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第十四章 烧烤

　　很快，他们闻到了熟食的香味。

　　“可以吃了！”一直盯着食物，肚子咕咕叫的程牛牛，举起两串蘑菇，一串给小爹，想了想，把另一串塞进了许思安手里。

　　蘑菇串数不多，留给生病的小爹与盲眼的叔叔，他的红薯还没烤熟，他再等等。

　　许思安尝了一串，果然难以下咽。想此时山路难走，程诺外出又不方便走路，若不然，再往深山走走，定有能入味的草叶，捣碎成汁，涂抹在烤串上，烧烤时有滋有味。

　　程牛牛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起来。

　　程诺拉着小孩坐过来，“你吃吧，小爹不爱吃这个。”

　　程牛牛不傻，小爹是舍不得吃，才不是不爱吃，小爹说过，从前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蘑菇。

　　许思安大概是明白，自己让程牛牛采的蘑菇数量不多，似乎不足管饱。这对父子让来让去，最后还是程诺略胜一筹，程牛牛三下五除二就把程诺手上的烤蘑菇吞吃入腹。

　　“好吃吗？”程诺问。

　　小孩儿点头，“好吃。”

　　虽然没有盐味儿，但至少比菜叶子与生红薯好吃。

　　“我们把烤蘑菇都留给叔叔好不好？”程诺见还有烤红薯，自己与牛牛吃红薯也能充饥，可许思安吃不得红薯。

　　程牛牛点头，虽然有点儿不情愿，但看在许思安救过小爹性命的份上，对小爹明显的偏心眼儿装作不在意，大度的把鲜美的烤蘑菇让了出去。

　　程诺怕烤久了糊掉，还让牛牛捡了个干净叶子回来，把烤好的蘑菇串儿摆在叶子上，让牛牛送去给许思安。

　　可许思安只吃了一串，就再无动作。

　　“许老板，”程诺道，“烤串在你手边，趁着热吃。”

　　“我刚刚说……”许思安故意咳嗦半声，略表生气，“我们之间的称呼，得改一改，小诺是不是忘了？”

　　程诺哪敢忘了许思安的吩咐，可他含在嘴里半天的“小安”，却在出口之际咽回了喉咙里。小安的称呼，怎么想都不合理，即使是报答，即使做朋友，也分贵重卑贱，还是许老板，客气又尊重，才是合乎常理的称呼。

　　谁知许思安对一个称呼上了心。

　　“所以呢？”许思安微翘嘴角，“所以小诺该称呼我什么？”

　　程诺感觉自己被逼的无路可退，心突突的跳的厉害，轻轻的道了声，“小安。”

　　“这才对，”许思安把手边的烤串一推，“我食量浅，没胃口，不吃了，你们拿去吃了吧。”

　　程牛牛兴高采烈的要去拿，忽然想起小爹，回头可怜兮兮的闪着大眼睛求程诺，浪费是不对的。

　　程诺早领教过，如今的许老板，那说一不二没得商量的性子，道了句“谢谢。”

　　程牛牛翻红薯，红薯也差不多烤熟了。

　　烤蘑菇的味道鲜美，火候刚好，程诺吃了一串，剩下的都留给了牛牛，小孩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

　　吃过食物，程牛牛又在许思安的指导下，帮程诺换了药。许思安试了试程诺的脉，脉象平稳，前额也不烫了，看样子是药到病除，几乎没有反复的可能。

　　他的眼前，是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现在的若辰变成了什么样子，胖了还是瘦了，他很想知道，却是看不见，甚至还不敢大张旗鼓的随便摸，他只能借着看病的机会，剥开碎发，手背贴上前额，触碰到他念了八年死而复生的人。

　　过去，他改变不了。

　　以后，只会越变越好。

　　程诺自己也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总算熬过来了。

　　等过几天腿伤好些，得快些带小安出山。

　　山里的条件差，小安吃不惯，睡不好，这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忙了一天一夜的小孩，很快窝在程诺的怀里睡熟了。程诺与许思安怕打扰小孩睡觉，沉默无言，山洞里安静的，喘息声都听的清楚。

　　许思安习惯了安静，安静与黑暗，能让他的理智出奇的清晰。他根据阿洛来路上为他所讲，在脑海中勾勒了一张西南山区的地形图，随手用小树枝，画在了泥地上。

　　程诺轻轻挪过身侧看，看出是山势地形，而且是他们西南山区的山脉走向，小安只走了一趟，不仅记得原路，还根据阿洛所讲把山区的大概都记了下来，他抬头惊讶的瞬间，正碰上许思安明灿的眼眸。

　　下意识的，程诺抬起手掌，在那双眼睛前缓缓晃动。

　　没有反应。

　　真的看不见了吗？

　　他不知，许思安眼瞎，是因为发烧烧坏了经脉，并非外伤，所以外人见他的眼睛，经常会误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许思安不知程诺在看他，他初遇危难时的惶恐与急躁已然不在，如今的他，满门心思是如何走出这十万大山。他想起了几处村落的位置，西南十万大山里散落着无数村子，不止有程家村一个。

