劲了。
　　“刚好遇到。再说给你介绍点朋友不好吗，你整天在售楼处能见到几个合适的人？你看看你以前英国的同学，现在人家在干嘛你在干嘛。”
　　呵呵。闵越晞想她要相信这是刚好遇到就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还有你周末回家住吧，我和你爸要出差，家里阿姨又请假了，你回家照顾一下外婆和妹妹。”还真符合她妈的风格。这连着两个炸/弹，闵越晞都不知道该先气哪一个了。
　　“妈，我没空。”闵越晞把对面的豆浆杯挪过来，咬着杯子里的吸管，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
　　“小鸢，这周末是你轮休吧，你忙什么？”
　　“…妈你知道的还真多。”她妈显然是有备而来，连她一个底层销售的班表都查好了，闵越晞还真是无话可说。
　　江义红喊了服务员过来打包，也不解释，“你周末回来住。你外婆和妹妹离了人不行。”
　　“妈，我是真的不想回家住，我甚至都觉得那不算我的家了。”
　　闵越晞外婆年前查出了肝癌，江莺莺年纪又小，本来于情于理闵越晞都不能拒绝。可她外婆李凤英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除了江莺莺是她儿子江义明的女儿，闵越晞和她姐在李凤英眼里不过是两只不值钱的小鸟。
　　金澜虽说是李凤英创立的，可这些年来，都是靠着江义红苦苦支撑。甚至好几次资金链面临断裂，都是江义红出面到银行交涉力挽狂澜。闵越晞看着她妈辛苦扶持的公司就这么被外婆交给烂泥扶不上墙的舅舅，都替她妈感到心酸。
　　李凤英的病每天都是大投入，可江义明管着公司，愣是没拿出一分钱。甚至江莺莺因为是江义明前妻的女儿就被丢到了李凤英手里，也就是现在住在她家几乎由她妈照顾。
　　闵越晞从小就没被外婆喜欢过，甚至是被无视。而现在，她的外婆和表妹更是残忍得把她妈对她那点有限的关心也全部搜刮走了，一点残渣都没剩给她。
　　“她不是有儿子？她儿子继承了公司带着漂亮老婆整天屁事不干，怎么就不知道回家看看亲妈呢，哦还有他前妻的女儿，都快成你女儿了吧？”闵越晞松开咬得变形的吸管，有些话挑明了说就是根横在心里的刺，“妈，你还要帮那种废物打工，还要帮他照顾女儿？”
　　这话本不该说，闵越晞也是顾忌她妈的心情一再忍着的。但她最近实在是被刺激够了，想要事事要强，却偏偏事事都不顺心。
　　本以为江义红不会接话，但片刻的沉默后，她妈还是开口了。
　　“小鸢，你舅舅的事情，妈不是没有埋怨过外婆。但外婆年纪大了，又是生病，我不想让她不开心了。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那些是不公平。小鸢，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你就当做是替妈尽的孝心好吗？”越过桌子，江义红握住了女儿的手，似乎想捂热它，“你妹妹虽然住在我们家，但妈妈永远最爱的都是你。”
　　闵越晞不得不承认，她妈真是有一万种说服人的方法。
　　一句“最爱”，谈何容易。
　　可惜闵越晞从小血管细，手脚常年冰冷，她的手是捂不热的，而此刻听到她妹妹的话题，闵越晞感到自己血液都是冷的。有种叫做嫉妒的制冷剂混着自私的催化液，把她所有柔软的感情都冻住了。
　　“行吧，我需要在家伺候多久？就算是领导的要求我也不能拒绝的。”
　　“我和你爸下周三晚上回来。”
　　“哦，那就是我还得接大小姐放学是吗？”闵越晞感觉她妈从打电话给她开始，就没给过她第二个选择，“妈，我六点才下班，早退是要扣工资的，你补给我吗？”
　　“我会跟吴霞冰说财务处每天三点半叫你去递份文件，你接了你妹妹直接回家吧。”
　　可以，江总都动用私权了，上班时间帮领导跑跑腿接接孩子，还能早退，无话可说。
　　“哦，那谢谢妈。不过我只能带大小姐挤地铁，不知道大小姐会不会不高兴。”
　　“这都随便你。”
　　“那我就告辞了。午休马上结束了。”

　　明明这任务要从周六才开始，可不快乐还是在这一刻就发生了。所以说有些不痛快大概都是自找的，闵越晞看着她妈走去结账的身影，怅然若失。可惜漫不经心了一整个中午，闵越晞松松垮垮的神经末梢竟然还是不肯放过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比如说，在这不长不短的一顿午餐里，没有人在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熬到周五的时候，闵越晞第一次没有过周末的欣喜感。之前到黑梦演奏，闵越晞对座下的观众都是无所谓的态度，选曲也是随性而来。直到三年后的那一天，她和褚峰在这个酒吧重逢，从那以后每一次坐在灯光下的琴凳上，闵越晞无思无欲的情绪里都衍生出一种被期待着的满足感。
　　他会在台下看着我吗，闵越晞也再没有在演奏的日子里见到过褚峰。但只要她不刻意去追究这个答案，那么就每次都可以从自我想象里满足那些虚荣心，想象有个人坐在台下，听得懂她曲子里的丝丝絮絮。
　　we don\'t love anymore
　　what was all of it for
　　we don\'t talk anymore
　　Like we used to do
　　与其说是沉浸于分享自己的悲伤，倒不如说是闵越晞在想象着台下的褚峰听到她弹奏时的心情。感情得不到慰藉的时候，大概只能欺骗自己能获得某个人的共情。可这应该已经是连小学生都不会相信的方式了。
　　我们彼此的心动好像永远都没有对上的瞬间，你想要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却在奔波于粗粝的生活；而等我终于有时间来期待一场浪漫的邂逅，你却又辗转求欢于未知的床笫。
　　I just heard you found the one you\'ve been looking
　　You\'ve been looking for
　　I wish I would have known that wasn\'t me
　　我们强调着精神的爱恋，不过是为驱壳的自由找到的种种借口。爱你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想你的人白天黑夜都不忙。如果你说“最爱”，那为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却不在我身边呢。

　　视线之外，透过闵越晞的琴声，那种自艾自怜的悲伤混着烈酒流入褚峰的喉咙。暗银色的裙装配着那双深蓝色的高跟鞋，灯光下美得摄人心魄，却又盛重得好像用力过猛。
　　你的心里究竟又在想着什么呢，我听到的、理解到的，真的就是你心底的想法吗？
　　如果你愿意，为什么要考验；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试探；如果我值得，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Cause even after all this time I still wonder
　　why I can\'t move on
　　Just the way you did so easily
　　每一首，都是他们当年一起分享的歌曲。又或者，正好是对他们软弱自私、终将无疾而终的感情的嘲讽。
　　我真的好想再给我自己一次机会，但是好像太晚了越晞。

　　——————————————————————————————————————————
　　英国乡村小剧场
　　比利、姐姐和顾爷（姐姐=我）
　　PART2
　　刚构思《凌霄》的时候很好奇现在网上什么题材比较火。
　　本来差点要写一本《比利姐姐和顾爷快乐的英国村里三人组》。
　　比利：听说现在电竞文很火，十本里面八本都是。姐姐你可以试试。
　　姐姐（完全没有想到电竞文热度能这么高！于是认真得思考起了这句话的真实性）：哪八本？
　　比利&顾爷：……这特么不是个形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