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赴死

　　萨摩看那女人嘴边的血，便猜了个大概情形。此时见将军在火头上，也不敢分辩，按他的习惯，此时顶着，后头更没好果子吃，还不如让他骂两句消消气，也就没事了。

　　果然半泰又骂了两句，气就泄了，见朱烨还脏着，又让她洗漱。

　　萨摩趁机叫了机器医生来看，那机器上下左右折腾好久，也没诊断出个什么，只说气血两亏。她吐血也不是一次两次，当然气血不旺，这倒也不算错，只是没什么用罢了。

　　这样半泰也没什么说头，只说再找个活人给她看。现在这年头，机器医生又快又方便，懂得还多，几乎整个儿顶替了大活人，只留下科研部的那些。这军舰上多少年没有带心跳的医生了，他说这一句也就是说说而已。

　　朱烨看这样子，似乎她得了什么查不出的怪毛病。她自己知道这吐血是精神力引起的，也不着急。只是奇怪怎么别人一样的用，就自己这么倒霉，可别就这么让她死了，等她再拉几个垫背的才好。

　　折腾了半日，已经到吃饭的时候。半泰便让摆在书房，叫了朱烨一起。朱烨看看满桌的食物，跟平时给自己的全不相同，看起来还好，吃到嘴里都是从未有过的奇怪味道，于是吃了两嘴，就搁下碗筷。

　　半泰看看她，问：“这就吃好了？怪不得瘦成这样。”便又给她夹了两筷。“这肉都是挑虎须兽身上最好的运来做的，你尝尝。”

　　朱烨猜这必然是他喜欢的，勉强送入口中，果然还是那股奇怪的冲味，猜想也许是什么香料，不然怎么什么菜都有。便又放下。

　　萨摩见状，插嘴道：“虎须兽产仔艰难，却最滋补神气，现在已经少得很了。”言语中分明说她不识货。

　　半泰听见，看她实在不喜欢，不好强迫，便说：“算了，喜欢什么吃什么罢。”

　　朱烨松一口气，暗道：饿着肚子不吃肉，你难道以为我乐意。实在是那种味道太过恶心。

　　饭毕有上来个西瓜大的红球，外面还有毛刺，萨摩从机械臂手中接过个半尺长的水果到，刷得划开，便从中掏出个一手刚好半包的白球，好像个大荔枝。朱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水果刀上，虽然知道用处不会太大，仍然有些渴望，见被机械臂收走，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半泰把那切块儿的白球推给她，见她显出些好奇的神色，便送了一块到她嘴边。朱烨一时不妨下意识张了嘴，便就着他的手吃进去，顿时后悔，又不好吐出来，便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就听半泰问：“这个总喜欢吧？”

　　朱烨还在膈应刚刚被他喂水果，摇了摇头，想着那磁盘才看了个开头，就起身去寻。

　　半泰奇怪地看她背影，这人口味怎么这么奇怪。

　　这些日子朱烨日日白天去书房看资料，晚上多数时候萨拉会被接去，后来又来了个不认识的女孩，同她睡一个屋。自此她俩就轮换着晚上不见人，偶尔两人一同不见，也是有的。

　　同屋的女孩自我介绍叫阿杰莉娜，浓眉大眼，话多得很，她们你白天我晚上的工作时间不同，那女孩还能跟朱烨搭上许多话。阿杰莉娜喜欢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愁苦，原来是怎样的大家闺秀，前途光明，刚开创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如今沦落到这种以色事人的地步，说着说着还会抱怨上萨拉几句，说她自甘下贱，看她不起之类之类。

