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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承嗣
崇武十三年,春。
坤宁宫。
这一季的桃花开的特别好,从碧茜色的窗纱望出去,粉红一片,灿若云霞。
隆慈皇后拿套指拨动珠串,闭目养神。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她知道来人是自己的儿子,当朝的太子,裴承嗣。
裴氏天家一直香火鼎盛,崇武帝身下前后曾有皇子11人。尽管因为后宫倾轧,前朝争斗,很多皇子都没有活到成年,好在人数多,到立储时,尚余下3位皇子。
大皇子就是裴氏承嗣,系隆慈皇后所出。
五皇子裴氏承允,云贵妃所出,是个典型的浪荡子,整日里不学无术,对权力,对皇位,无一份觊觎之心,倒也在这场皇嗣的斗争中乐得逍遥。
六皇子裴氏承稷,本来是最得崇武帝喜爱的皇子,也是崇武帝最宠爱的怡贵妃所出,骁勇善战,性格冷戾,同崇武帝十分相似。
但是,皇储之争争的可不光是皇帝的宠爱,前朝和后宫的权衡,谋略和智慧的较量,最终韧忍的大皇子取得了暂时的胜利,自然是暂时的,天家的事情,还不是说变就变的。
承嗣走进来,看到母后低头念佛,不想惊扰了她,遂放轻脚步,缓缓走到窗边,驻足静候。
此时,清晨的阳光从琉璃瓦上泻下,映着碧色的纱窗呈现出彩虹的色泽,中庭的桃树,盛开着娇嫩的花朵,满树芳华。
一名着淡粉色宫装的女子,微微仰着头,眸子里闪烁着灼灼的光华,一阵微风袭过,花瓣纷纷飘落,那女子缓缓转头,年轻的太子看到她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光洁如瓷的脸颊滑落,在空气中划过,坠落尘埃。
这女子,就是13岁的慕容芷柔,现在名唤碧夕的坤宁宫宫女。
慕容芷柔被隆慈皇后的近前风仪女官淳蕊抱回坤宁宫后,隆慈皇后问她姓名,芷柔根据乳母所叫,称自己叫碧夕。隆慈皇后自然是知道这不是真名。
后来,就一直跟在隆慈皇后身边,皇后感念当年怀安王侧妃纳兰芳荃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对碧夕十分疼爱,亲自教授她琴棋书画,倒似乎比对自己所出的英姿公主还要亲近,这也就成为英姿公主对碧夕长达一生的仇恨的源头,当然,这都是后话。
坤宁宫的宫女都有级别,别的宫的宫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惟有这碧夕,一直没有被封级,想来也是隆慈皇后觉得,怀安王府的小郡主,封什么能是从一品呢。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坤宁宫的幸福生活,除了英姿公主这一个阴影,她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她纯真的笑颜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几乎没有人看到过她流泪,更不用说,太子承嗣。
可这些年来第一颗从心中流出的泪却偏偏被他看到了,别人看到,不一定入心,他看到了,却注定要入心入髓,成为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劫。
是因为她曾经在淳蕊姑姑的怀里甜甜的唤他“大皇子哥哥”吗?
还是因为她在幽幽黑夜中闪烁着一双澄澈的双眸,告诉他,“你是最好的,大皇子哥哥。”
抑或是冬雪中她陪着他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双手紧紧搂住他,轻轻告诉他,“大皇子哥哥,你做的对,碧夕支持你。”
或许,是每个春日里,她欢悦的笑声,可以传到瑞祥居,也感染了他若干个孤寂的岁月。
可是,他们毕竟已经越来越生分。
碧夕大了,出落的又如同一朵娇艳的鲜花,隆慈皇后,连同淳蕊姑姑,管得是越来越严了。
坤宁宫碧夕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出了,大多数时候隆慈皇后都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芷荃,你待我有救命之恩,我定要护你的女儿周全。
但是,芷荃,我现在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承嗣也到了弱冠的年纪,立了太子之后,更搬到了距离坤宁宫尽管并不算远的东宫,可是平日里除了请安,很少到坤宁宫来。
更何况,太子纳了两位新妃,新婚燕尔,耳鬓厮磨。
可是,无论如何,在太子心中,碧夕,碧夕,总是一个能够在梦中呼唤上无数次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爱,年轻的太子爱上了这个曾经唤自己“大皇子哥哥”的小姑娘,尽管她只是一个宫女,但并不妨碍他在心中许下重誓,要给她母仪天下的幸福。
这些年,在激烈的夺嗣竞争中,太子承嗣变得越来越韧忍,永远是那么平静无波,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他将这份爱深深地掩埋在心中,越是重视,就越是要隐藏,这样才是对自己,也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碧夕在片片桃花中看到了当年的母妃,高高的在秋千上,宛如仙子。
乳母说的游戏,已经玩了整整10年,可是她不光没有再见到父王母妃哥哥们,连乳母都再也未见过一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游戏,抑或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
而这一天,在年轻太子的心中,从此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多少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他身披龙袍,端坐在这株桃树下时,回想今日,最清晰的莫过于那颗泪珠。
你在我心中,种下了一滴泪,所以,一想到我爱过你,爱着你,我就会心酸如痛。
隆慈皇后的眼就在这一刻睁开,看到太子的神情,眼神一凛,继而平静地将手中的珠串交给身边的小宫女。
太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忙转过身向母后请安。
碧夕手持着几枝桃花从外面进来,见有人,低着头转到书案边,将玉颈瓶里的花枝换过,又低着头退出房间。
承嗣心中仿佛有股力量在叫嚣,可是,他按压住它,目光始终停在母后脸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一丝分散。
隆慈皇后看到这情景,心中五味杂陈。承嗣是一个韧忍的人,为了这太子之位,多年来韬光养晦,忍忍不发。越是在意的东西,反而表现的越豁达和放松。今日看他的举动,明明对碧夕动了心,可是却能掩饰的如此之好。想来成大事不成问题。
可是,就算在自己的宫中,他也如此,同自己是多么的生分。倒也不是不能等他君临天下的时候,将碧夕给他,甚至现在也未尝不可,可是,怎能让一个女子绊住他,而且还是一个同他有血海深仇的女子。
尽管,现在碧夕似乎一无所知,可是,谁知道将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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