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夜莺（APH港耀）

　　行驶在太平洋中央的豪华游轮上，一个十六七岁身穿墨绿色风衣的少年靠在船舷，一双碧色的眸子漫无目的的望着翻滚的白色海浪，一头金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一动不动的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似乎在沉思，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亲爱的小亚瑟！哥哥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少年看来很呱噪的响起来，他一边暗叹自己的安静时光又毁掉了一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侧，原本想要扑到他背上的法国少年一下子投向了船舷的怀抱。
　　“嗷，痛啊……哥哥的心都要被撞碎了……”法国少年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幽怨的道。
　　“弗朗西斯你给我用正常点的语气说话。”亚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弗朗西斯向来就不是个会看眼色的主，所以他毫不气馁的继续攀在亚瑟的背上笑的仿佛刚才的疼痛根本不存在。
　　“可是你再不进去他们就要开始啦，虽然哥哥是一点也不介意和小亚瑟在这里看夕阳啦！”
　　亚瑟抬脚往弗朗西斯的左脚狠狠踩下去，听到那家伙呼痛的惨叫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他在快要走进船舱的时候转头对眼泪汪汪的弗朗西斯笑道：“先生，你再不进来可就要迟到了。”
　　“什么嘛明明是哥哥好心来叫你的！怎么现在又变成哥哥会迟到啊混蛋！”
　　***
　　由仆人带领着走进地下舱的楼梯，闷热的气息混杂着酒味，喧闹的声音让亚瑟感觉自己来到了集市，那些高谈阔论的声线让他厌恶，因为他知道那些看似金贵的老爷夫人们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草包。
　　“少主，请这边走，您的座位已经预定好了。”
　　这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拍卖场所，前方巨大的高台上即将陈列出今晚的商品，违法的交易在贵族眼中看来却是新鲜而又刺激。
　　他并不常参与这种事情但见的也不少，不过今晚与其被弗朗西斯那家伙纠缠到底还不如来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他感兴趣的猎物，如果合他口味，买回去玩玩也无偿不可。
　　“嘿！有没有想哥哥啊？”
　　亚瑟猛地转过头，却见弗朗西斯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顿时道：“你怎么会过来？”
　　弗朗西斯耸耸肩，“又不是只有你才参加过这种竞拍。”
　　这时候灯光全部对准了高台，观众席顿时暗下来，穿着蓝色花俏西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来说的一些能够让买家挑起兴趣的开场白亚瑟却觉得枯燥无味，他抱着手臂干脆开始闭目养神。
　　被当做商品的奴隶一个个或被拍下或被抛弃，亚瑟差一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主持人一句话让他睁开了眼睛。
　　高台上被推出来一个围着黑色幕布的巨大笼子，主持人一手撑在笼子上一边道：“接下来是本次的压轴商品，如此难得一见的中国美人，一定为让各位惊艳的。”他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手指抓住幕布一角，低低带笑，“让我们期待一下，他会花落谁家呢？”
　　幕布被猛然掀开，顿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从会场的各个角落传来，亚瑟听不到弗朗西斯兴奋的声音，在他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在渐渐远去，绿眸里只倒映出了那安安静静睡在笼子里的黑发少年。
　　笼子里被铺上了柔软的棉絮，纯白色的棉絮上撒着艳丽如血的玫瑰花瓣，那个东方少年穿着一身红袍微微蜷着身子睡在花瓣上，一头黑色长发如流水般披散下来，尚显稚嫩的容颜已让人惊叹不已。
　　“七百万！”不等主持人开口，已有人迫不及待的喊价。
　　跟价的人很多但慢慢的已有人力不从心的放弃，把价位抬至一亿的声音让亚瑟愣了一下，转头望去，那个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而回过头来。
　　“居然是Mr.R？好厉害，连黑手党的教父都和我们乘同一艘船诶。”弗朗西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从开场以来就做哑巴的亚瑟举起前面小桌上的价位牌高声道：“一亿五千万！”
　　“两亿！”
　　如今偌大的会场里只剩下亚瑟和R·M的声音，价格还在一路往上，所有人都呆呆的听着那些数字翻着滚儿的往上飚，就连老练的主持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弗朗西斯惊讶的对亚瑟道：“喂，你别乱来了，哪有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奴隶的？”
