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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
一转眼谢安与严清霜在北境已经待了有四五日了,这几天两人过的都是甩手掌柜的日子,放粮施粥的一应事物都是由陈旭业安排自己手下的人去做,他们俩就是点个数,还有就是一批又一批的北境官员托他们问圣上、太后安。
本来这也正常,他们俩只是押粮使,等南都的粮食一到,他们便算是完成了这次北境之行的任务,就可以回京述职了。真正的赈灾安民的事情有相应的当地官员去做,或者朝中会有明令说明。
对与严清霜来讲,太后是想借这次北境的机会让她在朝堂上露一面,也像朝中众人表明她严清霜背后的人就是赵太后,而多数的具体事宜都是由谢安负责。
严清霜虽然从未出过京城,但对于北境的事情也稍微知道一二,这次来北境,虽然不知道谢安来之前和圣上有过怎样的交谈,又或者不是圣上,谢安上面的那个人对他交代了什么?
北境打女帝起便是陈家在守,陈氏一族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外姓之侯。北境之地本身就是一个城池,易守难攻,又与北狄接壤。从进了主城靖安城内起,便能明显看出来,北境一应管辖安排都是按军营的编制。换言来讲,在这北境节度使陈旭业的心里,北境并不是晋朝的行省制地而是他兵下的城池营垒。
大晋幅员辽阔,除却瑞王所在的南都是昭帝时留下的旧疾,此外的一十四行省的首要官员俱是朝廷任命,所有军政事宜各有归属。而北境,既是行省,那便要军政分家,各有其责。不应当是战乱之时的各地自治,大事要件更是要上报京中朝廷的。北境离京千里,本就是天高皇帝远,万一有人有异心,朝廷就是防都来不及防。
朝廷关于北境治理的文书也不是一封两封,只是北境城内很多人都是有着赫赫战功,多数官员是当年陈家军中的将领,这脱掉了铠甲换官袍的一大群人动不能动,责不能责。这群军营出来的将官,脾气秉性都带着沙场的味道,其他的倒也好说,就怕他们牢牢地记住了一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这次的冻灾,北境的文书可是要比朝内最先得到的消息晚了四天。四天,这是民灾,若是兵乱呢?
下旨命谢安来北境的是当今圣上,当朝推举谢安来北境的也是当今圣上,可谢安这次临行前见的却另有其人。
山西的人昨日已经到了,毫无疑问的是赵家的人,赵太后的堂弟。南都的一行人也是不远,北境是越来越热闹。
谢安负手望着窗外的上弦月,满心的思绪,旁边的茶盏已经不再向外冒着热气。
第二日一早,谢安便来到了严清霜休息的厢房门前。
女子到底不比男子,特别是在体力上,清霜是不得不服。这一路颠簸,未到北境时还没有什么感觉,真到了地方休息了两日之后,就感觉身子已经不像自己的了,怎一个累字了得。她那赖床的习惯差点又开始冒头了,顾着自己是太后派来的近臣,清霜每日都努力地告诫自己要撑住。
还好这几日没有什么大事情,这次来太后有过交待,万事有其他人,她只是代太后安抚民心的。换句话来说,她就像个吉祥物。不过这吉祥物也要出去摆放晾一下啊,她除了来到的第一天,其他时候都没怎么出过这个节度使府。更无谈看看北境的各种状况包括寒灾到底有没有转好,灾民有没有被安置。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今日刚洗漱好,不大习惯让陈府的侍女贴身服侍,严清霜自己穿上棉衣,批了件大氅,想着今日定要去城里转一圈。
一出门便看到了已经等在院子里的谢安。
忙将在颈部滑下的大氅系带系好,半跑着到了谢安面前,“今日你怎么找过来了?”
