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

　　映露带着新柔回到了自己屋里，从床底下拿出个匣子来，映露说道：“我攒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捡几样好脱手的，莫要拿古董，看她让人哄骗吧。那个金镯子很好，实心的，给了她，没钱的时候剪了就能当钱使。”

　　跟新柔一起挑拣了几样纯金的首饰，用个手帕抱了。映露说道：“这东西现在不能给她，就她那两下子，带不出去的。等着你跟我出门的时候，我找个由头放你出去，你再给她去，从明儿起，你贴身带着这些东西。”

　　新柔点头答应了，拿了块手帕在自己裙子里缝了个布袋，又把手帕包着的金首饰放了进去。幸而裙子宽大，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映露让新柔走了几步，见从外面瞧不出来，才放下心来。说道：“莫要叫人察觉了，如今这几个钱，以后没准就是影薇那傻子买命的钱了。”

　　新柔说道：“姑娘放心，我自然知道厉害。只是姑娘破费得狠了，这怕是有十几两银子呢。”

　　映露低头算了算，心里也觉得有些肉疼，但她跟影薇交好，如今也说不得这些了。

　　映露和新柔在房中商量着不提，却说外面一片声的响了起来。

　　映露走到房门外，从楼上往下看下去，却见一个中年的妇人身后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直闯了进来，一片声地叫嚷着要拿凝翠。

　　那中年妇人口中喝骂着，几个丫头婆子都是身大膀圆之辈，手里拿着棒槌见人就打。院子里虽然有五六个护院，早让妇人带来的家丁缠住了，腾不出手来阻拦。

　　那丫头婆子又凶悍，竟然一副不怕闹出人命的样子。比手腕还粗的棒槌，直往人身上招呼过去。

　　几个人四下搜寻着，见房就往里闯。院子里丫头多生得娇柔，不是对手，才挡一挡就被一把推倒在地下了。

　　过了没几时，就见一个婆子喊道：“拿住了。”

　　登时几个丫头婆子一拥而上，不一刻就见一个婆子手里抓了凝翠的头发把她直拖到夫人跟前。

　　凝翠虽然生得身量高挑，但此时一把头发被人抓在手中，低头弯腰。几步就被拽到在地，那婆子也不等她站起来，就生生把她拖到了夫人跟前。

　　那夫人一手插了腰，一手指着凝翠一阵乱骂。旁边找有她带来的丫头说道：“愣着做什么？带你们看热闹来的？还不往死里打这娼妇！”

　　凝翠早已经让人揉搓的钗落环乱，连衣服都在地上滚得看不出颜色来。此时几个丫头婆子拿着棒槌往她身上乱打，登时疼得满地打滚哀叫。

　　凝翠的丫头几次要扑到她身上去护，早被一旁的婆子扯住了。虽嘴里喊着：“姑娘！”却是脱身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

　　映露正看得有趣，突然从徐芙房中跑出来一个丫头。站到夫人跟前，款款行礼，说道：“夫人纳福，我们家妈妈说了，夫人若是喜欢打，不如买回去打，只不过三百两银子，随夫人打死了高兴。只是若不买，却不要再打了。”

　　那夫人原道是要跟她讲理，已经备下了一肚皮的道理来讲，谁知道人家竟不讲理，只是开价。倒楞了楞。

　　那丫头见夫人愣住了。挥手一招呼，突然从后院不知道什么地方也跑来一群婆子，手中也拿了棒槌，扫帚等物，内中有一个，手中竟拎了个马勺，显然是厨房的婆子。

　　那丫头也不说话，只努了努嘴，院子里的婆子就冲了上去，和那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对打了起来。

　　凝翠的丫头趁乱将她扶了起来。凝翠却一时动弹不得，只是软软得依着她的丫头站着。

　　那丫头见凝翠已经救下来了，便对夫人说道：“这位夫人，您且先消消气，不如屋里坐下，有什么事从容些商量。”

　　夫人见这许多人涌了过来，料得再打下去也占不了便宜。却不肯进屋，说道：“叫你家妈妈来见我！”

　　丫头笑道：“夫人，这里许多下人，难道夫人竟要再这里说起来不成？我家虽比不得府上，空屋子还有几间，随夫人挑一间来说话。”

　　夫人见院子中有二三十人再打闹着，也觉得这里说话不像样。只是堵着口气，不肯动。

　　那丫头见她不动。笑了笑，伸手去拉她贴身的丫鬟。口中说着：“这位姐姐，随我引着夫人过来。”