　　R·M在亚瑟喊出四亿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笑了，转头去看亚瑟，不出所料的看见了亚瑟盯着自己的眼中有鲜少露出的挑衅。
　　“没有人出四亿以上的价格了吗？”主持人连忙喊道。
　　“四亿一次！”R·M优雅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出了会场。
　　“四亿两次！”亚瑟将手里的价位牌抛在了小桌上。
　　“成交！”
　　***
　　“你认为我真会给你四亿不成。”亚瑟冷淡的对拍卖会的负责人道。
　　“可是明明成交价就是这样啊柯克兰少爷！”对方简直快要哭了。
　　“别给我啰唆，你要的钱就在这里，要是还敢说不，我就把你整个公司收购进来让你一分钱都捞不到。”亚瑟示意随从把装钱的两个大皮箱放到桌子上，“钱在这里，人我带走了。”
　　“我可以帮您送过去。”
　　“不用。”亚瑟冷冷的打断了那人的殷勤，走到沙发前将因为药物作用还没醒的少年横抱起来，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亚瑟一走那个负责人连忙打开皮箱，仔细清点钱数后欲哭无泪，“居然对半折了……”果然还真是日不落的作风……
　　***
　　亚瑟坐在书桌前随意的翻着手中的烫金大部头，风衣搭在衣架上，橙黄色的灯光照的整个房间都温馨起来，少年躺在他的床上，依然在昏睡，他也不去叫他，就这么坐在旁边，窗外是月下的大海。
　　他盯着书上的文字半天看不进去，将书本合上放回桌子，他站起身坐到床边，望着少年恬静的睡颜，羽翼般纤长微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有一瞬的失神，待他回神，指尖已快要触碰到少年的脸颊。
　　他收回手，转而轻轻执起少年的手，慢慢的将他的袖子撩起来，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捆绑过的红痕，有些地方严重的已经有淤血，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放下少年的手他去药柜里拿药水，但却在听到床上的轻微动静时将本已拿出的药水重新放回了柜子。
　　转身，他看见少年捂着额头坐起来，“你醒了？”
　　少年昏昏沉沉的甩了甩头，看到他时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你的眉毛好奇怪——不不不我想说的是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亚瑟的脸在少年说出第一句时就黑了半边，但在看到少年的眼睛时那种不快的感觉莫名的就消失了。他其实猜到了这个人的眼睛一定很美，但真正看到时还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那么纯粹的黑，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色，灯光在那双眸中映出暖暖的光芒，竟比夜空还要诱人。
　　“我是你的买主，我叫亚瑟·柯克兰，你现在正在我的船舱。”亚瑟有些奇怪，这个人似乎并不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难道他是被强迫的？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人会自愿吧。
　　“你把我……买下了？”少年讶异的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可是我的弟弟和妹妹……”他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向亚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能带我去底舱吗？那里不能让我这种人随便进，但是你一定可以吧？你可以带我进去么？我弟弟妹妹都在里面。”
　　亚瑟看了他半晌，低下头看了看被少年紧紧抓着的腕子，少年这时也觉察出不妥而面露尴尬之色，松手时亚瑟却突然反手抓紧，拉着他就往门口走，走一半又停住，回身去衣架上拿自己的风衣外套，却不是自己穿而是把它披到了少年的身上。
　　“外面风很大。”亚瑟的动作配上不冷不热的语气有点怪，少年有点不知所措，想要说谢谢又觉得这个人也许根本无所谓。
　　“你叫什么名字。”路上亚瑟问道。
　　“王耀，耀眼的耀。”少年有些喘，可能是由于跟不上亚瑟过快的脚步所致。
　　亚瑟却突然停下来，王耀一不留神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怎么了？”王耀摸着鼻子问道。
　　亚瑟低声道：“把你抓住的就是那些人吧？”他看到通往地下舱的入口处站着几个拍卖会的人，正在讨论的那些事情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还记得王耀手腕上的伤，他想不只是手腕身上多多少少肯定也有，这些人向来不会对自己的货物手软，特别是当这个货物并不认命时。说白了其实他们把王耀特意弄成那个样子，也不过就是为了挑起买家最阴暗的欲望而已。
　　王耀看到那几个人时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厌恶的别过了头，亚瑟见状道：“我们一会儿再过去，等他们离开后。”
　　亚瑟揽过王耀的身子往相反的方向走，猛然察觉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超过，便放下了手。
