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玉貌

　　放假前两天，温馨接到顾俊电话，说他已经实习结束，在家等待分配。还说等她回家会给她意外的惊喜，并有礼物赠送。这个消息令温馨很是振奋，既然顾俊已经毕业，自己还有大半年也将走入社会，如果这次回家，能够确定恋爱关系，那真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
　　尽管归心似箭，温馨还是拒绝了陆玉华为她预订机票乘飞机回家的安排，说自己已经和同乡约好坐长途客车回家。小楚则决定暑假继续留在丰城，一边照顾纤纤，一边去苏志公司实习。两人相约半个月后丰城见。
　　陆晨曦批给温馨的假期最多是一个礼拜，也就是说，剔除来回途中耽误的时间，她最多只能在家呆三天左右。温馨对付陆晨曦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满口答应全不管，反正回到家中就是自由之身，到时候自然可以有很多合适的理由拒绝他的无理要求。
　　温馨回家乘坐的是高快长途客车，途中很顺利，到昆明转了夜班车回到博县，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思女心切的贺梦婷，早早拽着老公溫世贤在客运站等候，一家三口团聚，自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早上，爸妈早起到超市去了，温馨窝在自己久违的房间里睡懒觉。回家的感觉是真正的放松，绵软舒适的床上似乎有着妈妈铺床时手上的味道，那是温馨从小就迷恋的味道，闻着这味道，她比任何时候都睡得安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温馨翻了个身不予理睬，可是那铃声不依不饶，响了息，息了响，她只得眯着眼睛摸到客厅接电话。
　　“是温馨吗？终于醒了，你这个小懒猪。”是顾俊的声音，不过温馨此时睡意正浓，实在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哎哟，俊哥哥，我昨天晚上四点多才睡觉，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让我多睡一下下。”
　　“差不多行了，你看看都几点了？赶快起床，梳洗穿戴好，过一阵我到店里接你。今天是礼拜天，我约了几个朋友去水库周围爬山，晚上我妈妈请客，在水上餐厅吃鱼。到时候，叔叔婶婶都会去。”
　　“我爸妈都去？有什么好事吗？你这么高兴？”
　　“没有好事就不能一起吃顿饭？我不是说过要给你个惊喜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还卖关子，那好吧，我在店里等你。”
　　贺梦婷看到女儿仍然是那副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的样子，又旧话重提：“馨馨呵，你都大三了，还不会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难怪总没听说谁在追你，你看看你爸爸同事的女儿悠然和彩彩，和你一般大，这次都把男朋友带回家了，如今这社会，要学会推销自己。”
　　温馨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着急。您不是也说过吗？不让我在那么远的地方谈恋爱。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那样说，是怕你在谈恋爱的时候不会保护自己。可是，妈妈也是要面子的人呐！你说，这么大的女孩子没人追，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生理缺陷呢。”
　　温馨搂住妈妈撒娇：“哦，原来是面子问题。妈妈，我跟您说，您女儿不是没人追，而是，那些追求者您女儿都看不上。您不是不止一次的跟我说，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是女儿家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觉得可以托付终身才行。要是随便一个追求者，随便一个满意的都可以带回家，那我至少可以给您带回一个班你信不信？”
　　妈妈点点头，把脸贴在女儿脸上：“我信，你只要好好的，妈妈就耐心等着，只是你也要知道把握，不要把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女儿家一旦过了黄金年龄，条件就要打折，你知不知道？”
　　“妈，我才二十一岁，还能等。好啦，不说我，您说说悠然、彩彩她们的男朋友怎么样，长得帅不帅？”
　　“看你，帅有什用，现在找男朋友，要么就有钱，要么就有才，要是这两项都不占，就一边晾着去。”母女俩说这话，有顾客来付账，贺梦婷推开女儿去收钱。“听说彩彩的男朋友就很有才，人长得也不错，在大学里是个学生干部，两个人还相约考研究生。虽说前途无量，可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彩彩妈因此不太满意，对那个男孩子没有好脸色。悠然就不同了，那男孩胖是胖了点，但是家里很有钱，据说家族企业做得很大，在我们云南也有生意做。这次回家，悠然是直接坐了人家的宝马回来的。啧啧啧，那势头，多招人呐！”
　　“妈，您不会也象他们一样势利吧？要是我找个无钱无才的，您也不给好脸色？”
　　“我才不呢，只要你喜欢，只要人诚实，只要他能对你好，我就不反对，妈妈就你一个宝贝，可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温馨心里一暖：“谢谢妈妈，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种人。妈，我饿了，早饭吃什么，要不要我去做饭？”
　　“我已经煮好饭了，还炖了你爱吃的火腿木瓜鸡。你爸爸有事刚出去，等他回来就开饭，你看着店，我去炒两个小菜。”
　　“顾俊说下午来接我出去玩，晚上他妈妈请客，在水上餐厅吃鱼。”
　　妈妈一边走进超市的小隔间做菜，一边说：“看来你表姑妈是认可这个儿媳妇了，要不然她那么小气的人，怎么舍得在水上餐厅请客。”
