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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将军,将军。”崔冰在程安的劝说下,刚要喝药,门外就传来唐旭急促的敲门声。
崔冰猛地站起来,也不说话,就是死盯着门。程安马上过去打开门,只见唐旭披了一层雪,一脸的焦急。
“唐团长,这是怎么了?”程安也没见过唐旭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急忙问道。
“将军,韩大人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回京城,您看,这样的天气——”唐旭喘着粗气,他一面派人去牵马,一面急火火的跑到这边。
哗啦!崔冰手里的碗忽然就摔倒了地上,摔得粉碎,药汁溅了一地。
“他要走你就让他走么?这样的天气,怎么回去?”程安把唐旭推到一边,小声埋怨。
“你不知道,他在营门那边就要闹翻天了,一个劲的就要回去,我也没有办法,这不才来请示将军?”唐旭道,“对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韩大人不是还在这里陪着崔将军看病的么?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
“不知道!”程安也不敢多说话,知道此事非比寻常,是万不能随便说得。
“他要走,”崔冰跌坐回椅子中,疲惫不堪,慢慢挥了挥手,“给他备马,找个好车夫,送他回去。”
“将军!”这下子不止唐旭,连程安都叫起来,就他刚才看见的韩承之那个样子,怎么回去?怕还不到半路,就要出事。
“我说送他回去,你们都没听见么?!何时我这个督将说话也这么不管用了?!”崔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是!”唐旭与程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出去了。
“将军。”程安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果然!将军和韩大人之间,必定发生了些什么。
“你出去罢。”崔冰闭上眼睛,“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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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傅相府的管家昌乐正在书房里算帐呢,还有老家来的几封信,都整整齐齐的收拾了,等着韩承之回来看,就有人不要命的拍起门来。
“管家,管家!了不得了,了不得了!”门外传来下人的惊叫声。
“什么事就把你吓成这个德性?瞧瞧你们这些不长气的东西!”正算在兴头上,这下子被打乱了思路,再也理不顺了,昌乐扔了笔,气得胡子直跳,他打开门,正要骂一顿这些下人,还没出声,就被打断了。
“管家!大营那里来人,说是大人正在回府的途中,让您赶紧准备准备。”
“混帐东西!大人回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慌什么?吃了耗子药赶着去死么?”昌乐骂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不是,不是。”那小厮急得什么似得,越急越说不话来,简直能把人气死,昌乐忍住没给他俩嘴巴子,“不是什么,快说!”
“他、他说,”好容易咽下唾沫,再加上手脚并用,小厮总算说出个完整的话来,“他说赶紧给找大夫,大人病得不轻!”
“糊涂东西!早晚就把你这舌头夹下来喂鱼!这么重要的事,偏偏就让你给耽误了!”昌乐一听慌了神,这么样的天气从大营中赶回来,在他看来,基本上就是不中用了。这一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瞥那小厮还站在屋檐下,抬起就是一脚,“还站什么站?站在这里挺尸么?赶紧去收拾床铺被褥,叫大夫!”
“是,是。”那小厮赶紧的下去办事去了。昌乐再也无心其他,赶紧的,三步并作两步,心跳如鼓,一路小跑得到大门边上,下人早就把门打开了来,等着大营的马车了。
过不一会,就看见大营的马车朝这边驶过来,昌乐也等不及马车停在门口了,早就下了台阶,掀开帘子,里面那个蓬头乱发,脸色蜡黄的,不是他们家大人,又是谁?
“大人!”昌乐顾不得抹去他的老泪,伸出手就要扶韩承之。
“昌乐么?”韩承之伸出手,递给昌乐,终于回来了,到家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啊!”昌乐一看只凭自己是没办法搀扶韩承之下车的,忙退后几步,指挥下人上前,把韩承之从车上扶下来。
韩承之经过一番路上的颠簸,加上心脉早就紊乱,一下了马车,两腿一软,登时就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大人!大人!”下人们大呼小叫,忙把韩承之抬进府中。昌乐本想拉住那几个大营来的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心里又惦记着韩承之的安危,只得跺了跺脚,跟着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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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连续下了三四日才停住,这些天天气慢慢转暖了,雪也开始融化,路上到处都是泥泞一片,下不去脚走路。
昌乐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街上回来,满嘴抱怨的都是这混账天气。他怀里抱着一大堆药包,回到了府中,先把药交给了身边的小厮,让他去厨房煎药,然后自己又在廊下换了鞋子,整了整仪容,才去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昌乐推门,抬脚进去。浓重的药味瞬间灌满他的胸膛,昌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穿过外厅,他就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窗边。
“哎呦,大人!”昌乐忙急急上前,关上窗子,“您身体尚未好透,又开着窗,您成心是不想让我们安生了是不是?”顺手把暖炉塞进韩承之的怀里。
“瞧你说的,”韩承之在椅子上坐下来,“方才你进来的时候,还不时被这满屋子的药味呛着了?我不过是打开窗户透透气,你又不让我出去。”
“您还要出去?”昌乐不满道,“您啊,还是在家好好养身子吧,等到什么时候大夫说可以出去了,我一定领您上街。”
“昌乐,我竟不知道,你罗索起来,简直不输二哥。”韩承之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这个,是什么时候到的?”他指指桌子上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家信,在桌子上摆了好久,韩承之也是刚刚看到。本来他的书信,在他回府的第一时间,昌乐就应该拿给他看,但是这次因为大病一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看。
“大约有个半月了。”昌乐掐指算了算日子,回答道。
“半个月了。”韩承之点头,“看来是赶不上了。昌乐,你去准备一份厚礼,虽然赶不上,但心意是要有的。”
“是。只是不知是要送到哪里?”昌乐不解,这不是家信么?准备厚礼,什么意思?