　　“你不知道他们对你干了什么？”亚瑟把胳膊肘向后搭在栏杆上，看见王耀有些怕冷的裹紧自己的风衣。
　　王耀摇头，“我只记得他们单独把我叫出去，然后给我吃了一个药丸，然后我就睡着了。”
　　“你要见你弟弟妹妹做什么？你又不可能把他们带出来。”
　　“可是他们还太小离开我以后他们根本没办法生存……”王耀咬住下唇低着头很苦恼，当他发觉亚瑟一直在看他，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柯克兰先生……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如果是求我把你的弟弟妹妹都买出来，不可能。”亚瑟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去看王耀，“把你买出来花了我两亿，如果再多两个，你准备拿什么还，你也还不起。”
　　王耀顿时语塞，鼻尖一酸他垂下头去不再言语，亚瑟见他这般胸口有点堵，却突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话好说，他想也许刚才他说的确实有点过分……但是偏偏覆水难收他也不想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亚瑟！”
　　听到喊声亚瑟把目光转过去，正见自己的父亲大步朝他走过来，看他那穿着似乎是刚参加了一楼大厅的交谊舞会。
　　“这就是你买下来的奴——”
　　“父亲，”亚瑟本能的打断了那个难听又下等的称呼，但即便如此王耀还是不可抑制的身体一僵，“有什么事。”
　　柯克兰先生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从王耀的身上收回来，对亚瑟道：“你过来一下。”
　　亚瑟皱眉，放下搁在栏杆上的手臂对王耀道：“你在这里等一下。”他跟着柯克兰先生走到无人的船头，亚瑟还可以看到远处王耀不安的朝自己这边张望。
　　“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花两亿买了一个男宠回来？让别人知道不让人平白看笑话？”柯克兰先生的语气很不快，“我原本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没想到我儿子居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不是男宠。”亚瑟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大有你再说一遍他立刻就走的感觉。
　　“尽管你可以否认，但是个人都会这么觉得。底舱的阴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带这个人过来想干什么？”柯克兰先生已有怒意的声音把亚瑟的心情也搞差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王耀，转而对他父亲道：“你不用这样像监视犯人一样的监视我，我并不是你的私有物。”
　　“你是日不落的少爷，马上就会成为它的主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品评，会让你堕落的东西，我决不允许它存在。”
　　“父亲你想干什么？！”亚瑟见柯克兰先生往王耀的方向走连忙几步上前拦在他跟前，“他是我买下来的，你想出尔反尔难道不也是丢日不落的脸么？”
　　柯克兰先生阴狠的笑了一下，“这可不一定。”说罢他一手搭上亚瑟的肩膀将他推开，大步走向底舱的通道。
　　王耀被柯克兰的眼神冻得一颤，无法承受那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撞上亚瑟的胸膛。
　　“没事。”亚瑟低低的道，握住王耀冰凉的手，拉着他跟着柯克兰一起下到底舱。
　　橙红的灯光带给视觉上一种暴力的冲击，全身都在燥热的血液几乎都要跟着一起沸腾，一个一个巨大的铁笼束缚着各种即将要被交易的商品，柯克兰先生向一个看似看守的家伙说了几句，那个人便领着三人往里走。
　　最后停在一个铁笼外，王耀顿时低呼，“小香！湾湾！”
　　铁笼里坐着两个比王耀小三四岁的孩子，稍小点的女孩见到王耀就惊喜的喊了一声大哥，声音里还有哭过的鼻音，年长些的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笼子外的两个陌生人。
　　“把笼子打开，”柯克兰先生对那个看守道：“把那个男孩领出来。”
　　“父亲你要做什么。”亚瑟皱眉道。
　　柯克兰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试探性的捏了捏少年的肩膀，指下突然之间的猛然加力，让少年顿时眼神一变，却完全没有露出丝毫的痛苦之意，只是抬起头用最冷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柯克兰先生放松了力道，转头对亚瑟道：“如果你真要花那两亿，还不如要他。”
　　亚瑟烦躁的道：“只不过是因为心血来潮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被我扔掉，您何必如此当真呢？”
　　柯克兰先生微俯下身在亚瑟耳边耳语道：“我可不认为你只是心血来潮，这个男孩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我从来不会看错人。”
　　“如果我偏不呢。”亚瑟仰起头冷笑。
　　“那我只好同意你与伊丽莎白小姐的订婚了。”柯克兰先生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你——哼！”亚瑟差一点就忘掉那一茬了，贵族之间的联姻十分常见，但他偏偏对谈婚论嫁不感兴趣，在看到那个相亲对象的脸后这样的感觉更甚。