　　“儿媳妇？谁啊？”
　　“顾俊带回来的女孩子，说是警校同学。”
　　妈妈的话象一声惊雷，在温馨耳边炸响，一时间，她心乱如麻，手脚疲软，脑袋中轰鸣不断：顾俊，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这个惊喜我承受不起。
　　她已听不清楚妈妈又说了些什么，就连顾客喊着要结账她都浑然不觉。
　　“馨馨，馨馨，你怎么啦？这孩子，快去收钱啊，别让客人久等。”妈妈举着铲子喊。
　　“哦，对不起！”温馨反应过来这才走过去收钱。
　　在等待爸爸回家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温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既然顾俊已经把女朋友带回家，就说明他对自己的仅仅是兄妹之情，自己要是不能克制，大家都会很尴尬。
　　饭后不久，顾俊就带着女朋友开着租来的轿车，到店里接温馨。一见面，顾俊就热情介绍，女孩叫夏羽，高挑的身材，活泼开朗的个性，虽说不上太漂亮，但和顾俊个头一般高，站在一起还是蛮般配。
　　顾俊邀约的都是他和温馨以前的旧友，大家一起爬山玩水打牌叙旧，只是温馨的心情再也不象以往回家一起玩时的状态。下午回水上餐厅吃烧烤吃鱼，夏羽很主动，她这反客为主的表现，使温馨免去许多尴尬，不过看着她和顾俊卿卿我我的甜蜜样子，温馨心里还是很难受。
　　好在吃饭的时候爸妈也来了，有了更多人加入，场面变得热闹起来，温馨有妈妈的陪伴开心多了。席间，顾俊妈妈刻意介绍了夏羽，说夏羽是省城人，父亲是某某局副局长，言语之间流露的都是对这个未来儿媳十二分的满意。
　　温馨知道，自己以前一厢情愿的幻想成了泡影，跟小楚吹嘘的所谓青梅竹马都成了成年牛皮，以后如若与人提及顾俊都会是她内心生生的痛。
　　这天之后，温馨就闭门谢客，专心听爷爷传授将要对陆晨曦实施的系统治疗过程，好在她从小就接触中医，耳糥目染，有不错的功底，现在爷爷一指点，就一通百通了。
　　几天之后，爷爷说：“不错，你可以出师了，你二叔已经为你的患者配齐了三个疗程需要的用药，余下几个疗程，到时候会通过邮局寄给你。如果不出意外，爷爷保证，最多五个疗程，他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真的？这样的话，我就不再欠陆家任何东西，对陆总也能有个圆满的交代。”说完，还在心中加了一句：我就可以脱离陆晨曦的魔爪，恢复自由了。
　　爷爷摸摸她的头：“馨馨呵，这套治疗方案看似很土很传统，可是对付这种病很有效。爷爷虽然不知道你跟这个陆家有什么牵扯，但是就这件事，爷爷还是要啰嗦几句。所谓医者父母心，就是要把患者的痛苦当作是自己的痛苦，患者的健康看成自己的健康。还有句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好多中草药秉承的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在对患者用药的时候，一定要十分谨慎小心，至于那些药怎么用，用时的先后顺序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爷爷。”
　　“唉！爷爷还是有些不放心哪，你这孩子虽然聪明，悟性好，但是毕竟年轻，做事难免毛躁，爷爷行医这么多年，所接触的都是邻近各县市地区的，可以说都是乡里乡亲，知己知彼。如今，你给爷爷那么远弄个身世了得的患者，爷爷心里还真有些不踏实。”
　　“没事的，爷爷您是谁啊？您可是身经百战，越战越勇的温太医。而我，是得到您真传的嘀嘀亲的孙女温馨是也。您放心，我会谨遵您的教诲，有情况及时和您联系，以确保万无一失。反正我和陆家签过协议，七个疗程以后，如果没有效果，陆晨曦就接受手术，一切后果与我们无关。爷爷，如此这般般，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丫头你这样说，爷爷就暂且把心放到一边。之前我看你每次提起那个陆晨曦，就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所以爷爷要提醒你，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既然答应了帮人家治病，就要对人家负责，你时刻都要记住，你是医生，而他是患者。你要提供给他的是优质的医疗服务，不是任性胡为。爷爷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大学毕业，平平安安回到我们身边。关键时候你可不能给家里惹乱子。”
　　温馨偎在爷爷身边，撒娇的紧搂了他一下“知道了，爷爷，您都重复几十遍了。”
　　“你那个陆总今天打来电话，说给你打你关机了，催你尽快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天吧，我舍不得这么快离开你们。反正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你也不能太过分，人家侄子在那里受罪，能不急吗？你回家都八天了，是该尽快回去，你二叔把要用的药都打包好了，你随时可以走。”
　　“呵？爷爷……”
　　爷爷知道她要撒娇，摆摆手，推开她，站起来走开了。
　　这天夜里，贺梦婷提前关了门，回家陪女儿。到家的时候，父女俩正在边看新闻，边讨论热点话题。看见她回来，温世贤站起来到书房去练书法，把女儿留给了她。
　　当母女俩躺到床上相拥着说话的时候，温馨突然把脸藏到妈妈怀里，疲倦的说：“妈妈，我觉得我做人真的好失败！”
　　“嗯？”贺梦婷扳起女儿，看着她的脸：“我女儿这是怎么啦？以前一直不是都很自信吗？现在怎么了？哦哟哟，看来是做妈妈的粗心，女儿有了心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是啦，妈妈，和您没关系。是我最近看清了一些事情，觉得人生其实并没我早先幻想的那么美好，而是很残酷呢。前天我遇到了悠然和她的男朋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个人，就单单只是因为他很有钱吗？那样的一个男人，胖得连脖子都看不到，浑身上下除了肉还是肉，要是换了我和他在一起，我对他除了害怕不会有其他感觉。可是悠然，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却似乎很享受和他在一起而被人注目的感觉。还有我那个中学同学李素素，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那天在街上遇到，她手里牵着一个，背上还背了一个，那么辛苦，那么憔悴，看得我心都是酸的。唉！想想这些，我真的觉得人生好累。”