　　十句里朱烨也不一定答一句，阿杰莉娜仍然锲而不舍，朱烨也就随她去，不想听就自我屏蔽掉，也并不麻烦。

　　只是白日里的咸猪手才是甩不脱的麻烦事，经常看着看着，半泰就会凑上来捏捏摸摸，他一这么做，朱烨就吐血。为着不着相，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在半泰或者萨摩在的时候吐一吐，机器医生升级的好几代来看病，仍然找不出缘由。只是再这样下去她似乎随时会死掉。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的饭已经换成平时普通的菜，她还听到半泰让萨摩给她准备些补血的药，吃的东西也能看出来在向这个方向靠拢，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大。多走几步路她就会头晕，时不时还会心慌气短，这是要死的征兆了吧。

　　这样闹了几次，半泰就不再揩她的油，来了书房也就是聊聊天，本来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有一天半泰见她在算歼敌概率，便笑话她舍近求远方法用错了。见朱烨好奇的看他，便直接让萨摩把游戏室里的游戏机拿出来，进仓直接指着屏幕讲给她正确的算法。自此有时朱烨实在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他，半泰似乎也有些好为人师，又或者在逗猫逗狗打发时间一般，解释给她听或者一起玩游戏。

　　朱烨已经知道伊迪人精神力量的训练就是这个游戏，是以更加花时间在上面。她其实也一直在用心找自己吐血的原因，无奈一直找不到，只得先埋头学东西。

　　这一日朱烨在游戏飞碟里与人对抗。她心算还不够快，动作总是棋差一招，被人抢了几次先手，就挨了好几下。许是因为她学东西不系统，对方似乎不大适应她的打法，是以还能胡搅蛮缠纠缠到现在。习惯了头痛后，她也能从精神力中体会它原本的好处，就像这心算，一般人的大脑哪里就能算得快成这样，半泰强调过好几次心算歼敌几率是这个游戏中最重要的一环，向着成功几率最大的方向走，是基本的选择原则。她一直头痛，算的就没有别人快，所以总是被动挨打。偶尔来不及算，凭直觉做个选择，倒叫对手适应不了。

　　与那人纠缠了半下午，她还是赢了，虽然头疼得很，满身虚汗，仍然很高兴。她知道自己已经进步不慢了，可她需要更强。

　　半泰最近有点儿闲，西姆还是不肯让出阵地，大哥又说再等一等，他就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想起书房还有个人，便想去逗逗她。进了书房，发现她正在游戏，便想也不想进到飞碟里来看。

　　她们玩的东西对半泰来说还幼稚得很，虽然朱烨已经足够努力，在半泰这里仍然不够看。于是看着看着半泰的眼睛就瞄到她的身段上。今天朱烨身上是件连体的假两件，上身衬衣式，下身紧身裙，都是柜子里的。看着不露肉，朱烨就挨件拿着穿。此时她正紧张对战，浑身都湿透了，衬衫裙子都贴在身上。

　　半泰盯着操作台前的女人便有些气不顺，这看得到吃不到是什么意思？

　　越看越气，越气越看，朱烨虽然最近瘦得可怜，风一吹就要倒一样，却仍然是个女人，搁不住总对上半泰的胃口。让萨摩说，他家将军收藏的成人片子里，一半都是飞碟军舰的背景，剩下的另一半里还有一多半是衬衫女人。

　　于是半泰瞪着眼睛又看了会儿，转身出去，恶狠狠的对萨摩说：“我看你最近累得很，那女人闲着，让她也干干活。”

　　萨摩瞪着眼睛揣摩脑筋飞速运转，我累？而且那个病怏怏的女人能干什么？

　　于是第二天朱烨再去的时候就见萨摩蹭过来，好脾气地笑道：“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聊一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那？”

　　朱烨看了一眼他头上一层几乎看不到的头发，又垂下眼帘，回道：“朱烨。”

　　萨摩点点头，“住着还习惯吗？”

　　“还好。”

　　“天天跑来跑去的也麻烦，要不住到这栋楼里来，你看怎么样？”

　　朱烨有些吃惊，这些日子来她也看的明白，这栋楼一共就没住着几个人，都是半泰的亲信，是以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萨摩看她抬起头，有些疑惑的样子，便又道：“有些时候有个女人在，总好过一群大老爷们天天在跟前晃悠。你来了也不用多干什么，我有时候忙不过来，你就帮我的忙，你看行不行？”

