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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凤舞帝王家
海氏虽羡慕娘家侄女的飞黄腾达,可对海大夫人透露出的皇家挑人一事,并不怎么上心。
一则上官家这几年在京中虽还算得脸,可实际拎的出手的也就主君一人,底蕴不足不说,先头联姻的白家如今也有了式微的迹象。海氏自己就更不顶用了,若不是自小养在了嫡母跟前,只怕上官谨的续弦还落不到她头上。皇家娶妻,说到底最看重的还是家世。
二则自己膝下无女,何苦费心为他人做嫁衣,无论是隔了层肚皮的嫡女,还是各有小心思的庶女,在她看来都是养不熟的。一想到这里,海氏索性装聋作哑,对内一概不提此事,只作不知情。
不料就这么过了几日,申国公府来人送了帖子,说是静云公主邀海氏携凝笙一道参加后日的品茶会。
海氏一脸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孔妈妈倒是个知轻重的,赶紧差人通知了芸笙堂那边,让大姑娘好生准备一番,免得失了礼数。
待这厢小心翼翼地把人送走后,海氏打发着丫头们去准备衣服饰物,呆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咱们家与静云公主素无往来,这份请帖到底是何用意……”
孔妈妈拾起丫头搁在桌上的纨扇,借着扇风的动作附在海氏耳边轻声道:“夫人,眼下既已接了帖子,最要紧的还是作好赴宴的准备,毕竟是公主做的东,切忌怠慢。”
“你说的不错,”海氏绞着手中的帕子,神色紧张,“不过还是得打听下,这次的品茶会都宴请了哪些人家,万不可在天家面前失了礼数。”
海氏自忖,方才咋一听到这消息脑子有些混乱,差点就没反应过来,上官家可是有整整齐齐的五位姑娘,若说皇家重脸面,看不上庶出的,那也不该独独点明只带凝笙一个吧?凝箫也是同为白氏所出的嫡女,虽说年纪尚小……
不对!年纪?难道这品茶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与大嫂那日说的事有关?
想到这里,海氏心里更觉没底,她连忙吩咐道:“你赶紧派人到前院去交待一声,就说我有要事须同老爷商议,待老爷一回府就去递消息。”
兹事体大,马虎不得。就算大姑娘不是夫人亲生的,到底也是上官家的嫡长女,但愿夫人心里是有数的。
孔妈妈对自家姑娘心里头那些疙瘩清楚得很,可前头那位留下的几个孩子,儿子那头明面上定是要捧着的了;而女儿那头,要是连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那除了自损名声外可落不到一丁点的好处,夫人能自个儿看开些是最好不过了。
****
凝笙接到消息的前一刻钟,正在与汀兰芷兰二人讨论,该送什么生辰贺礼给便宜老爹。
虽说上官谨与老夫人谢氏的生辰相隔不久,可毕竟还没够做寿的岁数,也就和往年一般在府里办个家宴,阖家老小坐一桌吃顿团圆饭便算是庆祝了。
于凝笙而言,这样简简单单的庆祝方式最好不过,省心又省力,也不用像之前几次那样费劲心思将各色来宾对号入座,还要保证全程精神高度集中,以防出什么纰漏。
她寻思着亲手做双足袋好了,反正以她目前的女红水平,能拿得出手的活计也没几样,矮子里拔将军,能凑合就成。
芷兰依照吩咐从库房里取了料子,凝笙按着自己的想法画了下简单的图样,又参考了些两个丫头们各自的意见,就开始动起手来剪裁布料了。
“品茶会?还是静云公主做东?”凝笙看了眼手里刚被剪坏的料子,暗道可惜。
“是的,大姑娘。”孔妈妈派来传话的丫头倒是个伶俐的,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清楚,并附上孔妈妈的嘱咐,“还请大姑娘用心作好准备。”
凝笙主仆三人面面相觑,待让传话丫头退下后,屋内一片寂静。
这番插曲过后,凝笙彻底没了动手的心思,还有几分发怵,前面几次出府见外人,顶多也就是与相熟的聚上一聚,礼数和规矩稍加注意就能应付过去。如今倒好,皇家下的帖子,又不知深浅,借她一百个胆都嫌少。
离赴约的日子也没多少时间了,凝笙草草用过晚膳,就让院子里的其余人都散了,只留了两个贴身丫头,借着挑选外出服饰的由头补补有关皇家的“功课”。
“听说这回的帖子只下给了夫人和姑娘您,别的几位姑娘都没请呢。”汀兰将好几件簇新的衣裳一一摊开,兴高采烈地道:
“况且还是去公主府,姑娘可要好好装扮一番!”
