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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十四）
这不太对。
高中时我每次回家，王匠要么给我熬猪蹄，要么带我出去下馆子。
那时他根本不让我吃他腌的咸菜，因为咸菜不健康，大冬天他也会去食杂店买九块钱一斤的绿叶菜给我吃。
我说他奢侈，他却说我难得在家，不给我吃好点，我下次就不想回来了。
我说他与其用食物留住我，不如用他自己留住我。
他问我怎么用自己留住我？
我却没有作答。
我放下筷子，抓着花卷干吃。
花卷上方较完整，底部则成了糊。我吃到埋藏在花卷里的零星葱花，葱花也呈墨绿色，口感很像剩菜。花卷淡淡的咸味充斥齿尖，我一口一口将之全部咽下去。
吃完后，手指黏糊糊的，我撕了一块卷纸，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
我见到王匠把剩下的花卷全吃光了，糊状的吃得快些，非糊状的他就拿了一只筷子扎着吃。
吃饭的过程，我们都没有讲话。
我见花卷已经吃光，王匠还坐在那里空空地咀嚼，便起身将餐具送进厨房。
用锅里剩下的热水刷了碗筷，放进橱柜时特意蹲下往里细看。橱柜最里面青黑一片，像长了苔藓。
将柜门关上，王匠不知何时来到厨房门口，正站在那里盯着我看。
我朝门口走去，越过他，穿过客厅，往玄关方向走。
开门时，被跟在身后的王匠抓住胳膊，问我：“上哪去？”
我说：“上厕所。”
王匠还是抓着我不放。
我问他：“你也去吗？”
他不说话，也不动。
我握住他的手，推开门，牵着他一起出了门。
走进园子，来到最深处的旱厕。我打开门往里看一眼，发现里面很空，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了。
我回头看一眼王匠，问他：“你不上厕所吗？”
他不作声。
我也没有上厕所，而是又带他回了屋。
南屋的炕被烧得暖融融的，躺在上面，热气直往脸上扑。
我在上面躺了一会儿，感到心浮气躁。转头看看王匠，发现他蜷起四肢，缩成一团，使劲挤在墙边。
我喊他名字，也不理我。我怀疑他生病了，凑过去摸他头脸，没有感觉到热。
他的皮肤甚至还有点凉，跟他面朝的墙壁一样凉。
我将他扳过来，让他仰躺着。
我问他怎么了。
他闭着眼睛，鼻端的呼吸急促且热，而且整个人不时扭动，好像背部很不舒服似的。
我将手伸进他衣摆，去摸他后背。
我发现他的后背很烫，不仅如此，他的后背摸起来有点硬，不像人的皮肤。
我的手在他后腰及后肩处都摸了摸，我确定了他整个后背都不是皮肤的触感。
我立刻缩回手，推着他，让他趴着露出整个后背。
将衣服完全掀开，我看见，他的整片后背，呈棕褐色，并且像某种巨型节肢动物一样，一节一节的。
每片红棕色区域摸起来都是硬的，像是皮肤起了茧，不，比茧还要硬，更像是一种鳞化。
这个颜色，很像我之前大腿上的藓。
王匠他，果然也被虫子袭击了吗？
我将他的衣服全都扯掉，仔细打量。
我发现不仅后背，他的手臂以及大腿，都有那种鳞化现象。
我呆然看着王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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