　　他松开王耀的手，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父亲，咬牙切齿的道：“好，你居然用这一招，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便吧！”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底舱，再没回头看一眼，也就没看到他松手的那一瞬间，王耀眼中闪过的受伤。
　　“看到了吗，他不要你了。”柯克兰先生扬起胜利的微笑，不屑的看着王耀若有似无的苦笑。
　　“哥，你没事吧？”少年刚想上前，却被柯克兰先生拦了下来，“你也听到了我儿子在你哥哥身上砸了多少钱，你说你要如何为你哥哥赔我？”
　　“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不要为难我弟弟。”王耀道。
　　“我没有在问你。”柯克兰淡淡的打断王耀的话，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亦是一身暗红的少年。
　　“你想要我做什么。”少年冷淡的看向他。
　　***
　　回到自己舱房的亚瑟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很可笑，像一出闹剧最后居然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他倒在床上想起王耀躺在这上面睡得安稳的模样，不由抬手捂住眼睛，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王耀那里不禁苦涩的牵起嘴角，算了，就送给他吧……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躺着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他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王耀的体温，不知道他走的时候，王耀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逃脱柯克兰的束缚什么的……但是父亲会对他做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亚瑟猛地坐起来，大步走到门边正要去开门却在这时候犹豫了，他何必为了王耀这样和父亲闹得那么僵……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有点疲惫的坐回去，直到喇叭里传来到港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魂不守舍的发呆了很长的时间。
　　管他的呢！闹僵就闹僵！反正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他想去见一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的了！
　　终于下定决心的亚瑟直接用跑的一路冲到了底舱，那个笼子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他一惊，连忙拉住一旁的守卫问道：“王耀呢？”
　　“我……我不知道……”守卫的眼神有些飘忽，亚瑟立刻攥紧了他的领子厉声质问，“你少给我撒谎！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反正总会有人告诉我。”
　　“可是……”守卫还想挣扎，但亚瑟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着他的嘴唇，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不敢？”
　　“他们下船了！就在刚才！柯克兰老爷吩咐的让他们离开这里！”那人吓得连忙把原本需要保密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亚瑟的双眸猛地睁大，一把推开他回身就往外面冲。
　　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台阶，完全不顾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的在走道上横冲直撞惹得那些女士尖叫的情况是头一回，上海港人潮涌动灯火通明却照不出他要找的人，最后一批游客已经上岸，游轮开动时的摇晃让亚瑟身子微微一个踉跄，但就是这么一个视线的转移，让他看见了那身熟悉的红衣，人群中王耀将那件风衣披在了他妹妹的身上，脸上强装出的笑颜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几乎想都没有再去想拔腿就要冲过去，却被两个船员伸手拦住，“对不起柯克兰少爷，船已经开了您不能下去！”
　　亚瑟不管如何挣扎都过不去再一看王耀牵着一直在抹眼睛的妹妹准备汇入茫茫人海中，他几乎本能的就开始用尽全力的喊那人的名字，“王耀！！王耀！！！王耀！！！”
　　然后他看见王耀的背影微微一顿，缓慢的回眸往他的这个方向，离得太远他看不真切，他不确定王耀是不是看到了他，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到底是怎样，但后来，他看见他的妹妹抬高手去擦他的眼下，才意识到，王耀哭了。
