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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出书
“……灰叽说:‘好。’他把小鱼干蛋糕递给糯咪。糯咪伸出两只前爪,接过他梦寐以求的小鱼干蛋糕,开心地笑了。这是他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系统死气沉沉地念完了水彩笔写的故事,评价道:“这都什么鬼?!”
悦之叹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系统怒,“你写童话也就算了,还写那么幼稚?完全没有寓意好吗!”
“唔,我觉得还是有点儿意义的。”悦之说,“里面充满了‘请’、‘谢谢’、‘对不起’这类礼貌用语,对长辈说‘您’,问路说‘不好意思’,接东西用两只爪子,递剪刀用尖头对着自己。这绝对是最有教育意义的童话了。”
系统不理她。
悦之纠结:“如果用我五岁的年纪做噱头,能不能赚钱呢?”
“呵呵。”
“总不能写西幻小说吧,谁信这是我写的……”悦之在脑海里碎碎念,“小说不行,童话写不好,又没有送报送奶这种工作,钱你从哪里来啊……”
系统被她叨叨得神烦:“你现在要钱有啥用?”
“钱的用处多了去了。没有钱,就没有话语权,更没有自由。”
系统着实不知,悦之怎么突然会对赚钱上心。她这年纪,用不到钱,也没必要攒钱哪。“你实在想要钱,问你爸妈要点零花钱呗。”
悦之否定,“那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你不是有压岁钱么?”
“我说了,那是他们的,不是我自己的。”悦之重复强调,“没有来钱的路子,拿压岁钱有什么意义?”
系统语塞,不明白悦之到底想些什么。
悦之后来想出了法子,使劲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模仿小孩儿写日记。
系统被她的日记雷得嘴角直抽抽。
悦之的日记是这样儿的:【今朝是一九九六年五月三号,礼拜五。日历上印着:子鼠年。我觉得这不好,属子鼠的小朋友多么可怜啊,我最讨厌老鼠了!还有,我是申猴,虽然我是上海人没错,但全世界有好多好多属猴的小朋友,他们怎么办呢?他们是其他猴,不是申猴。还有星星舅舅家的猪猪姐姐,她是亥猪,真可怕!猪又臭又脏,猪猪姐姐漂亮又干净,她为什么要属猪呢?明明叫别人猪是骂人的话,猪猪姐姐却天天被人叫猪猪。生肖太讨厌了,希望世界上没有生肖。】
系统无语:“你不是吧?这什么逻辑!”
悦之道:“我年幼时确实这么想过。”
系统:……
悦之又道:“就是对不住珠珠表姐,过几天给她平反下。”
系统:…………
老实说,悦之自个儿配的插画,反倒比内容有意思的多。
第二天的日记是这么写的:【今朝是一九九六年五月四号,礼拜六,阴。爸爸说,写日记要写上天气,我听不懂什么是阴,可一定要写。我不喜欢这样。我只想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不想写我不知道的东西。爸爸还说,日记要写上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所以要在晚上写。可是我想白天写。这个我也不欢喜。
早上,我吃了早饭,和爸爸一起玩折纸头,然后看了张爱玲全集的第三本。小姨说,张爱玲是很有名的作家,写的小说很好看,但我觉得不好看,很没意思,我不知道书里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大概书里的人和真正的人就是不一样吧。看完一个故事后,我就来写日记啦。】
系统:“你不是很喜欢看张爱玲的吗?”
悦之摇头:“长大后才看得懂。实际上,第一次看的时候,我第一回看到那句‘乳/房……的南半球外缘’,那么香艳的描写也完全看不懂所以然。好在没去问大人,不然说不准再看不到这几本书了。”
系统无言以对。
悦之小时候最怕这种没图案的、长篇大论的书,只是家中没几本儿童书籍,早被她翻烂了。看张爱玲全集这类书,着实是她没书可看的下下之策。
悦之拿四色圆珠笔写的日记,有时写的长,有时短短几句,到后来笔触越发熟络,厚厚一本,看起来很能唬人。
胡二爷表扬她:“悦之写得真好,都能出书了。”
悦之露出欢喜的模样:“真的?我能出书吗?那我是不是作家啦?”
遂缠着胡二爷,要出书。胡二爷无法,只得去了,找他在出版社做编辑的老朋友询问,悦之要叫他张叔叔的。
说来,这张建军张叔叔是胡二爷的小学同学,胡家一个弄堂的邻舍,他侄儿和悦之做过小学同学。张叔叔和胡二爷同龄,自小一块儿玩到大,读书时是班里的大学霸。只可惜他们读小学时正值文/革,成绩不值钱,后来恢复高考,他们正要小升初,全军覆没,那一批孩子的学习都给毁了。
当然,像胡二爷,像张叔叔,就属于成才的一拨。胡二爷有点儿歪才,偏科帝;张叔叔是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悦之上小学时,胡二爷跟她说:“我们读书的时候,大家都不好好学习,不做作业。有几个很调皮捣蛋的小朋友欺负建军,把作业都扔给他做,建军一个人做五个人的作业,后来就考了第一名。你看,多做作业很有用的。”以此劝服悦之莫要对大海无量的作业反感。
小悦之对此不屑一顾,多抄四遍而已,她不做作业就能考满分,差生做十遍都low得很。根本不甩胡二爷。后来偏科严重,才明白那句九十九的努力和一分天赋不是白说的,她算是很典型的伤仲永。
文化人张叔叔现在长大了,做和纸墨书香打交道的活计。胡二爷跟他那么一说,张叔叔尴尬:“我不管这个的。”
于是给胡二爷联系了相关部门的同事,人家看在同僚人情的份上,婉言拒绝了。说是考虑考虑,其实双方都明白言下之意。
胡二爷松了一口气,回来跟悦之讲:“不行,人家说你写得不够多,还不能出书。”
悦之:你忽悠谁呢。
胡二爷的路子行不通,悦之找李老先生帮忙。李老先生虽不干文字工作,但,他老人家是书法协会的会员,总能认得几个有路子的老朋友吧?
