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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是川流不息的时间。
起先还好奇外面,对沿途风景百看不厌,久了才知赶路艰辛,哪里还有心情观光。木琅的食物难以下咽,常常辣得我涕泪交加,可是不吃又饿的发疯。
接连三天,车子都在西迦湿热的森林中前行,二皇子终是挨不住,病倒。矮胖男人对此极度暴躁,像要把二皇子生吞活剥似的。几位照顾我的宫女,小心翼翼将已是高烧的他扶入车里,他满眼歉意。
我犹豫,终还是从怀中取出小瓶,呈给他:“不嫌弃的话,我有药的……”
许是见我窘迫,他扬起疲惫的唇角笑道:“你厌我陪你?盼着我早些好,不赖在车里啊~”
居然计较起我先前跟他说的话了,这算是反击吗?
“并不是。”嘟着嘴巴瞅他,“西迦气候与木琅天差地别,你定是不适应了,我也是好心,你却这样说……”
“哈哈,那我不客气了!”他拖着下巴,饶有趣味,“丫头,你此去木琅,一点儿不怕?”
对于他的质疑,我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怕……”死都已被置之度外。
他并不在意我的语气,霸道地夺过药瓶:“谢过~”吞下药丸,又不顾那是我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腰包,还不忘调笑,“盯着我做什么?喜欢我啊?~”
这家伙真是……等我再次平复情绪,望他,已是沉沉睡去了。
这人若非蠢蛋,定是英雄……
几日里,常常见他白天入睡,偶尔梦里皱皱眉宇,喃喃梦呓,多数只是听不出所以然的嘟哝,可他总是重复同一句,久了我也多少判断得出,他说“不要”。
依他的性子,许是在拒绝女孩子吧。
病情反反复复,虽用了药,依旧不见缓解,他越来越多的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奇怪的是,随从却没有一人对他表现出照顾的样子,他也只是常常望着窗外发呆。
直到车队开出西迦边境线,进入木琅南部。
二皇子终于精神倍增,也打开了话匣子:“忘记问你,你叫什么?”
“墨雪。”入了木琅边境,空气也发紧,到处都是陌生的味道。
原来我还没能尝到离别的滋味……这才是起始。
二皇子英俊,皮肤宛若白瓷,毫无瑕疵,手背的血管,泛着清澈的浅绿,木琅人,果真是大陆上最美的……
我斟酌许久,想到自己的角色,末了还是唤了声:“哥哥,可否问你的名字?”他回过头,微微一怔,随即露出难以自抑的笑:“澈。”
毫无气恼与不快,甚至被战败国不是同种族的我唤作哥哥也不发火……想得太入迷了,等反应过来,赶忙转开目光,却还是没能抵挡他的视线,脸不争气地一阵滚烫。
夜,是泛起冷白的夜。
寒冷入侵车内,颠簸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大概这才是木琅人所适应的环境,车队开始通宵赶路。撩起帘子,郁郁葱葱的林地,高耸入云,骑着猃狼的侍卫,呼吸的白雾模糊了脸孔。
月色明亮,一轮雪白,极美。
“怎不睡?”突如其来的问话,吓我一跳,回头,只见二皇子丝毫无睡意的样子,依然保持着我入睡前的姿势,坐在另一边的窗前。
“没什么的。”可是控制不了因寒冷发颤的声音。
“如此……”他起身,掀开车门,一跃而下,对整个队伍发号施令:“停!原地休息!”
不一会儿,便有几位木琅宫女递给我狐皮袄子,末了还有注入热水的手炉。
“已近都城,前边是灰鹿子镇。明晚我们该是能到。”说罢,二皇子上车,手中握一柄镶着宝石的短刀,从方才起,一直不离手,此刻坐回窗边,便把刀从右手换至左手,他用穿着皮靴子的脚踢踢车底中央的镂花罩子:“我已差人生火,炉子一会儿就起,你小心些,别伤着。”
“谢谢,哥哥。”
听闻我的感谢,他再次露出先前深深的笑意,正要回应我,却不觉有人掀开车帘,打断一切:“你对她未免太好了点儿!”
