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

　　程老夫人虽然不相信程若菡会害韦婕，却也隐隐将韦婕院子里的事再次查了一次。

　　如程若菡所说，她自上次去韦婕院子中与她叙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招惹过韦婕，也更不会派人去韦婕身边做一些不好的事。

　　韦婕的院子里的人一切如常，而韦婕老是说有人加害于她，不过是她的疑心病而已。

　　“自己心中有鬼，便觉得有别人来害她？”程老夫人气极反笑的与赵嬷嬷说道，“不过一个没有入门的身份未明的女子而已，居然便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又准备在程府掀起风浪？”

　　韦婕她一日怀着小程大人的孩子，便一日有可能成为主子。赵嬷嬷不好说她的坏话，只想起一件事，与程老夫人说道：“韦小姐院中的婆子来报，若韦小姐再这样下去，只怕腹中的孩子不保。”

　　“我们又被有迫她，她自己心惊胆战的，能怪谁？”程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菡姐儿对这韦婕可是如亲生姐妹的，她背叛菡姐儿在前，居然还怀疑到菡姐儿再次对她使唤，实在可恶。程老夫人想到这里，便重重的挥了一挥袖子，不再管韦婕。

　　程若凝毕竟是管家的，程老夫人院子里也有小丫鬟愿意与她卖好，关于韦婕的事程若凝也听了一耳朵，这女人实在可恶，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想加害于菡姐儿。

　　她想与程若菡说，但却又怕这些事惹得她身子不好，打扰了她的修养，便将此事生生的吞了下来。

　　只不过程若凝也暗中叫厨子对韦婕再殷勤一些，什么好的都做去与她吃。

　　韦婕见自己告了状，而程老夫人并没有惩罚问询程若菡，反而对她的伙食更好了，她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起来，莫非程老夫人其实也不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越是这样想，这些好东西韦婕越是不敢碰，活活的便宜了院子里的其他两个小丫鬟。

　　大概众人是第一见到有这种奇景，小丫鬟的脸越来越圆，而做伺候的却是越来越瘦。

　　大夫每每来与韦婕去诊脉，都劝她多吃一点儿，心中放开阔一些。

　　韦婕形同被软禁在这个小院子里，足不出户，她觉得自己是被关在笼子的鸡鸭，任人屠宰，心情怎么能开阔起来？

　　终有一天，韦婕在院子里时，滑了一跤，肚子里的那坨肉始终没有保住，

　　程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她并不像接这些晦气事儿，便挥了挥手让赵嬷嬷去处理此事。

　　赵嬷嬷得了主子的吩咐，便带着几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去韦婕的院中。

　　在经过花园的小径上，赵嬷嬷在荷塘旁边的小亭之中遇见了程若菡。

　　程若菡带着青铃与几个小丫鬟正依靠在边椅上看荷塘里的大红色鱼儿。她上身穿鹅黄色衣裳，下身着桃粉色百褶裙，一张玉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洁白光洁，她左手拿着一些鱼食，正懒洋洋的往荷塘里扔。

　　韦婕这桩事明明对二小姐来说是灭顶之灾，却不料她不仅挺过来了，还比之前越发的淡然自若了。赵嬷嬷心中暗暗思索，连忙上去与程若菡行礼。

　　赵嬷嬷是程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程若菡不可能给她脸色看，她侧了侧头，将身子转向了赵嬷嬷问道：“嬷嬷急急忙忙的这是去哪儿呢呢？”

　　赵嬷嬷微微一愣，心想只怕程若菡心中并不想听到韦婕的消息，只隐晦的说：“西跨院边上那院子里的身子不好，我去看看。”

　　“韦小姐身子不好了？要不要我去探望一二？”程若菡虽然这么说，但身子却没有动。

　　赵嬷嬷估摸着她不是真心的，且一个未嫁的千金小姐看到这些，怎么好呢？她连忙摇了摇头，“这等事哪儿需要二小姐的移步？老婆子去看看便是了。”

　　果然，程若菡没有坚持要去，她只转了转双眼，对赵嬷嬷说道，“韦小姐也好歹与我有过渊源，嬷嬷去看了她的身子，派一个小丫鬟来告诉我她身子如何，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当年了。”

　　此事并不难，赵嬷嬷连忙点了点头，又让程若菡身边的丫鬟们注意不要让二小姐凉着了，才款款离开。

　　青铃见赵嬷嬷走远了，才悄悄的走到程若菡身边问，“小姐，那位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程若菡托着粉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谁知道呢？”说罢，她又将鱼食丢进了荷塘之中。上世她因有一手绣娘的好手艺，所以便经常被关在家中缝绣，生生的熬坏了一双眼睛。如今重生，最喜欢的便是这样悠闲的生活了。