　　***
　　（两年后）
　　伦敦郊外的一处别墅里，长桌两头的男人各自合上了面前的文案，亚瑟道：“那么就这么敲定了，明天晚上九点，五号港，我会派人来取货。”
　　“没问题，希望我们今后也能合作愉快。”那一头的男人说完看见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西装背心的少年，那个少年俯身在亚瑟耳边低语了句什么，便见亚瑟道：“恕我还有事在身，要先行告辞了。”
　　“您请。”不知什么时候起，亚瑟身边总是会有这个俊秀的东方少年的身影，亚瑟每到一个重要场合这个少年必定就在他身边，几乎如影随形的跟着亚瑟一起应付上流社交场合的各种嘴脸，却也如鱼得水的让人有一丝嫉妒。
　　而外界只知道这个从来不笑的少年叫贺瑞斯，连姓氏都成了秘密。却极少有人注意到贺瑞斯几乎在人前总是戴着手套，也就根本没人注意到其实这个少年的手心早已有了长期握枪的薄茧。
　　走在别墅花园的小道上亚瑟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一边问道：“父亲又在家里搞了些什么东西？”
　　“先生只说要给少爷的成人礼一个惊喜，所以要您早点回去。”贺瑞斯平淡如水的回答道。
　　“真麻烦。”亚瑟现在只希望家里不要又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就好。
　　枪声响的突如其来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身边的保镖接二连三的中弹倒下，亚瑟大惊之下条件反射的去拉贺瑞斯，只是手还没有碰到他人右胸已中了一弹，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他捂住胸口剧痛的感觉迅速灼烧着他的胸腔，子弹擦着肺叶穿胸而过，贺瑞斯已经被闯出来的一个黑衣少女劫走，红外线的光芒一闪而逝一个人的名字在脑海中闪现，他突然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被赶来的保镖稳稳接住而其余人准备去追击袭击者的时候，他淡淡地道：“不用追了，都回去。”
　　该来的总归会来，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呼吸的急促让绿眸蒙上一丝暗红，他竟没有勇气抬头去找那个枪手的位置，那个少女的脸他记得，两年前在游轮上已经有了印象，而且以贺瑞斯的身手他既然丝毫不作反抗，那么就随他去吧，两年间他透过这张脸去找那个人的影子，却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孩子心中对哥哥的感情早已越界了。
　　两年不见，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什么？为何再次相遇你已俨然成为一个老练的杀手，被洞穿的胸口就是你给我的成人礼物吗？果然够深刻……但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亚瑟支撑不住愈发沉重的身体半跪下来，失去意识之前他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早一点意识到，我对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心血来潮就好了……如果在你仍然还属于我的那个晚上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你的……就好了……如果在你对我已经产生了依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握紧了你的手……如果我能更坚决一点……如果我能更勇敢一些……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
　　后来亚瑟因为伤势关系没有参加成人礼，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动用自己在全球设下的情报网一整晚的搜索王耀的行踪，最后得到的结果却令自己如遭雷击。
　　【R·M】
　　他突然从头到脚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本不愿去多想，但眼前竟自动形成一幅幅让他无法忍受的画面，他不想去猜王耀的心里现在有那个男人多少，也不敢去猜自己在他心中已经是什么位置。
　　他把手中的红茶杯狠狠地摔在墙壁上，里面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桌上的书本和笔墨全部被他猛地挥到地上，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烦躁不堪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道：“请帮我订明天早上去香港的飞机。”
　　***
　　亚瑟没有想到他和王耀好巧不巧的竟会同乘一班飞机，座位更是天意弄人般的挨在一起。
　　那个时候伤口根本还没好，只要大幅度的动作都能够让伤口出血，他没带私人医生，这一趟旅行更像是在冒险。
　　“对不起先生，能让我进去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转过头的时候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一抹纯红，王耀一身单薄的浅绿色的斜领衬衣，深色的紧身仔裤，头发被一根红色的发绳高高束成马尾，两缕刘海柔顺的依然一如当初那晚撩人，眼睛里的光芒依旧纯粹而透明，但亚瑟知道，有什么已经变了，彻底的消失与重生。
