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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考完初中最后一次期末考,迟重越算是轻松了一点,晚上回家电脑放开玩,第二天早上又和班上同学出去打了场球。到了中午,他想,还是去外婆家吧。
全市初中的期末安排都差不多,这天林夏风也在家,迟重越去找他的时候还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夏夏,起床!”柳含章本来也是任他睡懒觉的,辛苦一学期了,难得的;可是看到迟重越神采奕奕地过来,还说是刚和同学打完篮球,下意识地又要去对比,觉得自己外孙性子也太静了些不够有年轻人的那种活力,放松方式居然就是睡懒觉。
林夏风其实早醒了,柳含章为了准备中午要烧的菜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被窝暖和,赖着而已。
迟重越就等在林夏风卧室里,客厅冷,卧室里面开着空调还是暖洋洋的。林夏风睡得脸红扑扑的,一个多月不见,好像胖了点,也许是衣服穿得多的原因。
“你等着啊,我去洗脸刷牙。”林夏风道。
迟重越坐在林夏风的书桌前,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林夏风摊在桌上的本子,心想他的字真是自己见过写的最好的。
“哎哟,不要翻。”林夏风见迟重越拿的是他的周记本,有点不好意思。
“看看嘛。”
“隐私啊懂不懂。”
“往周记本上写个人隐私的也就是你了,等着老师找谈话啊。”
“你以为是你啊,隐私都是很猥琐的。再说我随便说说的啦,其实都是造的。”
“那你给我看看。”
“随便你。”林夏风去搬了把椅子坐在迟重越身边。
迟重越是没有看人周记这习惯的,他以前有个同桌,是小组长,整天看收上来的作文啊周记啊什么的,交上来看一次,要是发下去的时候先发到自己这里,还要看一次,看老师的评语。迟重越觉得挺无聊的。但眼前这本是林夏风的周记,他觉得还是值得看看的。他一篇篇翻过去,发现林夏风说不定还真是在真情流露,写的都是些和外公外婆的日常生活,老师给分还很高。而且如果那个周末自己去了外婆家也去找他玩,那就一定会出现自己的名字。突然他看到一篇上有老师写的一大段字,就格外留意,又翻回去认真看了起来。
周记的内容是关于过生日的,迟重越想起来了,那天正好是周六,所以自己还来了的,林夏风写到柳含章曾经很不愿意给他过生日,因为他妈妈就是因为生了他产后抑郁自杀的,自己也不想过那种只有外公外婆给唱生日歌的生日,他曾经去过邻居家哥哥的生日,他要中午的时候和同学一起过,晚上的时候和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起过,农历生日还要和爷爷奶奶一起过,觉得这样特别幸福。最后林夏风写道,“后来外婆教我说如果换一个角度看问题,那就是妈妈在去世前为她留下了一个念想,我是外公外婆骨血的延续,是妈妈留给外公外婆的礼物。”
这篇周记老师没有打分,但写了比林夏风周记还要长的一段话,用红笔工整的写在格子里。
“别看了啦,肉麻死了。”那篇周记林夏风也很有印象,一看见红红一大片字就知道迟重越在看哪篇。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柳外婆不愿意给你过生日,不然我肯定会给你过的。”迟重越看到这篇周记感觉心抽着疼。
“哎呀,都以前的事了,当时有感而发而已,现在谁还想着。”林夏风起身去拿他的本子,“别看了别看了。”
迟重越起身抱住了他。
“喂你怎么回事儿啊,都说了是有感而发而已,你现在是在同情我吗?”
“别动,你就让我抱抱。”迟重越在他耳边说,“你农历生日是多少?以后让柳外婆给你过阳历的,我就给你过农历的,只有我给你过,好吗。”
“哎呀,别啊,过不过无所谓啦,你怎么比我还煽情啊?”林夏风被迟重越抱得死紧,吃力地踮着脚把头搁在迟重越肩上,这半年大家都有长高,迟重越一米八了,林夏风一米七二,两人还是差了点。
“没关系,你不说我会去查万年历的,只反正我知道你阳历生日是五月五日。”这个日子,迟重越几乎可以脱口而出,“不要和别人说,只有我可以陪你过。”
林夏风被迟重越最后一句话触动到,忽然鼻子有点发酸。这么多年来,只有迟重越知道所有的故事,只有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他想,如果不算上迟重越偶尔犯浑说错的话,他是真的很考虑自己的感受;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惯得自己对他无心说错的话也如很敏感吧;要是普通同学,就算有谁天天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父母多么多么好,自己也是可以无动于衷的。说到底,是自己太在意他的看法,没有父母的养育造成了他情感上的自卑,他很怕迟重越嫌弃他不知道那些有爸爸妈妈的孩子知道的事情。虽然林夏风在所有人面前一直以健全的人格示人,但谁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他臆想中的那些缺失,那些曾经因为作业上永远不会有爸爸妈妈签名和家长会只能由外婆外公出席的自卑,即使是亲密如柳含章、迟重越。
这么多年来,柳含章在衣食住行和性格的培育上对林夏风尽心尽力,给了林夏风满满的爱,让林夏风长成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大孩子,但百密终有一疏,她只能以外婆的身份去教养他,却给不了林夏风一对活的爹妈。
迟重越不懂这些,但他知道林夏风是值得疼的,如果可以,他甚至很想让林夏风住到自己家里来,他和陈令志谈及过这件事,被陈令志骂了一顿,说是千万不能和柳外婆与林夏风说这些话,还教给他无力和无用的同情都是一种侮辱,虽然他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
以前的时候,他最喜欢看林夏风被柳外婆骂哭后自己再去煽风点火。一直以来,他都没改掉这喜欢欺负林夏风的毛病,却渐渐生出了只有我可以欺负他别人都不可以他们要是敢我就去打的英雄气概,然而却无从展示。因为他不明白,在自己和柳外婆陪伴下长大的林夏风并不软弱,没有什么“人”能够欺负他;而能欺负到林夏风的,其实是比别人都残酷的命运,它夺走了林夏风太多。在这一点上,迟重越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也无能为力。
所以他只有紧紧搂着林夏风,让心头那点无用的悲悯情绪尽快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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