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你

　　和房东签合同花了一些时间，上车后表已经显示十一点半，我赶忙拿出手机给穗穗发了条微信，告诉她马上回家。

　　车开了一段后，我听晓黎那边发出了类似疑惑的一声唔。

　　我问：“怎么了？”

　　她拿着手机说：“浮晔出来说话了，她说她和小禾禾只是朋友，关系很好啦，大家不要再吵了。”她说完停了两秒，又道：“啊，她还说很开心小禾禾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前几天她还在私聊祝福她，云云云云云云。”

　　我被她的一阵云给逗笑。

　　晓黎：“浮晔真啰嗦，我刚刚看了这几年她们俩的动态，明明就是她一直在主动嘛，而且话很多。”

　　我失笑，趁着红灯停车给她递了一杯水：“说好的不涉及偶像呢？”

　　晓黎撇嘴：“好吧，浮晔也没做错什么。”

　　她话音落，我的手机咚咚地传来微信声，拿起来看，是陆穗回给我的消息，她说她知道了，前面她有点小失误，我们这个时间回去刚刚好。

　　锁上手机，我对晓黎说了句：“一会儿吃饭，不管穗穗做的怎么样，一律夸奖，知道了吗？”

　　晓黎抿嘴一副了然的表情对我扬眉：“明白。”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但陆穗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没有批评过她一句。

　　似乎曾经有个老师就育儿这事教育过我，说对于小孩的成长，要尽量夸奖，要尽量进入小孩那个年龄段的角色，这样才能更好地和孩子沟通，更好地陪伴孩子成长。

　　所以对于陆穗，我除了能给她做饭，剩下的就是这些浮于表面的夸奖了。

　　不过陆穗却不怎么给我机会，她一直很酷，在学校的情况从来不告诉我，不给我任何机会夸奖她。

　　我还记得她来我身边的那一天。她妈妈在前一天晚上匆匆出国，第二天我照着她妈妈的吩咐，到指定地点接陆穗。

　　那时的我十分紧张，怕陆穗不喜欢我讨厌我排斥我。

　　至于她为什么会不喜欢我讨厌我排斥我，其实没有任何理由，不过电视剧里不都这样，青春期的孩子总会莫名其妙地讨厌身边的任何人。

　　很凶。

　　紧张地等了十几分钟后终于见她从校门口出来，她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我见她缓缓朝我走来，最后站在我跟前，于是我照着老师教导的那般，捏着嗓子细柔说了句：“姐姐来接你回家，从今天开始，你和姐姐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冷冷地看我一眼，没任何语气地说：“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

　　我被她逗乐，没忍住笑出来。

　　“好好。”我看着她，张开双手：“作为欢迎，我们拥抱一下？”

　　她仍旧那个表情看我，看不出来同意也看不出来拒绝，几秒后，她突然朝我移来一个小碎步，我一个欣喜，趁机大步上前抱住她，轻轻地揉她的脑袋：“穗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和陆穗刚住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们其实相处得还不错，前期偶尔的，她还会拿不会的习题给我，让我帮忙解答，而她这种拿压轴题来考验我的行为，成功地炸出了我是个学渣的事实，久而久之，在我多次不会后，她终于放弃了这项业务。

　　那时的她还会经常告诉我班里发生的好玩事，谁和谁因为手机游戏的记录而打架，谁又因为谁在她的书上画了一只猪而告诉老师被当场批评。

　　陆穗成功地让我感受了一把初中生的简单生活，也不禁让我回想，那时的我们，是不是也像他们那样，开心难过吵架忧愁都那么可爱。

　　但再后来，陆穗和我关系便远了，等我忙完想重新拾起亲密关系时，陆穗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爱搭理我的小孩，当然，而我把这事归咎为她叛逆期。

　　我对她的纵容，已经到了只要她不闯祸，一切都随她。

　　回到家，开门便闻到一阵菜香，还没等我告诉陆穗我回来了，在我身后的晓黎突然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

　　“好香啊！”

　　陆穗成功地被晓黎引了过来，长直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袋后，留下额头上的几许刘海，手上拿着一条毛巾，倒是有几分居家的样子。

　　“回来啦。”陆穗看着我说了这么一句，接着转头看我身边的人：“晓黎姐姐。”

　　晓黎扬起十分亲切的笑容：“晓黎姐姐来蹭你的饭啦。”

　　陆穗嗯了一声，给迫不及待的晓黎让了条路。

　　我跟着也走过去，走了两步后却在陆穗的身边停了下来，并拉住她的袖子。

　　“这是什么？”我指着她浅黄色上衣上的一抹黑色抬头问：“酱油？”

　　她拿手上的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不小心沾到了。”

　　我蹙起眉头：“下次记得穿围兜。”

　　她点头：“知道了。”

　　我又说：“一会儿脱下来，我看看能不能洗。”

　　她：“嗯。”

　　或许是对陆穗的期许太低，来的路上想着只要能下咽，在我心里就是人间美味，所以这顿下来，几乎道道精品。

　　整顿饭下来，除了晓黎夸张的表演，十分愉快。

　　来之前嘱咐晓黎的那句话，此刻却成了累赘。

　　终于在她喝掉最后一口鱼汤，露出一个十分满意的表情，准备张口再次吐夸张的夸奖话时，陆穗及时地阻止了她。

　　陆穗：“晓黎姐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做的饭很难吃。”