悦之把日记给李老先生过目,李老先生道:“你要出书,哪能写这么不正式的东西?先练好书法再讲其他。”
悦之憋血。
此路不通,彼路也不通,悦之只得放弃,转而思索是否换个方式赚钱。
这日,正值休息天,悦之窝在自己家,一面和系统讨论第三十六种赚钱方法,一面无聊地写着装模作样的日记。胡二奶奶被店里的阿姨叫去接电话,匆匆洗了手,拿围裙擦干,赶出去了。过一时,回来跟胡二爷说,胡老太太并她二哥何老先生打算一块回上海,下个月就回来。
简直平地一声雷。
胡老太太回家,代表日后家中有人,悦之工作日不需住在外公家,要去也是双休日。李老爷子不干了:“悦之还要学毛笔字!”
悦之无所谓,就看着胡二奶奶劝李老先生。胡二爷憋不住,帮着说了两句,李老先生顿时暴跳如雷。
系统不忍直视,说胡二爷:“是不是傻!明知道外公不待见他,还凑上去说不讨喜的话,一点儿不会看脸色。”
悦之道:“所以叫二爷。”再过十年他也学不来看脸色。
好在,李老先生虽是暴脾气,发过火,也就屈服了,跟悦之交代:“要记得写毛笔字。”
悦之:“哦。”
刚过小暑,胡老太太兄妹便回来了。她二哥何老先生是富豪,在徐家汇有一套占地不小的洋房,请了保姆,并不住胡家。
悦之对何老先生印象不深,没过千禧年他就病逝了,唯一的印象是躺在床上病恹恹说不出话的老头,以及花丛中一身丧衣的遗体。但,不管怎么说,在胡老太太的七个哥哥和四个姐妹中,悦之只见过这一位。比起其他何老先生、何老女士,果断还是这一位更亲切。
亲戚见面,自然要请客吃饭、聊天叨念。何老先生原要请吃酒店,胡老太太不肯,说:“我才是东道,听我的,自家做了吃。”
于是何老先生只得来了。胡小叔和胡小婶下班后一块儿过来见见二舅。
何老先生并不是好享受的人,他不愿胡老太太下厨,是怕妹妹一把年纪,累到了。实际上,何老先生一生中破产三次,次次白手起家,没问家里拿过一分钱,很能吃苦吃累。但,他也对钱很看重。
难得见到两个住上海的外甥,免不了问一问工作方面的事情。胡小叔尚好说,他给朋友干,总经理,虽是小公司,也没什么钱,却是自己创业打拼,很得何老先生褒扬。
论到胡二爷,就不同了。何老先生觉着,他这二外甥毕竟身份不同,照理该有很高的薪水及福利。谁知,一问下来,和普通工薪阶级并没什么差别,几年没升过多少工资,登时怒了:“你不知道自己争取么?还待在这儿做什么?赶紧跟我去台湾。”
胡二爷茫然:“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啥都不缺啊。”
何老先生吐血:“你,你是什么身份?你打破了一人只能拿一回诺贝尔的定例,全世界都用你的亚伯电线!全世界都用你的磁力永动机!你、你把奖金捐光也就算了,把专利送人也就算了,现在连最基本的都不争取!他们说给你这点工资,你就没反应?”
胡二爷弱弱:“是我跟他们说这样就行,不用太多钱,我回来又不是为了钱……再说,钱多未必好……”
何老先生绝望地看着胡二爷,深觉这外甥所有智商都留在实验室里了。
其实,胡二爷的工资并非真的那么低,只是何老先生在内地没有生意,又多年没回,不太了解内地的钱什么价值。当然,也没多高,只能说,温饱有余,勉强小康。倒是福利很好,悦之估摸,中秋发的那些月饼,一盒能值胡二爷一个月工资,一发就发整整三箱。元旦发电视,春节发冰箱。
胡二爷不太明白二舅生啥气,也知道不该再说这个话题,遂歪楼说起悦之写日记,笑言她自得要出书。
何老先生一听,外甥没这根筋,外甥孙女却很聪明嘛,大手一挥:“我来出!悦悦,给舅公看看你的书。咱们出到台湾去,好不好?”
胡二爷傻眼,不是吧?“二舅,你还有出版社啊?”你不是买吃的吗?
何老先生霸气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认得开出版社的朋友。”
悦之就一脸懵逼看着何老先生拿走了她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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