凝笙闻言哭笑不得,睨了这丫头一眼,“又不是去出风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作甚。”
“姑娘快别理这丫头,成日里没个正形。”芷兰添了盏烛火,照得屋里头亮堂堂的,她又取了几个匣子摆开来,“说起来,这几样,都是夫人早年给姑娘备下的。年初的时候听海夫人的意思,因着圣躬违和,来年选秀也许会搁置了……”
“都是大方得体的款式,姑娘挑些合适的赴宴用吧。”芷兰将几个匣子上的锁头一一打开,露出来好几套头面。
凝笙看似认真地打量每一件衣饰,其实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芷兰要是不提,凝笙都快忘了还有选秀这茬。本朝按例三年一选,明年正好又到一轮,已满十四的凝笙也在待选之列。不过靖徽在选秀上所定的规矩并不严苛,若有因抱恙在身不宜参选的,待报于黄门核实后即可免去参选资格。
之前那场大病来势汹汹,府中上下几乎做了最坏打算。所幸到底最后挺了过来,病愈及时,消息也未曾递出外头,不然恐怕要坐实了这病秧子的名声,日后谈婚论嫁也免不了要吃亏。
至于这府里的人们……单是在较为亲近的几人眼里,她也仿佛是什么一碰就碎的高危物品,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到就差没供起来的态度,一时半会怕是也改不了了。
既然说到了选秀,那话题便不可避免会涉及皇家,这正是目前她最为关心的。毕竟眼看着就要到公主府赴宴了,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失了礼数岂不惹祸。
当今膝下统共八个孩子,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静云公主居长,于四年前出降申国公世子崔敏,育有一子一女。这位殿下与太子皆为崔皇后所出,也是唯一一位嫡出公主,金枝玉叶,极受宠爱。
崔皇后故去多年,后位至今悬空。现妃嫔中第一人当属贵妃汪氏,出自英州望族,亦是安定公主生母。而“贵淑德贤”四妃中,贤妃未立,德、淑二妃皆有子嗣。德妃慕容氏不仅生了三公主,三皇子也养在她的名下。二皇子则为淑妃戚氏所出。再往下便是贞嫔许氏,兵部尚书许培理之女,育有四皇子。而年纪最小的五皇子,生母据说是一位宫女出身的美人,自小养在宫外,甚少露脸于人前。
五位皇子年纪相差并不远,稍大的三位,都已陆续封王娶妻。四皇子和五皇子只隔了一岁,眼看着也要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一轮八卦听下来,虽然和赴宴相关的内容并不多,关键信息都被凝笙牢牢地记了下来。
白氏准备的首饰她没有动,只从平日里不怎么戴的半新饰物中挑了几样做工精细的,衣服选了新做好的,在两个丫头的协助下稍微搭了搭,倒有几分眼前一亮的感觉。
服饰决定好了,消息也打听完毕,借着要养足精神赴宴的由头,凝笙梳洗一番便早早熄灯歇下了。
也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预感,即将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场品茶会而已。
****
一日转瞬即逝,做好功课的凝笙踏踏实实地睡了个整觉,在丫头们的伺候下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妥当,神清气爽地用了顿暖胃的早膳。
待一切就绪后,凝笙带着丫头们先去了趟颐养斋给老太太请完安,再与海氏会合一同出府。
“虽说这些天暖和了不少,但毕竟还未入夏,你身子刚好,披风还是要带着的,切忌吹风着凉。”谢氏仔细端详了一番凝笙的穿着,末了才嘱咐道。
“孙女明白,披风也已经让丫头们带着了。”凝笙笑着答应了。
“嗯,那就好。”谢氏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海氏交代道,“咱们家这是头一回接到公主下的帖子,你多看顾着点大丫头,莫要失了礼数。”
海氏神色恭谨,无有不从,“妾身记下了,还请婆母放心。”
话毕,两人便准备带着各自的仆从乘坐马车出府。临行前,凝箫和凝箮两个年纪小的都眼巴巴地望着凝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凝笙揉了揉面前两个仰着的小脑瓜,“好啦,品茶会上的热闹,待我回府再细细地讲给你们听。”
听了凝笙的话,凝箮用力地点了点头,圆乎乎的小脸蛋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晕,笑得一脸娇憨。凝箫倒是不舍地握住长姐的手,细声细气地附在凝笙耳边道:
“热闹听不听不要紧,我只希望长姐早去早回,诸事顺利!”