　　到这地步朱烨显然没有说“不”的权利，不过她也没有说“不”的意愿。住在那种封闭的地方，实在没什么用处。

　　于是当天她就搬了家，走得时候莎拉和阿杰莉娜都吃惊得在门口目送。

　　住的地方变化不小，原来的竹屋肯定是个风雅的情趣之地，新房间却是制式的。虽然流于刻板生硬，条件倒不错。

　　第二天朱烨一早就去了书房，她的信息已经上传，可以在庄园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包括书房。这还是头一次朱烨自己进来，路过半泰的办公桌，犹豫了下，没有过去。她不敢太鲁莽。

　　才看了一会儿书，就见萨摩开门进来，“哎，你怎么在这？”说着就来拉朱烨，“等着你早饭呢，你怎么就直接过来了。”

　　朱烨跟过去，就见拐到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不一会儿，就进到一间大套房，从厅里穿过，里面就是餐厅。

　　坐在里面的不止半泰，还有阿杰莉娜。见朱烨走进来，阿杰莉娜小声“啊”了一下。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吊带睡衣坐在桌前，长发披肩，说不尽的妩媚。

　　萨摩把她送到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朱烨回想萨摩走之前说的话，“平时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简单得很。”

　　朱烨仔细回忆每次吃饭萨摩做些什么，无非就是切切水果，看看有什么需要叫一叫，确实不难，于是站到半泰身后。

　　阿杰莉娜开始还有些不适，想要跟朱烨说话，当着半泰的面又有点不太敢，畏畏缩缩使了两个疑惑的眼色，便闷头吃饭。半泰见她站得靠后，用筷子指指面前，示意她往前站。然后又指一指桌上一碗红色的汤，这汤朱烨认识，最近每餐都有，据说是补血的，便端起来一口喝掉。

　　阿杰莉娜抬头疑惑得看看两人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来。

　　自此朱烨接手了萨摩伺候人的工作，看来不在床上伺候，就得在饭桌前伺候。相比较，朱烨挺喜欢后者。

　　后来借口在房间里待闷了，她还接手了送女人回去的活计，有一次送莎拉回去，莎拉小心翼翼问她怎么得来的这工作。朱烨一时无言以对，莎拉见她不回答，失望的脸色明显得很。两人其实并没有实质交流过什么，此时朱烨见她失望，也升不起安慰的兴致。就见萨拉头低了一会儿，忽然问她有没有其他人的消息。

　　朱烨想了想，她似乎只有一个人的确切消息，便回答：“我只知道晴子的。”

　　莎拉想了想，终于从脑中挖出一个安静的身影，“是那个说被一个大学生救过的女孩吗？”见朱烨点点头，便又说：“她现在怎样？”

　　“死了。”朱烨回答。

　　“什么？”莎拉先是吃了一惊，后又想到什么，松懈下来，恹恹的问：“怎么死的？”

　　“自杀。”

　　“她不是很坚强吗？”这回莎拉更吃惊了，她还清楚得记得当时晴子讲如何努力从那些禽兽的魔爪中逃跑的时候，她有多么的钦佩。

　　也许看到有人走在前面，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朱烨心里这么想。想到那个死掉的老太，朱烨便深深产生一种很久没有行动的罪恶感。只送过去这样一个没用的老太，朱煜一定笑话她了。

　　阿杰莉娜与莎拉正相反，每次都会一路说些可怜她，宽慰她的话。

　　朱烨其实并不在意，她现在真的开始心急。没日没夜的学习，绞尽脑汁想办法，可这种环境，她什么都做不成。开始的耐心被磨的渣都不剩，她身体越来越不好，整日吐血就是家常便饭。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这一日送了阿杰莉娜回去返程的路上，迎面碰上个人正从楼里出来，本来她并没有在意，那人自己却立住了。朱烨这才仔细一看，这人认识，是那天偷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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