　　夫人的丫鬟再想不到会来拉她，一把被人攥住了衣袖，再想挣脱，却觉得那个拉她的丫头似有千斤的力量一般。竟身不由己地被她拽着向一间屋子走去。

　　夫人此时见贴身丫头也被人拉走了，无奈只得跟了过去。

　　院子中下人见主事的人都走了，本来就无仇怨，也就住了手。红豆馆的婆子们刚才还与她们厮打，此时却突然做出一副笑脸来，让她们去下房歇着用茶点。

　　夫人带来的下人自然不肯去，内中一个伶俐些的丫头说道：“我们快些寻夫人去。”

　　几个人都说：“极是，极是。”连忙朝着夫人去的屋子涌了过去。站在门外，各持着棒槌在手，等着听见动静就打进去。

　　凝翠的丫头见了，也就扶着哭哭啼啼的凝翠回房去了。倒也没人阻拦。

　　映露看着人散了，说了句：“没意思。”就转身进屋去了。新柔也跟了进去。

　　云娘也听见人声吵闹，要伸头去看，却被双燕拉住了。

　　云娘问道：“你向来爱看热闹，怎么这个竟不要看？”

　　双燕说道：“看她作甚？左不过是有人来拿家里的姑娘撒气来了。”

　　云娘不明所以，还想再问，却见外面扶进一个乌云散乱，浑身泥尘的女子来。云娘吓了一跳，才要开声问是谁。突认了出来是才见过一面的凝翠。

　　凝翠的丫头满脸歉意，说道：“姑娘，我们姑娘让人算计了。且容我们躲躲吧。”

　　云娘刚要点头，旁边双燕急道：“你敢是疯了？怎么往新来的姑娘房里躲？”

　　那丫头哭道：“你瞧瞧我们姑娘让人揉搓成什么样子了，旁的屋子里，我们怎么敢去？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双燕急道：“横竖这里不成，你们另想法子去。你就不怕妈妈知道了？”

　　那丫头一把推开双燕说道：“挨顿打我也豁出去了，我们姑娘若再让她们寻了出来，怕不要活活打死了。”

　　云娘瞧着凝翠面如金纸，无一点生机。竟似是死过去了一般。连忙说道：“双燕别说了，就在这里躲躲吧。”

　　双燕见云娘如此说，只得罢了。让开了一步，让那丫头扶着凝翠在床上坐下，又端了热水过来。

　　那丫头绞了帕子给凝翠擦了把脸，扶着她慢慢在床上躺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听得凝翠“哎呦”一声，哭了出去。

　　那丫头见她哭了出来，才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可算了好了。”遂坐到床边，低声安慰起凝翠来。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低，云娘听不清楚，又不好过去细听。只得在一旁闷坐着。谁知没过多一刻，门帘让人一把掀了开来，一个婆子笑道：“哪里没寻到，竟然是来了这里。”

　　那丫头听见，忙站起身来。护在凝翠身前，问道：“什么事？”

　　那婆子笑道：“特来给姑娘道喜，如今翰林院林爷家的大奶奶，要买了姑娘去她家做妾，可不是大喜事吗？”

　　那丫头听完，一跤坐倒在床上，颤声说道：“竟真要买了我家姑娘去？”

　　婆子笑道：“这事如何作假，请姑娘洗漱了。就跟着去吧。”

　　那凝翠愣怔了半日，一句话也不曾说。此时却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只奔着窗口而去，伸手拉了窗，就要往下跳。

　　那丫头连忙拉住了她，说道：“姑娘，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别想不开。”

　　凝翠哭喊道：“你只瞧她今日作为，可是容我活得下去的。你念在主仆一场，就让我死个痛快吧。”

　　那丫头只管死死拉着凝翠，说道：“姑娘，总有法子的。莫要寻短见。”

　　凝翠本就被打了一顿，全仗着一股气性。此时被拦阻了。见寻死无望，坐倒在地上。哭道：“你不让我死，我也不过是让慢慢磨死罢了。难道还有活路不成。”

　　说话间，只见又上来三五个丫头。有抱腰的，有搀胳膊的，一阵风似的把凝翠撮了出去。

　　那凝翠脚不沾地，由着她们架了出去。口中去突然对云娘说道：“你不早寻个去路，明儿不过是如我一般。”

　　云娘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早被着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惊吓连连。一时间手脚都似动弹不得了。

　　突然听见凝翠这样对她说话，就如噩梦中惊醒过来了一般。心中扑通扑通乱跳，一句话也应不出来。

　　那凝翠已被人架到了楼下，口中也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先前还听见她在骂人，后来渐次骂起了漫天神佛来。

　　有过了一阵子，听见她骂声徒然止住了。只剩下一阵呜呜咽咽之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双燕一直仔细看着云娘的神色，心中连连叫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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