“韩家的当家人,要于明日成婚了。”韩承志淡淡道,“本来是想问我何时回家的。你瞧,我今天才看信。”
“您说的,难不成是——”昌乐又惊又喜,韩家大少爷,竟然要成亲了?!
“你都知道了,还不去准备?我等会就回封信,你找人一起带回家去罢。”韩承之道。
“是是,”昌乐掩不住满脸的喜色,喜滋滋的出门,临出门又不放心的嘱咐,“大人,等会拿过来药,可要快吃。”
“知道了。”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韩承之本来要拿笔的手忽然缩回来,他把窗户打开,迎着冬日里的暖阳,默默的坐着。
被大营里的人送回来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了。
自己已经在府中半个月没出门了。
这次真的是大病一场,昏迷了三日才醒过来,在鬼门关赚了好几圈,才回来。一睁眼,就是昌乐老泪纵横的脸。韩承之毫不怀疑如果这次他真要出什么事,他二哥绝对能把昌乐活埋了。当然,昌乐也不是因为怕死,他跟了自己这些年,是个什么样的人,韩承志还是有把握的。
他是担心自己,真心实意地担心。
昌乐什么也没说,但是韩承之不是个傻子,他明白自己的病除了是心火攻心,一时迷了心窍,还是因为体内留有异物,引起发烧。加上那天在雪天的一番闹腾,感染了风寒。这几下一加起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韩承之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瘦了好几圈。怪不得昌乐这些日子总是要自己多吃,之前正好的衣服现在也发现宽大了不少。因为病重,向皇上告了个假,皇上还派人送了些人参,灵芝来,并嘱咐要好好养身子。
皇上就是没这个想法,身边的人也会给他办得地稳稳贴贴,让做臣子的知道,皇上,挂念着这些大臣们哪。
处处为别人树立一个明君的形象,但却是个杀害自己亲兄弟的主,这人啊,是怎么也看不透。坐了一会儿,韩承之起身,把窗户关上。铺开纸,拿了笔,准备写家书。
拿过砚台,开始一圈圈的研墨,韩承之扯着袖子,小心的不让衣服沾上墨汁。待墨研开了,他拿笔蘸了些墨汁,举到纸的上方,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下笔。
该说些什么?
祝贺大哥要成亲了?他这个弟弟,连大哥要娶的是谁家的女儿都不清楚,这一年多来,就为了自己的事忙碌,每次家信,都是草草了事,现在受了委屈,该向他们哭诉么?
当初二哥得知自己要考状元,死命拦截,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入京就职,他若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是不是要放声大笑?抑或是怜悯叹息?
全都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人的缘故,让他放弃老天赐予的在玉器方面的天分,甘愿随他踏入这遍地肮脏的官场,为他劈开荆棘路,助他一路青云,成就他的心愿。
但最后,终究赔进了自己。
嗒!一滴浓墨滴到纸上,泅出一个黑色的墨圈。手已经举在半空半天了,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他用尽手段,与皇上,与大臣,与那些连瞧都瞧不上的人周旋辗转,只为了一个人的心。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怎么算计,最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的病,全因那人而起,但在半个月时间,大营那边,一点风声也没有。
那人如若愧疚,怎会连一个字也没有?他想必也觉得自己是活该了。
终挡不住,心冷成冰。
眼看墨就要干了,韩承之缓缓下笔,来回几个转折,纸上只有两个字:“恨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数年前,头一次见到这首词,就觉得于心有戚戚焉,所以取了名,恨水。用以警戒自己时光匆匆,想做的事,一旦下定决心,就要使尽全力。
现在,只能对着自己苦笑。这难不成就是宿命?
恨水,恨水,恨水不成冰啊!
叩叩,传来几声敲门声。
韩承之转过头,这个时候,应该是昌乐。
“进来。”
果然是昌乐。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来到韩承之面前。
“大人,该吃药了。”看了看纸,昌乐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也没出声。
“知道了,你先出去罢。”迅速把纸揉搓成一团,扔到桌子边的纸篓里。
“大人。”昌乐弯弯身子,“礼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送?”看大人这个样子,怕是一个字也没有动。
昌乐以前在江南韩府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精明。韩家的二当家韩定之也是看上他的能干,才派他随着韩承志来到京城,嘱咐好生照顾着。这次出了这个事,昌乐心里了然明白,原因肯定在那个邻居上。
只是韩承之不说,他不过一个小管家,能说什么?
“下午罢。”扔了笔,韩承之端起药,老实得喝下,他知道昌乐亲自送药的目的,就是怕自己不喝。
自己是不想喝,但何必为难昌乐呢?他跟着自己,整天提心吊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为难他呢?
“大人,”看着韩承之把药全喝下去乐,昌乐放下心来,他收拾着碗,看似不经意,“刚刚,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来过了。”
思蓉?韩承之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但是我觉得大人要静养,就没过来通报。”昌乐端了晚,准备出去。
“嗯。”淡淡的应答声。“你做得不错。以后再有人来,除了皇上的人,其他的,都给我挡了出去罢。”
“是。”
门重新被关上,韩承之拾起笔,铺开纸,开始专心的写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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