　　这一路出山，有村子照应，总要比他们单行山路方便些。有个柳姓村子，村里还有骡子，如若能为之所用，他们所行的后大半山路，应该不用这般徒步这般辛苦。

　　若辰伤了脚，几日修养到半好，也仅仅是不溃烂不流血的程度，若是长久走山路疲劳，不免复发，烙下伤残病根。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便就地躺下，干草舒服，篝火温暖，他身边的人，大概也睡熟了吧？
　　程诺睡不着。

　　他借着火光，仔细看许思安系在他脖子上的平安符。绣线冰凉，就是因为它，他才被狼袭击，成了现在拖后腿的模样，早知许思安把平安符随随便便送给他了，他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捡这个。

　　虽说抱怨，可他心里却是暖暖的。

　　……

　　“小爹，你看！”程牛牛回到山洞，提了一只野兔。

　　程诺笑着夸，牛牛年纪小小，已经快成猎手了，昨天一只野鸡，今天一只野兔，三人的烧烤烤串，也从蘑菇野菜红薯的素食，上升到了野味荤腥。

　　程诺养了十天的伤，这十天，许思安每天清早带着程牛牛进山，快到晚上才回来。程牛牛学会了用草叶编织笼子的捕猎技能，自己也能辨别哪种蘑菇有毒，哪种蘑菇味美可食了。

　　小孩与许思安情谊飙升，许思安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还耐心的教他。他逐渐把许思安当成依靠与崇拜，有了许思安，他有信心在这无边无际的山林里活下来。以至于他每学会一项技能，就得意的跟小爹炫耀，“是小安叔叔教我的。”

　　程诺尴尬，牛牛这个称呼，许思安也不更正，究竟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许思安跟着进来，把柴火放下。

　　程牛牛跑到角落，用石头捣碎采摘的草药，他跟着许思安认识了这几种草药，每天采谢回来，给小爹换药。

　　“今天感觉怎么样？”许思安照例过问，手搭上程诺的脉搏。

　　“小安，我的腿已经没事了。”

　　程诺已经能够拄着树枝，缓步行走一大段路，他早就催促许思安，可许思安总说再等等。

　　这几天，山雨消匿，晴空万里。

　　趁着天气好，能多走几日，幸运的话，翻过两座山，能再找到个山洞。

　　“一直这样子，也挺好，”许思安小声自言自语。

　　程诺没听清。

　　他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我没事，你瞧，一点儿也不疼了。”

　　“也好，”许思安掩饰微微的失落，“我们明日一早启程。”

　　定了行程，程诺安下心，专心清理兔子。他这些年做惯了杀鸡的营生，很快就把兔子洗干净挂上了烤架。

　　许思安不吃荤腥，一串烤蘑菇果腹。烤兔子尽数进了程牛牛的肚子。小孩打了个饱嗝，大人们商量着要走，不知那华明镇在何处。

　　许思安把脑海中确定的图又画在地上，他看不见，但程诺能看得见，他不知程诺那晚早就看去，仔仔细细的与程诺说，“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北方向，走三天，大概就能到柳家村。”

　　程诺听程老三说过，柳家村本来比他们程家村还要穷，五年前，换了个新村长，新村张年轻又能干，收成年年翻番，去年还从城镇上买了一头骡子回来。

　　在西南山区，谁家用骡子干活，那是顶顶的羡慕。

　　“柳家村有骡子，”许思安在那里住过几天，村长年轻又能说会道，见识也广，不是土生土长的柳家村人。只是柳村长说的唾沫星子飞溅，许思安也只是听着，听完让阿洛把人给请了出去。

　　自他许氏成为北地最大的粮商，这样的人就比比皆是。期待着想法被他认可，想要依靠他这根杆子爬上成功。

　　但他的判断，不为任何人左右。

　　西南山地如何来用，他还需再想想。

　　“我们带上烤熟的蘑菇与红薯，明晚不一定能找到山洞生火，”许思安道，“我用树枝做了个弓，削尖了几根做箭，你带上防身，若是再有猛兽，能吓唬便吓唬，吓唬不住，弓箭也能挡挡。”

　　程诺看见牛牛这些日子在神秘兮兮的削树枝，他问了几次，牛牛还瞒着他，说要给他个惊喜。

　　原来是弓箭。

　　许思安叫程牛牛把弓箭拿来，程诺接下，粗糙简单，但完全具备弓箭的杀伤能力。牛牛还做了个小号的，自己背着，说是要保护小爹。

　　“还凑合吗？”许思安问。

　　“嗯，”程诺试了试，力道刚好。

　　程诺本以为，他费劲千辛万苦，才能带小安平安出山，然而如今，却是小安事事能耐，无中生有，偌大的树林，他任意取用，不仅做出生存必须的若干物件，甚至做出了能保护他们的简易武器。

　　“早些休息，”许思安点了点小孩儿的脑袋，“特别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程牛牛很听许思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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