　　“傻妞妞，你才多大呵，就看尽世态炎凉的样子，世间人可以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是人生旅程却绝不会相同。馨馨呵，真正属于你的生活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可以厌世呢！是不是因为顾俊那坏小子？”
　　“妈，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别耍小心眼了。妈妈可是过来人，那天我说顾俊带了女朋友回来，你就魂不守舍，后来这几天，顾俊约了你多少次，说出去玩，出去唱歌，出去吃东西你都拒绝，要是以前，他不来约你，你都屁颠屁颠跑去找他，巴不得整天和他粘在一起。妈妈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少还是能猜出些你的心事。不过啊，馨馨，妈妈说句话，你别不爱听，顾俊和你不合适，你们不是一路人，这些现在也许你会接受不了，但是将来慢慢你会明白。妈妈是最懂你的人，有什么话就跟妈妈说，不要憋在自己心里难受。”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生气，他跟夏羽交往都快一年了，居然还瞒着我，平时和我联系那么多，竟然一丝口风都不露，真是过分。”
　　“算了，不为他生气，他不告诉你也许有他不说的理由，就由他去吧。你大四实习，是打算回来，还是留在那边？”
　　温馨正要回答，温世贤进来了，开玩笑说：“哟，馨馨呵，还不想长大呢吧，钻在你妈妈怀里想干什么？”
　　“爸爸……”
　　“去你的，老家伙，不要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贺梦婷踢了床边的溫世贤一脚，把女儿搂得更紧些。
　　温馨挣脱出来，“好了，我妈妈说话水平真是有进步，这分明是提醒我还你们二人世界嘛。实习的事情，我已经跟爸爸谈过了，让他传达给您吧。我回房间休息了。”
　　“不再聊会儿？”溫世贤朝着她的背影喊。
　　“不了，爸爸妈妈，晚安！”
　　温馨在爷爷和陆家的双重催逼下，极不情愿的由妈妈陪着买了到省城7：10分的夜班车票，7：00不到，她就和爸爸妈妈一起提着大包小包数量可观的中草药到了车站。这次离家，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她的心里充满莫名的酸楚和伤感，回家前满心的激情和希望，此时离家满怀的失意和心酸。回到丰城，学校还没开学，她必须住在陆园，每天面对陆晨曦那个变态的挑衅和蔑视，一想到这些，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世事不如意，人生多烦恼。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真累啊！
　　妈妈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反复叮咛，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谁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远行，而又有谁家的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不成器。
　　发车时间到了，温馨跟爸妈告别，就在她踏上车门的时候，一辆二轮摩托车飞快的驰进站来，，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人，是顾俊和夏羽，顾俊飞跑到她面前，眼里充满责备：“温馨，为什么这么快走？要走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去爷爷家找你，还不知道你今晚就走。”
　　温馨不屑回答他的问题，倔强的把头扭开了。夏羽畏畏缩缩的站在顾俊旁边，将手里一个精美的纸盒举起来：“温馨妹妹，对不起。原本我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和你说说女孩子家的心里话，可是总不凑巧。现在你急着要走，看来只能等下次见面再细聊。这是我早就准备好要给你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请你无论如何都收下，好不好？”
　　温馨不看她，把头扬起来。此时她的眼里早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妈妈走近她拉过她的手：“夏羽一片真心，馨馨你就收下吧，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话，有的是机会在电话里说。”
　　爸爸也说：“是呵，馨馨历来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怎么可能拒绝夏羽的一片心意。拿好上车吧。你看，整车人都在等你。”
　　顾俊把纸盒拿过来，塞在温馨怀里：“温馨，你是我妹妹不是？你要还是我妹妹，就把它收下，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和夏羽的事，我会慢慢跟你解释，你不要生气了行吗？”
　　温馨不吭声，委屈的泪水流出眼眶，划过面颊。她急促的转过身，拿着顾俊塞过来的纸盒上车去了。车门关启，把她和送行的爸妈彻底隔开，透过迷朦的泪眼，车窗外，挥手示意的爸妈、顾俊夏羽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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