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五月受伤的这些时日，除了被皇帝召去面圣外，栾君凜连城都没进过，更别提家里了，每日除去军中的操练和与郑承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基本都是陪在五月身边的。
　　五月在榻上躺了几日，身体是好些了，背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脸色也好了很多，在他锲而不舍的要求下，栾君凜终于是同意领着他走出了大帐，在营地里散步。
　　五月很是高兴，刚过响午，便好好梳洗了一番，这几日躺着，伤口又不能沾水，竟是四五日不曾沐浴。
　　三儿的脚也好多了，也能给他端个水倒个茶的，听说可以出去走走，也是极高兴的，他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孩子，在这大帐里闷了这些天，那小脸都跟霜打的茄子差不多了。
　　三儿取出半夏给送来的一些皂角，藻豆粉什么的，小心翼翼的给五月的头发打上皂角，揉搓，然后冲洗干净，“楼主就是细心，这些都给送来，在这军营里，找这些根本就找不到的吧？”
　　“呵呵，行军打仗，哪里顾得上这些？”五月不好意思让三儿给自己洗身子，自己动手打了些皂角，然后冲干净，“看看这水，都这个颜色了，要是半夏哥哥看了准要说我是泥猴子了！”
　　五月换上半夏送来干净的衣裳，三儿正用干净的布巾给他擦头发，“嗯？衣服很香啊，半夏哥哥连衣服也给我熏过了送来么？”
　　“这倒没有，楼主送了公子用的熏香来，三儿今早洗了澡就给公子把衣服熏了一遍。”三儿熟练的把五月的头发梳好，绑上发带。
　　“三儿真细心！”收拾好，还用藻豆粉洗脸，这才出去找栾君凜去了。
　　原本军营里留了两个外人，营里已经有不少议论，五月和三儿这样一收拾出来，竟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原本五月就长得绝色，收拾干净在满是大老粗的军营里，煞是惹眼，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的议论。
　　“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我说这京都里的花魁也比不上！”
　　“不对，我听说这是个男人！你看他那衣裳！”
　　“不对，这一定是女人，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咋们将军也天天往他帐里跑，怕是咱将军动凡心了！”
　　“嗯，我看也是，那模样那身段，简直就是仙子下凡…哎呀，可惜是咱将军看上的人，不然咱哥几个也能献个殷勤，博美人一笑呢！”
　　“哎呀，不是！他就是个男人，还是忘归楼里的小倌！我听那天守门的栓子说的！”
　　“不能够吧？咱将军能去那种地方么？再说，袁将军不是下令不许宣扬那日的事么？你还敢胡说呢？”
　　“就是，不然咱将军能待他这么好？”
　　“说的在理…”
　　五月才没心思听他们的窃窃私语，由三儿领着往栾君凜的大帐去。
　　这好似袁青迎了上来，“五月公子，将军现在还在和军事谈事情，命我来带公子过去。”
　　“有劳袁将军了！”五月满心好奇，四处张望，营地里放眼望去都是些大帐，尘土飞扬，黑压压一片穿着戎装的士兵，盯着自己看，五月心下疑惑，是我脸上怎么了？方才是洗了脸才出来的呀？
　　“呀！你们听见了么？袁将军是叫他公子的！我说他是男的吧？！”
　　“不是吧…若是个女子还说得过去，莫不是将军竟是断袖？为了个男人连公主都拒绝？”
　　“可不是，这平阳公主都三番四次差人来请咱将军赏红叶了，可咱将军一次也没答应，这不，今儿个还差人送了东西来呢！”
　　“你说咱将军怎么就放着好好的公主不要，偏要个男人呢？我听说这平阳公主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是啊，这平阳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过年就19了，据说都是为了咱将军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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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公主？”他们是声音越来越大，五月也听见了，皱起眉头，这平阳公主怎么了？
　　袁青自是也听见了，往人群扫了一眼，吼，“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一帮大老爷们的，像长舌妇似的聚在一起，说三道四，也不嫌臊得慌！这五月公子可是咱们将军的贵客，你们休要在这里评头论足的！该干嘛干嘛去！”
　　袁青此言一出，四下围观的士兵，顿时作鸟兽散。
