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瞳×华月]空里流霜

　　瞳又在深夜里重新遇到那个梦境，箜篌的琴声穿透石板，从密室上方传下来。
　　他看到一头柔软齐耳发，发上编着绿色丝带的女孩子放下琴，趴下来以耳贴地，疑惑道：“地下有人吗？”
　　“有。”彼时他还有少年心性，他觉得，只要对方不发现自己，也许可以和她说说话。
　　女孩子戴着的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微笑道：“你是地下的精灵吗？”
　　“不……只是个被困住的人罢了。”
　　“你被困在哪儿？我能帮你出来吗？”
　　“不用了。”
　　在阳光下，整个流月城都震动了一下，后来据专司天相的祭司说，是天上那颗被撞去一个角的星星终于支持不住，掉下去了人间，恰好擦过流月城。
　　但是，密室顶的墙砖缝隙裂得更大一些了，碎石落下，滚到瞳的脚边。女孩子发现了地上裂开的口子，好奇地走过去查看。
　　瞳不想和她有更深层次的接近，便又谢过她的琴声。
　　这样过了好些日子，女孩子忽然有一天颇为伤感地抱着琴道：“我就要走啦，你还在吗？”
　　“嗯。”
　　“那我拉你出来好啦！”女孩子将手伸进那道裂开的缝隙中，幼嫩细白的胳膊垂下来，臂上金饰发出微光。
　　瞳面对这样的童真也是无言良久，只好请她不用担心——这里不会永远困住他的。
　　女孩子把手收回的时候，一个不慎，那串金镯竟然掉在了密室中。
　　这次没有滚到瞳脚边，而是埋在了一堆沙石中。
　　瞳在听到物体坠落的声音时醒了过来，仍是残夜梦回，金镯在壁角泛着幽光。他想，后来他听到一群杂乱的脚步声，之后女孩子就不见了。
　　拂晓的流月城拥有的是一片沉寂，祭司住处隔得远，没有活物的世界，没有生机——你说族民们？没有其他种类的动物最可怕了其实。你问植被？见过幻术状态下永远一个样子的花草树木吗。
　　可流月城中的居民早就习惯了一切，事实上，瞳看到远处路上时而一蹦一跳时而皱眉苦思的的谢衣，就觉得仿佛看到春草在发芽一般。
　　而突然出现在近处阵法之中的华月则像是盛放的绿花，谢衣打招呼的方式逗笑了她，于是她敛起花瓣一般的裙裾朝他走过去。
　　瞳淡而定之地看着一切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他转过轮椅进屋的时候背后传来窃窃私语。
　　“好吧，你瞧我！”华月决定把意念对准门边的扫帚，霎时间扫帚把上就长出了纤细的枝条。
　　“呀！”谢衣欢快地跑过去，戳一戳，好嫩！好绿！
　　瞳觉得好惊悚，于是又从屋内走到了门边。
　　而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对他熟视无睹，谢衣自顾自拉着华月的衣袖不满道：“可是我想看花嘛！”
　　华月无奈：“好好好。”
　　于是她再度集中精神闭上眼睛，法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没和瞳打招呼不太好，又想着，他们如今平辈，不打招呼他也不会怪罪的吧。
　　但是应该提醒一下谢衣啊，他还小呢。
　　嗯……还是不对，就算现在他们平级，从前瞳还是救过她的嘛，无论如何都要先礼敬三分的。可是她一直被谢衣缠着要看哄小曦开心的法术，根本脱不开身。是先打断法术向瞳问好呢，还是打断法术后再和瞳道个歉呢。
　　“那个……”谢衣在一旁无力低语一声。
　　啊他发现了没和瞳问好吧，真是个不用提点的好孩子。
　　“华月。”是瞳的声音，好严肃的样子。
　　华月忙终止法术睁开眼，正打算道声好，却发现有藤蔓从瞳的轮椅上长出，瞳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绿色的缠绕里，他的左手和双脚上都生出枝干，一支清冷洁白的花朵点缀在瞳胸口的木叶中间，半开半阖。
　　这么说呢，这画面，有点……
　　瞳一脸肃然，连仅露出的那只眼都义正辞严地盯着她。
　　华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睁开眼后，谢衣早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她一时间忘了，在脑海中想象的形象才是施法的对象，她闭上眼的目的就是不去看瞳的轮椅和他的木甲义肢，但是、但是……
　　她好想笑。
　　局面僵持着，华月觉得自己该道歉，可惜忍笑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一霎之间，她觉出瞳的嘴角有一丝笑意，他的白发像是霜华，他的眼睛仿佛海般深沉的宝石，他的笑意像是一点暖阳，破冰融霜。
　　“谢衣，你可满意？”瞳偏头去看笑到仿佛不能自理的谢衣。
　　深翠衣衫的少年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分，忙直起身站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花朵，当华月还在迷茫中的时候，顺势往她手中一塞。
　　然后，沈夜的得意弟子，天资极高自小聪颖将来必定会成为通天彻地大偃师的谢衣……逃也似地朝主神殿的方向奔跑而去。
　　“七杀祭司，我、我真的……”华月死盯着手中的白花，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去吧，要迟了。”瞳衣袖微动，所有的藤蔓枝干瞬间又都缩回到了那些木甲里面。
　　他目送她携着花远去，然后消失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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