　　王耀再一次核对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号，之后有点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真是不凑巧呢，你也是这么觉得吧。”
　　亚瑟站起身让王耀进去靠窗的座位，“晚上有空么。”
　　王耀眸光一闪，用手撑住下颌淡淡地道：“今晚我有事。”
　　“是吗……那还真可惜。”
　　第一次，明明在身边，却觉得无话可说，第一次，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鼓不起勇气去握住那双手，胸口的伤隐隐作痛，明明还好好的覆盖在绷带下，却仿佛能够感觉那种硬生生的撕扯，烫的就像子弹穿胸的那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如履薄冰。
　　王耀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昨日被他打中的人，他的心早已在不长不短的两年内变换了季节。
　　“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王耀毫无意义的微勾嘴角，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习惯用微笑去伪装不想让别人看懂的情绪，“你说的是……你父亲强行把我弟弟带走，而你，毫不犹豫的把我丢弃的，那两年吗？”
　　亚瑟的身体一僵，反射性的去看王耀的侧脸，却见王耀依然笑得云淡风清。
　　[只不过是因为心血来潮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被我扔掉，您何必如此当真呢？]说话没经大脑的句子，他还没忘。却从王耀的口中重新出来，显得有点讽刺。
　　“我去……追了你……”亚瑟疲惫的扶住额头，辞藻变得艰涩他组织不起完整的句子。
　　“我看到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就算你最后用尽全力的喊我的名字，但是船不会停。
　　“你恨我。”亚瑟的声音很轻，最后一个字快要消失。
　　王耀叹了一口气，“准确的来说……我恨的是你父亲。”
　　云层下在下雨，灰暗的色调一直延伸至天边，亚瑟突然意识到已经入夏了。
　　似乎已经无话好说，说是故人却又谈不上，两年前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可是偏偏在两个人的心里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一次相遇就打偏彼此生命轨迹的情况并不多。
　　下午四点到达香港的时候雨还没有停，王耀拖着行李箱在机场有点无奈的仰头看大雨磅礴的天空，他忘记带伞了，王港和王湾明天才回到这里，这也是那个人的安排。
　　“一起走？”身后传来亚瑟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亚瑟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拿着伞。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哪里。”王耀微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找酒店什么的，一起也无所谓吧。”亚瑟打开伞将其举到王耀头顶，王耀笑着摇摇头，“确实无所谓，那就一起走吧。”
　　同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的感觉很奇妙，特别是在两人都静默不言的只听得到伞外的雨声时。
　　王耀突然轻叹，“柯克兰先生，你那边的肩膀都淋湿了。”
　　亚瑟把伞太偏向王耀那边，结果自己几乎半边身子都露在了伞外，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同撑一把伞时，会挨得很近很近。
　　“没事。”亚瑟不在意的笑了笑，王耀这时却接过伞柄，把伞偏正了些，虽然身高问题他需要举高一点伞才不会蹭到亚瑟的头顶，“这种时候可以不用管什么绅士风度吧。”
　　亚瑟淡淡一笑，揽过王耀的身子让两人贴紧一点，重新接过伞柄笑道：“其实这样也可以。”
　　王耀有一瞬的惊讶，但他没有说什么，只在看到旁人时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时，在心底无奈的微笑。
　　***
　　傍晚时分入住的维多利亚大酒店，王耀的房间就在隔壁，亚瑟坐在圆桌边的藤椅上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被雨水浸透的城市，杯中的红茶失去了味道，今晚不知该做什么。
　　他起身出门，恰巧迎面撞上许久不见的R·M。
　　“别来无恙。”R·M扬起完美的笑容朝他打招呼，亚瑟却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R·M见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来，“干嘛这样看着我，太想我了？”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条道上来。”亚瑟问得很平静，因为这种时候，没有发火的理由。
　　“他在这条道上可以比任何人都得心应手，当初你父亲厌恶他的地方，已经变成他致命的武器了呢，别忘了——”R·M倾身凑近亚瑟耳边，低声笑道：“我只是，将你丢弃的宝贝，捡回来了而已。”