　　“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只是军营辛苦，大家图个乐子。”
　　“五月知道。”

　　袁青领着五月主仆到栾君凜大帐外的时候，郑承正好从里面出来，一见是五月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栾大哥！”正巧，栾君凜听到郑承在外面说话，便也出来了。
　　“今日气色不错，换药了么？”
　　“嗯，方才沐浴后，三儿给我上了。”
　　栾君凜今日心情不错，笑着拍拍五月的肩膀，“走，我亲自带你逛逛！”
　　“好！”
　　两人走在前头，袁青和三儿跟在后面，这还没走出几步呢，就突然有人来报，将军府来人了。
　　栾君凜让他把人带过来，一看，是他府里的小厮，“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事？”
　　“回将军，今日平阳公主造访将军府，与小姐去赏红叶，让小的来，邀将军一同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那小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
　　“这都什么时辰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回报，就说本将军公务缠身，没闲暇功夫，让她们自个去，告诉小姐，让她看着时辰，别太晚了。”栾君凜一听又是平阳，心下烦乱，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
　　“是，小的这就回去回报公主。”
　　小厮走了，栾君凜却沉下了脸，心情明显变差了不少，但一想到今日可是答应了五月便又笑笑，“我们继续逛。”
　　军营虽大，但也没什么好玩了，只有一堆一堆的的士兵，和一顶一顶的大帐，不过五月心里却是欢喜的，不是能逛这军营，而是能和他的栾大哥一起，这样漫步。
　　栾君凜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军营烦闷的，走着走着，便领着五月去了马棚，照顾马匹的士兵正在给马儿刷澡，这儿的马身高体壮，全是一等一的战马，瞧着都比平常的马儿精神。
　　五月心生好奇，走进对正在忙碌的小兵说，“我能摸摸它么？”
　　小兵抬头，看见栾君凜在他身后呢，给栾君凜和袁青行了礼，这才点头，“公子请便，这些马儿虽都是战马，看起来凶悍，但除了上战场，其余时候也是很温顺的。”
　　“嗯。”这是匹老马了，性情温顺得很，让五月摸了几下，动都没动一下。五月兴致高涨，便要求在这马厩里逛逛。
　　行军打仗一切都是从简，所以，军营里的马厩也是简单的一个大棚子。
　　“呀！”五月惊叫一声，转头，“栾大哥，这是你的马对不对？好威风！”
　　“嗯？你认得？”
　　“嗯，上次泛舟之后你骑着它出城的，那个，栾大哥，我能摸摸它么？上次就想了，怕你不喜欢。”
　　“呵呵，难得你喜欢它。”栾君凜亲自把马儿牵到五月面前，“它叫雷霆，跟着我都快十年了，是匹不可多得的良驹！”
　　五月伸出手，“马儿，乖乖别动，让我摸一下。”他先是摸了一下马的背，见它没排斥自己很高兴，“马儿，我能摸一下你的头么？”
　　雷霆似乎能听懂他的话，眨了眨眼睛，五月高兴极了，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一下，一下，再一下…他忽然想起那日栾君凜骑上马的那潇洒模样，“那个，栾大哥…”
　　“怎么了？”栾君凜看着他对雷霆那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现在有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栾大哥，我，我想骑马。”
　　“不行。”栾君凛斩钉截铁地回答。
　　“啊？为什么？”五月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满脸的委屈。
　　栾君凜见他这副模样气急反笑，“你这小皮猴，身上不疼了？身上的伤才开始好呢！这就不安分？”
　　五月嘟着嘴，“…五天，五天了，我都在榻上躺得骨头都松了，哼，三儿我们回家去吧，回去让半夏哥哥给我找匹马来。”
　　面对五月无来由的生气，栾君凜一愣，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他，“…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五月鼓着腮帮子，等着大眼睛，那样子简直比半遮半掩的舞娘扭着水蛇腰还要摄人心神，栾君凜看着竟是有些呆，…“五月…”
　　“哼，不让我骑马，我就不喜欢你了！”
　　“嗯？！”栾君凜反应不过来，认识他以来，他还没讲五月发脾气，这是怎么了？真那么想骑马么？
　　话一出口，五月就先脸红，暗暗咬自个的舌头，他有些心虚，别过脸去，“…我以后都不给你弹琴了。”