　　晓黎一个被噎住的样子顿了两秒，接着打了个嗝，笑了。

　　晓黎：“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第一次下厨，能做这么好已经很不错了。”

　　陆穗十分不谦虚地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也觉得不错。”

　　晓黎听后疑惑地看着我：“剧本不对啊许秋，穗穗在我们吃之前不紧张期待也就算了，自夸是几个意思？”

　　没等我回答，陆穗插了句：“可能是正好我有常人的味觉吧，东西好不好吃，我还是能尝的出来的。”

　　晓黎噗的一声笑了：“穗穗，你这个回答显得我很智障。”

　　我说：“你回顾一下你刚刚的表演，是不是智障本身。”

　　晓黎看我：“还不是要配合你哄小朋友，你无动于衷，我当然要卖力演出。”

　　陆穗说：“我不是小朋友。”

　　三十一岁的晓黎十分无奈：“好好好，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夸奖的表演告一段落后，我们仨配合着把碗筷收拾了，大家把东西都丢到厨房后，我担起了洗碗这个责任。

　　不过几块碗碟，很快便洗完，等我擦完手绕到客厅，看到的便是晓黎和陆穗半跪在地上研究拼图的样子，两人嘴里还在碎碎讨论着什么，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

　　我和晓黎回来前，在电梯里随口聊了一下陆穗的近况，正如她所说，陆穗最近在家和我互动的时间确实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她突然长大突然参悟了珍惜家人的大道理，或者真的因为我失恋，总之，这不失为一个好事。

　　她妈妈大概明年就会回来，我把这么乖巧的陆穗还给她，她妈妈也会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买的拼图？”站着观摩了一阵，我问了句。

　　陆穗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早上买的。”

　　我稍稍惊讶地扬眉：“怎么突然想着买拼图了？”

　　她低头把一块黑白相见的图拼进了主图里：“买回来和你一起拼。”

　　她话音落，坐在她身边认真思考的晓黎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再看我一眼。

　　她的样子十分不动声色，以我们往常的经验，我也悄无声息地挪到陆穗身后，用唇语问：“怎么了？”

　　晓黎没回答，只对我摆手怪笑，接着便低头继续拼图。

　　没多久，我也加入了这个阵营。

　　这个拼图不大也不小，而我们仨都没有过多这方面的经历，所以拼起来有点吃力。

　　这个吃力不仅是不能快准地找出拼图的具体位置，还有我们的体力。

　　坐着拼，蹲着拼，趴着拼，跪着拼……

　　陆穗倒是还好，我和晓黎十分吃不消，最后双双以腿麻的姿势倒在沙发上告终。

　　年轻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晓黎便化身为观众，静静地看着陆穗把零碎的图一块一块拼好。

　　“穗穗现在真是好看。”晓黎突然开口做今天的第35次夸奖。

　　被夸奖惯的穗穗风轻云淡地头也不回地反问：“我以前不好看吗？”

　　晓黎侧躺着沙发，手撑着脑袋：“好看，是越来越好看。”

　　这段好看的对话过后，客厅又陷入了沉默，我张嘴打了个哈欠，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还没等我从桌上拿起来，手机上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又响了好几下。

　　晓黎问：“谁啊？”

　　我看着手机屏幕：“雪梨。”

　　鉴于晓黎不知道雪梨是谁。

　　她们俩的名字真押韵啊。

　　所以我又补了一句：“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小妹妹。”

　　晓黎哦了一声：“多小的妹妹？”

　　我说：“和穗穗差不多大，也是大三。”

　　晓黎又问：“她找你干嘛？发这么多消息。”

　　我解锁进去，看着界面上她给我发的一大串她刚刚遇到事，回了句：“聊天吧。”

　　说着我给她回了一个表情包，接着见她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无聊又好奇的晓黎又问了句：“聊什么？”

　　我转头看她，却见余光里的陆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抬起头来看我。

　　我回答：“她的，呃，日常吧。”

　　雪梨加了我微信后的第三天，因为招聘会上遇到的一些问题，展开了和我的第一次对话，被晓黎这么一问，我才发觉这么多天，她似乎每天都会来找我。

　　其实一开始我挺尴尬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要回复她什么，话少了不合适，话多了。

　　对不起，我对她发来的日常，根本没能挤出半句像样的话，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但后来我发现，我无论回复她什么，她都能继续疯狂地和我分享身边事，即使我只是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而表情包匮乏的我，很可能给她发的图还不太合适，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喋喋不休。

　　我想这个小朋友大概是倾诉型的，而她毕竟是我的顾客，索性我就把她的日常当作是故事，每天看一看，有观点了评论一两句，没话说时发个表情包表示已阅。

　　“和穗穗差不多大啊。”晓黎啧了两声：“小了点，不过也还好。”她说完看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晓黎这句话，吓得陆穗差点没把拼图弄散。

　　我失笑：“怎么可能。”

　　晓黎哦了声，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匪夷所思，笑道：“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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