二皇子一蹙眉,犟嘴道:“可他唤我哥哥~~~”
车帘外的正是矮胖男子,他闻得二皇子这种不成器的回答,顿生怒意:“殿下,你该知道要怎么做!到时别怪我没提醒!”
澈不生气,淘气地用脚踢对方肚子上的肥肉:“咦?你倒是不怕青生气咧!他还没好好招待你呢~”
胖子轻蔑:“够了,不要以为他能压住我。已是半死不活,活着的时日也不会长!!”说罢,转身扭动肥硕的身躯,爬上猃狼背部。
二皇子盯着已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压住?你那么胖,青自然是压不住……”回过头,见我沉着脸,他便扮个鬼脸转开视线。
紧随其后的一整天,天气恶劣,二皇子越来越沉默,稍有风吹草动,便攥紧手中刀柄。
这与我何干,裹着厚毯,穿着华袍,百无聊赖。
傍晚,空气湿厚,车队已穿过二皇子所说的灰鹿子镇,想来就快到了。远远已看得清浓黑的山峦。
木琅极北,有一片被称为人类极限的山川,庞大而险恶,曾经想征服它的人,不是丧命,便是失踪。因而有谈山色变之说。都城则属于木琅北部,便是看得见极北群山的。
与西迦不同,木琅的王城,建在一片平坦高地。
空气湿冷,堪比西迦冬雨,想来是要下雨么?我探出头查看,却被身侧的二皇子一把拽回。他神色紧迫而凝重,瞧这模样,便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得偷偷透过帘子缝望,空气里细小的雪白吸引了注意。它们在柔风里,缓慢浮动。
难道是木琅的雪?
我惊喜:“哥,哥哥,下雪了?!!”,他伸手立刻将帘子按实。阻隔我与外面的世界,还从未见他如此严厉神情,胸中渐渐酝酿不安。
许是他意识到过于严肃了,稍稍缓和道:“回到木琅王城,你能看到更美的雪。”
“当真?”他点头,笑得有些腼腆,可眉宇间却是凄恻。
我试探:“怎么?”,他却不应,索性偏过头,不再看着。
终于到达木琅都城,我只遗憾,时间恰是深夜,无法看到城市的繁荣景象。
果如二皇子所说,都城的雪更加好看,那些纷纷扬扬的精灵与想象中略有不同,我不知小小的冰晶还能连成大片,如漫天飞羽。
车子颠簸,王城高墙外,是黑黝黝的护城河,由四座大桥,四座小桥连接,相对的,大门间隔小门。
车队驶入,已远远看清月色中的宫殿,并不似西迦亭台水榭,小巧精致,皆是插入云霄的山岩结构。
穿过宏伟的石柱门,大殿外早有人迎候。
这还是第一次见木琅的女人!
流水般直发,闪耀金子光彩,与之相配的金线袍子,更是熠熠生辉。正乃纯正贵族血统。
二皇子先一步跳下车,俯身行礼:
“母后,我把她带回来了。”
王后的声音锋利如刀,与我西迦的母后不同,这是赤果果的软刀子:“你回去休息,一路辛苦,我听闻你路上病了,现在可好些?”