　　赵嬷嬷来到韦婕院中，只听见里面一阵喧闹，她皱了皱眉头，对韦婕十分不喜，这女子跟丧门星一般，闹出来的事都让人觉得烦恼。

　　院子门口的两个小丫鬟见了赵嬷嬷，连忙走了上来行礼道：“嬷嬷你终于来了，韦小姐不许人碰她。”

　　这真当自己是个精贵的了？如今赵嬷嬷敬韦婕两三分不过看在她腹中的孩子的份上，而如今韦婕已经什么底气都没有了，她哪儿来的勇气还来作死？

　　赵嬷嬷咬了咬牙走进了韦婕的房间，之间韦婕披散着头发，苍白着脸蜷缩在床边，如女鬼一般。如此模样，与当年微笑着哄着程若菡的美丽大姐姐已经差了很远。

　　“将韦小姐架着，喂药。”赵嬷嬷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她不清醒，难道你们也不清醒么？若是韦小姐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担得起么？”

　　之前韦婕大呼，若是有人靠近她便咬舌自尽，婆子丫鬟们都有些害怕，如今赵嬷嬷这句话让他们如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向韦婕靠去。

　　更有一个胆大的婆子，给韦婕灌了一碗放了安眠药草的药，才让她安静下来。

　　赵嬷嬷见着这吵闹的房间，对身边的一个婆子说道：“你们叫大夫来，大夫说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其他的若是韦婕自己作死，不愿意配合熬坏了身子，那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婆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嬷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韦小姐的。”

　　赵嬷嬷点了点头，推出了韦婕的院子，她正欲与程老夫人汇报这些，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道：“你将这些报给二小姐听。”依二小姐从前的性子，可以为父亲放过一个人，但绝对不乐意见到那个人好过的。

　　那小丫鬟点了点头，一溜烟的便跑走了，这可是个好活，二小姐若是开心的话，搞不好还赏赐她呢。

　　程老夫人听了赵嬷嬷的回报，并不觉得意外，韦婕不爱惜自己，总是觉得有人要还害她，能保得住腹中的孩子才怪。

　　“你将这事与他说说，看他准备怎么办。”程老夫人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太阳穴，“这孩子总归是他的。”

　　赵嬷嬷点了点头，弯着身子走出了院子。

　　自从小程大人回来之后，他愧对母亲也愧对儿女，除了公事之外，便将自己关在这如春堂中不愿意出来，至于韦婕的事，他听了一耳朵也就罢了，并没有想过如何安排她的未来。

　　赵嬷嬷进来的时候，小程大人穿着一袭蓝衣，正在认真的画画。

　　赵嬷嬷虽然不识文墨，只是一个奴婢，但却也能从小程大人的画中感受到其中的磅礴大气。

　　小程大人文采惊人，写了一手好字，又善于工笔，圣上出游时，最喜欢叫上他。以前，他在圣上旁边都是神采飞扬的，而如今却有些萎靡。他听到了一旁的声响，抬起了头。

　　“大人，韦小姐腹中的孩子没了，老夫人叫我来问问您该如何是好。”赵嬷嬷屏住了呼吸，与小程大人说道。

　　韦婕腹中的孩子没了？小程大人的面部闪过了一丝迷惘，他如孩子一般看了一眼赵嬷嬷，“此事来找我做什么？母亲处置便是了。”

　　说罢，他拿起了毛笔，又继续作起画来。

　　这……见大人痴迷于作画的模样，赵嬷嬷居然觉得有些意料之中，以前夫人在世的时候，便是夫人为他收拾这些烂摊子；而夫人去世了，便轮到老夫人了。说起来，这位大人也是有福之人。

　　赵嬷嬷多少也猜中了老夫人的心思，若是小程大人不为韦婕说一句话的话，只怕韦婕的下场不会太好。

　　赵嬷嬷站在原处定了一会儿。

　　小程大人描完了一棵树，抬起头来，有些讶异的问赵嬷嬷道：“嬷嬷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怎么说的你便怎么回母亲便是。”

　　赵嬷嬷这才如得了准信儿一般，转身离开了如春堂。她的这位主子，说起来，真是个面热心冷的，迷倒了不少姑娘，但是到绝情的时候，是十分让人心寒的。

　　这位韦小姐在程府也好歹住了几年了，怎么就没看透这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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