凝笙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她抬手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笑道:“好好好,你在家中要乖乖听长辈们的话,不可调皮。”
凝筠一如既往的沉静,并不多言,只微微地朝凝笙点了点头。
倒是凝箐,一反平日里的能说会道,从见面到现在就未同凝笙说过一言半语,见凝笙望向自己,还一脸僵硬地将脸转向了别处。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好了姑娘们,该出发了,可别耽误了时辰。”孔妈妈在海氏的示意下出声催促道。
****
此次出行的主子只有两位,为免张扬,凝笙与海氏同乘,仆从们随行于车后,一行人按着路线朝目的地出发。
方才在颐养斋见到海氏时,凝笙便觉得她似乎有话要同自己说,但如今两人坐下了许久,听了好一会马车行进的轱辘声,也不见对方出声。
好吧,世事万变,静观其变。凝笙将视线停留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上,光明正大地发起呆来。
默默腹诽的凝笙并不知道,海氏其实也在暗暗地观察她,而且她的猜测并不准确,那时海氏并非是想与之搭话,只是觉得她这继女,与从前相比,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海氏还记得自己刚嫁到上官家那会,这孩子每次与她会面,行为举止皆合乎礼数,除了骨子里的骄矜疏离,明面上是从不出错的。这种自矜,未出阁时她没少在嫡出的姐妹身上感受过,同样地,凝笙与凝箐几个庶出姐妹之间亦是如此。可自大丫头病愈以来,这样的隔阂在逐渐淡化。
海氏毕竟是在嫡母手底下讨了十来年生活的,像继女那般涉世未深又被娇养大的孩子,到了她面前,再怎么掩饰也总有情绪流露的时候。而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感觉不到从前的抵触,只余淡漠和平静。
说实话,前头那位留下的三个孩子里,只有策哥儿会让海氏留心几分。两个丫头片子早晚都会是别人家的媳妇,除了肉疼公中要出的银两外,她也没什么旁的好计较的。
再说了,上官家的姑娘又不止这俩,出给谁不是银子?既如此便都出一样的,就算到了老爷面前她也占理。反正私底下,老爷的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余氏和她生的那一窝,这些年占的便宜还少么?
白氏若只留了俩赔钱货,倒还好对付,好吃好住地养到出阁,能得个好名声也亏不了什么。可惜偏生多了个嫡子,死死地挡在了她的章儿前头,这下好了,嫡长两样都不占独一份。老天无眼,她这辈子就章儿一个指望,叫她如何甘心!
海氏在接下请帖的当晚就告知了上官谨,那日娘家大嫂透露出来的消息,是皇室有意与海家联姻,这样大的馅饼谁不想沾上一块。
且经多方探听后得知,此次品茶会,受邀的皆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家眷,出席的年轻一辈都是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难免引人浮想联翩。要知道,诸皇子中尚未娶妻的,可不止一位啊!
然而令海氏意外的是,上官谨的反应称得上冷淡,只吩咐她带着大丫头按时赴宴,礼数做足即可,无须往贵人跟前凑。
为了此事,这两日她都在犹豫要不要给继女提个醒。临到出府又转了念头,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姑娘们的婚事老爷怕是已有主张,且大丫头若是高嫁对自己也无甚好处,难道还指望将来她会放着自己的嫡亲弟弟不帮,来为章儿谋前程?
也罢!就按老爷说的,走一个过场便是。别的不提,就大丫头那身子骨,不是她埋汰人,要是传出去了,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稀罕?娶个病秧子算什么事!论身份论才色,放在遍地权贵的京都,更是没拎得出手的地儿。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话,在抵达目的地后一道下了马车,待海氏递上请帖,便在引路宫人的带领下移步入了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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