　　连在一旁的袁青和三儿也觉得惊讶，袁青就不用个说了，大老粗一个也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五月是真的很想骑马罢了，但三儿是知道五月的，不由心里一阵好笑，公子这生气的模样还真好玩！
　　栾君凜见他这般生气，不由的叹口气，“唉！算了，骑就骑吧，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真的？”刚走了两步，听到他这话，五月立刻又跑了回来。
　　“嗯。”栾君凜暗暗摇头，这孩子，真是太贪玩了，不过也很好哄就是了，“不过，不能有大的动作，只能坐在马背上慢慢走一会儿。”
　　五月顿时眉开眼笑，“好！不过，我想骑雷霆，行么？”
　　“那你得问它了，它可不是谁都让上马背的。”
　　五月还真的一本正经的摸着雷霆，询问它的意见，“雷霆，乖乖哦，让我上你背上坐一会儿，行么？就坐一会儿，我下来就给你吃萝卜，好不好？”
　　马儿眨眨眼睛，呼出一口气，用鼻子拱拱无的脸，五月大笑，“哈哈哈，栾大哥，看见了么？它答应了！”
　　栾君凜有些郁卒了，想当年这雷霆还是小马驹的时候，都没这般好说话，怎么五月一开口就应了？他忍不住责备一句，“你呀！和这五月一样，都是个小馋猫！一根萝卜就能把自个给卖了！”
　　“呵呵，栾大哥你嫉妒！雷霆这是喜欢我！”
　　“好，它是喜欢你！”栾君凜也不和他争，不过就一孩子，随他开心就好，“来，我抱你上马，就你这小身板，这马要跨上去了，这伤口得裂开。”
　　“好。”
　　栾君凜没花什么力气就把他抱上了马背，不禁叹气，怎么轻了这多？上次泡药浴的时候还重些的。
　　“别乱动，手抓紧马鞍，腿要夹紧，坐稳了？我走了？”
　　“好了，不会掉下去的。”
　　“抓紧就对了，雷霆，走慢点，你背上的可是个伤患。”栾君凜摸摸雷霆的额头，缓步先前走，“既然你今日有这兴致，就让我给你当一回马夫！”
　　雷霆很是听话，跟着拉住缰绳的主人耐着性子慢慢走着，五月摸摸它的鬃毛，“雷霆真乖！”
　　栾君凜牵着马，带着五月在军营里闲逛，完全无视一帮下属惊愕的眼神，他有什么好在意的？这军营里都是他的将领士兵，都归他管，有他们咀嚼的余地么？
　　五月很开心，马背上一点也不觉的颠，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他的栾大哥给他牵马。
　　沿着军营走着，走了好一会儿走到了营门口，忽然听见前面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他立刻警觉起来，“前面的是何人？把他拦下！”转过头，又对五月说，“坐着别动，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跑出去查看的人还没回来呢，骑马的人便来到营门前，竟是自家妹妹！
　　“哥哥！”栾君雪一身骑马装，英姿飒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
　　栾君凜脸都黑了，“胡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军营重地是你玩耍的地方么？！”
　　栾君雪吐吐舌头，“我是陪公主来的。”
　　这话刚出口，后面的人也到了跟前，竟真的是平阳公主！
　　栾君凜向前一步，拱拱手，“公主殿下，不知造访军营所为何事？这里是军营重地，还望公主就此打道回宫！”
　　被栾君凜称公主的少女，也是一身骑马装的打扮，只是她穿的是皇族专用的黄色，上面还绣着凤凰，甚是华丽，其人也是姿色绝美，听到栾君凜这般说辞，她也不恼，只是笑笑，“栾大哥，你我何须这般见外，平阳今日只是和雪儿在城外赏红叶，心血来潮才想着来这营里探望一下，栾大哥回京几月，平阳也没有机会与栾大哥说上讲几句话，几番邀请，栾大哥也不见进宫来，所以今日便过来看看。”
　　栾君凜脸色一沉，“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末将这等粗人不劳公主惦记了，栾某军中事务繁忙，还望公主恕罪。”
　　平阳一时语塞，眼尖看见了五月，手一指，“他是谁？为什么会坐在栾大哥的雷霆上？”
　　五月心里很郁卒，她也叫栾大哥？哼哼！
　　“呀！这不是五月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栾君雪此时也看见了，惊呼一声。
　　“雪儿，好久不见了。”五月微微一笑。
　　“五月之前受了伤，在营里养伤呢。”栾君凜回答，看了一眼盯着五月看的平阳，走了过去，“五月，这位是我们大齐的平阳公主，你下来行个礼吧。”说着就把五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这一举动，让平阳很是吃惊，甚至是羡慕。
　　五月哪见过这般身份的，连忙一跪，“早民见过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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