北地的雪比京中要厚,白茫茫的,压满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路上倒是未见积雪,想来是早早地便有仆人清扫过。这冬日里,谢安却穿着一身白,清霜在冬日更喜欢深色的颜色。不知怎么,想起来了经常穿素色袍子的另一人,陈慎行。不过他哪怕穿着茶白的袍子也是给人瑟杀之气,谢安却是像羊脂玉。
“严姑娘早,在这里等着姑娘是想问姑娘要不要出去看看。”谢安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带着漂亮的笑容,不知道这个人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要啊,正想着出去呢。到了这几日了,感觉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做。”严清霜总觉得自己见到谢安后就轻松了。在北境一个人都不认识,只有谢安可以无条件的信任。
“姑娘是代太后而来,到了便是北境民众最大的福气了。”
“话虽如此,可对他们来讲不如一箪食,一瓢饮。”严清霜叹了一口气。
刚说完,便见陈府的丫鬟走了过来,“怎么没有人跟着侍候,大冷的天二位大人站在这里,是奴婢们的过错。”想来这个丫鬟的地位应该不低。
谢安与严清霜都示意无碍,是他们自己没让人跟着后,这位丫鬟才起身,“如此便罢,不然奴婢定要带着她们过去领罚。早饭已经备齐了,请二位大人过去用膳。”
“好的,我与严大人稍后就到。”
谢安让过身子示意清霜先行,两人便一前一后去了前厅。
用罢早饭,谢安和清霜准备一起出府,刚到府门,便见上次站在陈旭业身旁的刘延亮追了上来,“二位大人怎么不招呼一声,下官提前备好马车派人护着两位。”
“我与严大人多日无事,今天只是想随便出去转转。”谢安此时脸上倒是不再带着笑意。
“大人们都是从京中过来,我们将军有过交代让下官好好照顾,怎么好让二位就这样出去,大人是不知道灾民们情况,万一要伤到,下官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好交待啊。”刘延亮看着谢安一脸的无奈。这种行事说话的方法看着不大像军中之人,倒是有点像京中那些弯弯绕绕弯弯的文臣。
不过跟着也没有什么,“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刘校尉了,只不过今日就不用马车了。我和严大人边走边看看。”
一阵折腾和安排,谢安和严清霜终于算是出了府。
听说城中放粮,稍远些地方的人们也一路涌进了靖安城内。路边上四设粥棚,前去领粮粥的人也很有秩序。
从街道两旁,城中四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身上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他们之前经历的无法想象的灾难。
稍远处,一位娘亲正在喂两岁多的孩子米粥。灾民三三五五聚在一起,或蹲或坐或躺,挤在墙角,围着锅棚,看起来情况已经得到了些好转。但总感觉哪些地方不大对劲。
就在严清霜皱着眉头思索是自己多想还是真有些不对的地方的时候,身边传来谢安刻意低声的一句:“太安静了。”
对,就是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是刚从死中脱生的一群人。
看了谢安一眼,清霜往前走去,四处望望看看,还喝了两口旁边粥棚刚熬得粥,最后就停在了喂孩子的那位女子面前。
“大嫂,你是从哪边过来的啊?”清霜蹲下身子问还在喂着孩子的女子。
这个女子应该也只是二十几岁,听言抬头打量了清霜两眼,目光里是那种生命受到威胁时不由自主流露的害怕、猜疑和躲避,看着问话的人是个软软的年轻女子,才开口答了三个字,“青石镇。”
青石镇不在靖安城,在其北的望祁城里,算是北境最北的地方了。
“不近啊,这一路过来想是吃了不少苦,不过孩子看起来还好,这眼睛亮亮的。”女子怀中的孩子还不到能听懂话的年纪,但像是明白面前这个漂亮的姐姐是善意的,冲着清霜就咧嘴笑了笑。
女子也看到了自己怀里孩子的笑容,满是尘土的面庞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抱着孩子喃喃道:“我家娃娃长大有福。”
“恩恩,会有福的。”清霜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从袖袋里面拿出手帕将孩子脸上沾着的一些泥土和灰尘擦掉,做完这一切又问了女子一句,“大嫂的夫君呢,怎么只见你和孩子了啊?”
“死在青石镇了,那日……”女子还要往下讲,便看见了跟在谢安后面向这边走来的一对兵士,像是突然间转了话头,“冻死的。”
严清霜觉得女子还有话讲,想要开口再问,但女子怀中的孩子好像是明白她们在聊自己爹爹的去世,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
“娃娃不哭,娃娃不哭……”女子哄着哭泣的孩子不再理睬严清霜。
严清霜见到这样的情景不好再问,毕竟是人家的夫君,何苦再揭别人的伤疤。清霜的手上带着一串红绳,这是京城的风俗,是对年幼的孩子未来的平安的祝福。她手上的这个还是幼时娘亲给自己带上的,到现在也有了好多年。清霜轻轻摩挲了两下,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取了下来轻轻的放在了面前的孩子手中。“这是我老家的习俗,小孩子带着红绳,以后一辈子都会红红火火,魑魅魍魉都不会近身。不是很贵重,但是寓意很好,平安喜乐。送给娃娃带在手上。”
女子听言对着清霜谢了一声,将红绳轻轻给怀中的孩子戴上,孩子看着自己手上突然出现的新东西也不再哭闹,又对着清霜笑了一下。
“严大人,这边有什么事情吗?”刘延亮跟在谢安后面看着还蹲着的清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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