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聆

　　长相思，在长安。

　　我们到长安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北方的第一场大雪。洁白的如同羽毛一样的雪花缓缓地从天空飘落，我撩起马车的窗帘，伸手接住那冰雪的结晶。

　　“聂大夫，您不冷吗？”鹭香瑟缩了一下，将手拢在了袖子里。

　　雪在我的掌心中融化了，从我冻得通红的指缝间滴落。这丫头是在南方刚买来伺候我的，还不习惯北方的严寒。

　　我缩回手，将帘幕放下：“还好，冻过头，就不会觉得很冷了。”

　　鹭香一连不敢苟同的样子：“聂大夫很喜欢雪吗？”

　　“以前，我的一位朋友曾经说过，在天上有美丽圣洁的仙人，他们有着洁白的翅膀，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我努力回想着赵冬晴曾经的故事，“人们把他们称作‘天使’。你看着雪，象不象是洁白的羽毛？也许这就是他们掉落的。”

　　“哦——”鹭香听了我的话，跃跃欲试地伸出了手，但马上又冻得缩了回来，她瘪了瘪嘴，还是放弃了，“聂大夫想向仙人许愿吗？”

　　许愿？我抬头看着车顶，想象着在那天穹之上，有着天使在挥动着翅膀，降下大雪：如果真的有，我会许什么样的愿呢？

　　马车一阵轻微的摇晃，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崇善的声音：“聂夫人，到客栈了。”

　　离午膳的时间还早，一路的舟车劳顿，大家都倦了，于是入了客栈以后，崇善立刻就要了几个房间，安排大家休息了。

　　我先去了雷泽昊的房间，也许我可以治一些小病小痛之类的，但是对于要长期调理补益的东西只知道得模模糊糊的，自然也就没揭自己的短，胡乱指点。见他精神似乎不错的样子，不像以前劳累不得，也就坐在房里和他说说笑笑。

　　第二天，崇善就指挥着护卫们出去打听消息去了。瀚沙宫的行踪不算隐秘，但是他们势力大，来往多有权贵，少有人敢得罪他们。崇善怕老御医嫌他们诚意不够，只留下两个功夫不错的护卫，就领着人出门了。照顾雷泽昊的担子，自然是落在了我的肩上。

　　“小雷，你还记得你的生母吗？”越是远离岭南，我的心中就越是有挂念，到昨日鹭香问我向许什么愿时，我才终于明白，在岭南，我还是有了永远也不可能割舍的遗憾。我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舍得。于是，现在，我终于问起了这个也许是禁忌的问题。

　　雷泽昊斜倚在窗前的身子微微一僵，久久没有出声。

　　我轻叹一声，他果然不愿意谈起：“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

　　“不……”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在回忆。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可是还是想不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吧。我只记得一种感觉。”

　　“感觉？”

　　“嗯，一种很怀念的感觉，但说不出来。”雷泽昊转过头来，笑得有些苦涩。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某些神态与表情与我是何其相似，有一种求之而不得的空洞，让我无法自己的想抚平这种伤痛，所以，在我不自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纤长的手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双眼，遮住了他的眼神。

　　他闭上了眼睛，抓住了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当我惊觉想将手抽回来的时候，一颗晶莹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至我的手上，顺着我的手腕，最终沁入了我的衣袖，然后一颗接着一颗。我如同着了魔一般，就这样看着他。

　　直到鹭香来唤我们下去用膳，我的衣袖，早以湿透，冰凉地贴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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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鹭香说被“茶水”弄湿了衣袖，要他们等会儿，我换件衣服再来。

　　隔了一会儿，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崇善领着一位老者走了上来。

　　崇善将雷泽昊房间的门推开，先走了进去，站在门边，朝老者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将他迎了进去，接着鹭香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我走过去低声问鹭香。

　　鹭香也小小声地告诉我：“崇护卫把御医请来了，让我下去催壶好茶。”说完快走几步，就下楼了。

　　原来是御医，怪不得崇善这样的恭敬。

　　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绕过屏风，看见老者正坐在桌边，为雷泽昊把脉，崇善就站在雷泽昊的身后，仔细观察老者脸上的表情。我也不敢出声惊动他们，等着御医的结论。但雷泽昊还是发现了我，冲我招招手，让我站过去。

　　好半晌，那老者长吁了一口气，收回了手。

　　崇善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我们都想知道的问题：“陈大夫，怎样？”

　　陈大夫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可确定这位公子患的确实是疟疾之症。”

　　崇善肯定地点点头，陈大夫并不相信：“可他的脉像并无此症状，只是脾虚血亏，需好好调理静养而已。我开个方子，你照此方调养，定可痊愈。”

　　崇善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反倒是雷泽昊，听了这个好消息，也只不过微微一笑：“我早知道冬晴姐一定可以医好我的。”

　　陈大夫正在写方子，听了这话，不由一惊：“这疟疾之症难道有药可医。”

　　崇善连忙回话：“是这位聂夫人的偏方给医好的。”说罢，还拿手指了我一下。

　　陈大夫满脸异色地看着我，踌躇了一下，问道：“聂夫人可否将此方教于老夫。”

　　也难怪他会犹豫，像这种可医好“不治之症”的药方，哪家不会当作传家之宝，秘而不宣的，光这一个方子，就可以撑起一家大药房。他要问这方子，不是要挖了人家的心头肉吗？

　　不过我没有这个顾忌，很干脆地就说了出来：“不过就是用青蒿去治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子。”

　　“青蒿？”就是这种杂草？陈大夫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崇善，见崇善肯定的点点头，陈大夫立刻直起身来，整了整衣裳，然后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待我上报朝廷，下次疫情再发，光此一物，就可活人无数，聂夫人功德无量。”

　　我赶忙回礼：“哪里哪里，这本来就是个大家都知道的偏方，不过地方偏远，这法子才没有人传过来，我哪有什么功德。”

　　陈大夫闻言，若有所思。他转头对崇善说：“方子我开好了。有了此法，我不虚此行，诊金我就不要了。”提着药箱，又朝我鞠了一躬，才随崇善走了出去。

　　陈大夫回去后，立刻收拾了行李，两日后，离开了长安，而后的十年之内，他遍访九州，集各地医药之所长，终成一本《杂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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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蒿可以治疟疾倒不是我胡说的，确实是有这个药：青蒿素。可惜没能通过欧美的药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药人吃了可以治病。小白鼠吃了要变成小疯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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