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我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
　　柯敏的激将法并不高明，我却稀里糊涂地中了招，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后，就发现自己错得厉害。
　　就算我根本没有见那个人的意愿，就算只是柯敏的一厢情愿，他儿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答应见面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如果梓康知道了会怎样想？就算他不知道我已开始自责，和他通电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象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愧疚得要命，甚至连话也说不流利了，一听就有点做贼心虚。
　　可柯敏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一口咬住我亲口答应的不能反悔，还将这个问题上升到了人格这种理论高度，唉，只怪自己脑子太简单，以后可不敢轻易答应别人了，尤其这个人是柯敏。
　　柯敏和我约在咖啡厅，人很少，大概因为特别贵的缘故，不过咖啡又香又醇，真的很好喝。柯敏一直看着我笑，笑得我直发毛，恨不得拔腿就跑，管他人格还是信用的，总好过一会儿要面对的尴尬场面。二十分钟，最多应酬那个人二十分钟，我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我本来打算坐二十分钟就走的，可是，走不了，因为那个人根本没来。柯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却越来越自在，心里料定必是柯敏一厢情愿，她儿子根本不买帐，我脸上的笑容益深，倒也不急着走了，难得这里的咖啡这么好喝，蛋糕又这么美味，可以无拘无束地享受，我又何必浪费，让柯敏她一个人去烦恼吧。我越显得大方，她必愈内疚，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拿这事来烦我了。
　　在等待了一个半小时后，柯敏终于铁青着一张脸，对我无奈地：“他大概太忙了，我们先走吧”，似乎怕我不高兴，她又补充到：“过几天请你吃饭，今天实在没有什么心情。”
　　看她泱泱的表情，对她真是万分的同情：可怜天下父母心。
　　离开前柯敏说要打个电话，估计是找儿子算帐，我识相地去洗手间，就让她好好地发飙吧，我也觉得她这个儿子欠骂，好歹也给热心的老妈一点面子嘛。
　　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多了一个人，背对着我，好象正在聆听柯敏的教诲，我估计若不是公众场合，柯敏的声音一定要高好几个分贝，饶是现在，我也能模糊地听个大概，这个低着头，态度极度虔诚的男人，应该正是她的儿子，他终于还是出现了？他现在来干什么？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是不是不想来？还是存心来看老娘的笑话。”是柯敏义愤填膺的声音。
　　我差点笑出声，总是很优雅的柯敏竟然也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可见真是气急，都有些可不择言了。
　　那人陪着笑：“我这不是来了吗？真的是临时有事，事一办完我立马就赶来了，你看我这一脸的汗”，看他的手势分明是在擦汗，装得还挺象，装模作样的功夫和柯敏如出一辙。
　　柯敏当然不吃这一套，对这个儿子的伎俩看来是很了解：“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能躲就躲，能逃就逃，你说我容易吗我，真是个好女孩呵，心地好，对人也和气，重要的是对钱的态度，我看她也没什么钱，可就不待见钱，不象有些人把钱当命根子似的，我喜欢她，真的喜欢。”
　　我一直奇怪柯敏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因为对待钱的态度。其实我还真不是不待见钱，有时候我也恨不得把钱抢过来亲几口，可是——不是我的钱，不应该我赚的钱，我还真不稀罕，是我的原则，可能有点傻气的原则。
　　“我也没不让你喜欢呵，您要真喜欢，就认她作女儿，只要人家没意见，我肯定没意见。”柯敏儿子嬉皮笑脸的，气得柯敏两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儿子见状也不敢过分放肆，连忙息事宁人：“好了，我知道了，那我问你，你可老实说，长得怎么样？”
　　我不由撇撇嘴，又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我鄙视他。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柯敏会怎么回答，看他儿子的样子应该对相貌要求颇高，她会睁着眼说瞎话还是如实告知？
　　“她很可爱，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还真是服了柯敏，说了等于没说，她儿子也不满意，低声埋怨：“说了等于没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一个恐龙。”
　　柯敏笑：“你待会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柯敏的儿子仿佛很吃惊：“她还没走？”接着是他小声的嘀咕：“两个小时，她可真够耐心的。”
　　我心里不乐意了，什么意思，把我看成要攀高枝耍弄心机的主了？告诉你，我还真不稀罕，正想着要怎么给这只沙文猪一点颜色看看，柯敏突然发现了我，连忙冲我招手：“欢儿，来。”
　　她过来拉着我，指着对面一人，很骄傲地：“这就是我儿子，宋柯。”
　　听到名字我吃了一惊，连忙朝那人望去，不会那么巧吧，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宋柯吗？
　　那人也正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世界还真是小，竟然真的是那个宋柯。
　　至今还偶尔会想起的宋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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