二皇子皆是:“没有药,也没医官,许是还没好。”
“当初去时我便让你带上,你偏是不听,先退下吧,传人帮看看。”
“多谢母后关心,明日我定早早去给您和父王请安。”说着,英俊少年挥手带走贴身侍从,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往南而去。
一切又沉寂下来,只闻簌簌飘落的雪声,敲打车身。
几个服侍的木琅宫女搀扶我下车,不敢怠慢,立刻匐地,行西迦罪礼,身体与积雪紧贴,冻入骨髓。
“你就是西迦九公主?”。
“是。”不敢抬头。
“小满,带她去住处。”预料之外,竟没有过多责难,甚至语气,都是平和。我抬头,与她匆匆对视。王后冷静地开口,“小满乃三皇子随侍,今日便跟你了,有什么便与她说。”罢了,带领一袭人快步离去。
矮瘦的女孩,宫女打扮,颤颤巍巍从昏暗中向我走来,近了才见她满面憔悴,尖利的声音,容易锥伤耳膜:“且与我来……”。
到了,散了,寂寥的声音在整个木琅王城呢喃。
大殿前,只弥留一块深色印记,渐渐被鹅毛大雪覆盖……
错开小半步,踩碎脚底的冰渣,西迦还是夏天,木琅却正值最寒冷漫长的冬季。
进入一道黑黝黝的木门,借助廊道里的昏暗烛火,看清这小个子女孩,眼睑下包裹着干瘪的眼球,尖下巴,苍白色脸孔,消瘦得病态。
脚步踩得陈旧的木质地板咯吱作响,打量着廊道里墙上的小窗,偶尔有扑簌簌的雪片砸在水晶玻璃上,两侧悬挂厚重的绛红色帘子。
忽而,一阵古怪的恐惧,充斥了封闭的空间。
小满,脚步越来越快,起先还有节奏,逐渐变得凌乱,赶忙追上她,不曾想却被大力攥住手腕,在曲折如迷宫的走道里狂奔,那攥人的力气太大,跑动速度也极快,时不时到转角,我便会狠撞墙上。
“啊——啊——”渗人的喊叫,从小满虚弱的身体发出,那枯瘦如柴的手紧扣着,仿若一把钢锁。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她脸上呈现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分明在笑,发出的却是哭喊,墙壁间久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冲进一间房子,小满将我扔在地上,终于停下了嘶喊和奔跑,我吃痛,从地上爬起,回过头,只见她狠狠撞上门,然后神经兮兮地伸出食指:“嘘!没人找得到的,没人的,没人的,没人……”
“小满……”我试探地叫她,她却无助地抱着头:“不要!!我不要听,什么也听不见!!!!”刚才明明还在笑的,此刻却泪流满面,像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
她还那么小,那么小,不过十四五岁,没有父母兄弟,在这汹涌着黑暗的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伸出手,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这世间,没有人不需要温暖。
“别哭,有我在,没事了,谁也不会找到你,没有人欺负你……别怕……”轻拍她瘦弱的背,怀中啜泣在接连不断的安抚下,小下去,那因紧张收缩的身体,也逐渐舒展。
她忽然脱离我的怀抱,满脸惊恐:“九,九公主殿下,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眼神澄澈,看样子已不是处在失去理智的状态。
“没关系,小满。”见她还是愧疚恐惧,便转移话题,“这么黑,你去点灯好吗?”
她赶忙站起身,脚步跌跌撞撞,不一阵便点好蜡烛,又忙着生炉子。
我这才得空打量屋内一切,窗是水晶窗,做工细致的窗帘虚掩着,漂亮的木床,床柱上垂下帷幔,柔软的鹅黄色羽毛被和枕头。
回身见小满升起炉子,火焰起起落落,便赶忙蹭过去,暖暖冻麻木的手脚。
心神安宁。
小满不敢看我,只怯怯地偷偷瞧了几眼。
见我没有问话,便往炉子里丢进几根劈得整整齐齐的木头,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小心翼翼道:“我去帮您倒洗澡水。”说罢便匆匆跑开……
其实她不必担心,我什么都不会问……促使她勾起痛苦回忆,就是逼迫她再次经历,本身就是件残忍的事。
夜色深沉,只闻劈啪作响的炉火,小满在地毯上睡熟,呼吸均匀。先前虽只是提议,她竟满心欢喜,毫不犹豫留下来,哪怕没有床铺,只能睡地上。
战争已经结束,一切都结束了,路上积攒的疲惫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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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姐妹们,
男主好不容易露个脸,
现在又销声匿迹,
不过他很快又会出现!!
你看女主都嫁给他了!!
(同学说我是个拖沓的人,果真如此么……她还说废话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