　　一句话就可以变成导火索，是否爆炸只取决与燃烧的时间。
　　***
　　午夜的街道车流依然不息，王耀倚坐在落地窗前，宽大的浴袍松垮的露出了双肩，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胸口和脖颈斑驳的红痕一直往下延伸，他疲惫的将头靠在玻璃上，冰凉的感觉几乎刺骨，他屈起一条腿，大腿根部的吻痕暧昧的让人面红耳赤。空气里欲望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偌大的空间里却只剩他一人。
　　被进入的时候是疼的，但还不至于完全不能忍受，如果往后他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杀死任务对方……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他以为是R·M，却没想到一开门，竟会是带着一身夜露的亚瑟。
　　“你想见的人里不会有我对吧。”亚瑟一步上前用力抱住王耀，声音比平时都要低沉。
　　王耀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他想要推开亚瑟，但越挣越紧他也只好放弃，“你醉了。”
　　“我很清醒，而你说的晚上有事就是这个？”亚瑟看得见王耀后背的吻痕，那种妖艳的颜色刺得他心中施虐的欲望几乎要破茧而出。
　　“这是我的事情。”王耀云淡风轻的声音让亚瑟猛地横抱起他走进卧室，床上的狼藉让他止不住冷笑，“对，这只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管。”
　　王耀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有点头晕，而亚瑟不等他适应便欺身压了上来，“我早就应该知道，当初他和我抢着买你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对你做这种事。”
　　王耀偏过头躲过亚瑟的吻，冷冷地道：“他不过是在你把我丢掉的时候收留了我，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一直都在埋怨那天晚上的我。”亚瑟死死地盯着不愿意看他的王耀。
　　“我早跟你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不在意了！”
　　“那你又为什么时时刻刻的提醒我！”亚瑟忍不住对王耀大吼，王耀攥住亚瑟的领子将他猛地拉近自己，“当初放手的那么容易，在我最不堪的时候把我就那么丢弃，如果不是R我和我妹妹那天晚上一定就会被那群混混打死，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凭什么说我在这里装！”
　　“你喜欢我什么？！除了这具身体我什么都没有你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王耀气的一把推开亚瑟爬起来要下床，但脚尖才刚点地身子就又被亚瑟给捞了回去，亚瑟死死抓住王耀的腕子把他摁在床上，暴雨一般的吻骤袭而来，王耀抬腿要去踢亚瑟的腰侧，但他忘了亚瑟的近身搏斗比他更强，所以他这一踢反而让亚瑟轻易的置身于他的双腿之间，亚瑟一手摁住他的后脑一手抬高他的大腿，原本的挣扎却造成了如今最惹火的姿势。
　　亚瑟已经松开对王耀双手的束缚，王耀抓住亚瑟的肩膀却没办法推开他，不知是谁咬破了对方的嘴唇，也许两个人都已经自动的把这个吻变了味，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彼此的下身时不时的摩擦刺激着所有的感官，鲜血顺着交合的唇瓣溢出来，黑暗中犹如血族般致命的诱惑。
　　“他有没有这样对你。”亚瑟喘着粗气低沉的问道，王耀近在咫尺的眸子深邃的几乎要将他吸进去。
　　“强盗……”王耀剧烈的喘着，吐出的词语让亚瑟轻笑，“在床上像个强盗一样有什么不对么？”
　　“真想杀了你……”王耀的指尖顺着亚瑟的脊椎慢慢滑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把那根骨头捏碎。
　　“那你就动手啊，”亚瑟刻意的去无视背后那种危险的抚摸，抽掉王耀浴袍的系带，他将脸埋进王耀的颈窝，鼻尖蹭着那温热的耳后，“那种方法R·M一定教过你的，对吧……”
　　王耀突然发力将亚瑟反摁在身下，跨坐在亚瑟的身上他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这算什么？决斗的挑衅吗？”
　　“如果你肯，那便是。”亚瑟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王耀猛地拽起他的衣襟，“亚瑟，别逼我恨你。”
　　“总比你忘了我要好。”亚瑟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跳下床双手掩衣落荒而逃。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这是王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闭上眼，滚烫的液体滑落眼角，亚瑟用手背挡住眼睛，嘴唇有一丝颤抖。
　　是我不该，遇见你……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却不肯把你的分我一点……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把你忘记……
　　***
　　王耀大脑一片空白的在走廊上奔跑，直到他看到那个离开了他两年的弟弟提着行李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他才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
　　眼眶骤然的酸涩，他两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小香……呜……小香……”
　　“哥！”王港见王耀衣衫凌乱的坐在地上哭被吓了一跳，连忙扔掉箱子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哥！你怎么了？怎么会——”
　　下身的疼痛和着心底的委屈一齐涌上来，王耀像抓住救命草一样紧紧抱着王港不敢松手，“小香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小香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不要离开我……”
　　王港不可置信的瞪着嘴唇流着血的王耀，“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不可能离开你啊。”
　　但王耀就像是没有听见王港的话一样，眼泪停不住，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王港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被柯克兰先生带走时的他，也是这样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的眼泪，自己拼命忍着不要回头，否则他也许怎样也离不开。
　　在王湾那里或多或少的听说了王耀在黑手党的日子，那段辛苦的日子里他不在他身边，现在想起依然会愧疚。
　　他半跪着身子让王耀用尽全力的抱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用还不太强壮的双臂同样用力的回抱着他。
　　哥，等我长大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你，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
　　快要打烊的酒吧里，亚瑟像喝白开水一样的一杯一杯灌着自己，眼泪滚落进杯子里，胃承受不了这样的虐待开始悲鸣的绞痛起来，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一个人，那个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却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有伤心事？”
　　“没有。”亚瑟晕晕乎乎的去拿酒瓶，却被另一只手拦下来。
　　“你明明就有。”
　　“不用你管！”他烦躁的挥开那人的手，却也没有了拿酒的精力，不由趴在桌子上不想抬头。
　　“失恋了？”那个声音依然不屈不挠的问着。
　　这不显而易见吗？“你才失恋了！烦不烦啊！”
　　“你这不就是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的反应么？”居然带了笑，实在是有够欠揍的。
　　“不要让我揍你。”亚瑟将酒钱拍在桌子上，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好死不死的那个人竟也一起跟着出来了，他酒气一上头直接挥拳而出，却因为醉了而失去了平常的准头，结果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把手放下来时，墙壁上已有了斑驳的血迹。
　　“你难道没听过有一种说法是一段旧的恋情结束意味着新一段恋情的开始么？”那人抓住他的腕子以防他再一拳挥上来。
　　亚瑟这时候才甩着头迷迷糊糊的去看那人的相貌。
　　戴平光眼镜的家伙一般都不是什么好鸟。
　　亚瑟这么想着甩开手，哼了一声道：“多管闲事的家伙。”
　　那人一点也没像生气了的样子，见亚瑟摇摇晃晃的走到马路上连忙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想被车撞飞吗？”
　　“不是还有你这个垫背的么。”亚瑟揪住那人的后领，吐字不清的嘟囔着，突然一把推开那人，扶着电线杆弯腰开始吐。
　　那人伤脑筋的揉了揉眉心往上一推眼镜架，看来今天晚上不把他捡回去照顾似乎都不人道了呢。
　　***
　　没有人再提那不堪的一晚，即便再次相遇也依然维持着最初的关系，哪怕彼此的身边都已经有了人，但当真正的正视那个人的眼眸，才发现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还是会心动，只不过早已你非你而我非我了。
　　亚瑟曾认真思考过他会什么最后会选择隐退，最后的答案全部都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如果当初他不是日不落少主的身份，他就没有理由放开那个人的手。
　　想在那天晚上顶着漫天的烟火追到你，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没有结果的“如果”了。
　　情不知所起，而他却已不想再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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