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点

　　“所以是要我再做一次吗？”

　　面对紧皱着眉头反问的清水朝和，草壁哲矢瞅了瞅她依旧戴着口罩的脸色不大好的模样，羞愧感更深一层，却还是只能点点头：“啊，麻烦你了。我现在还手艺不精，达不到让委员长满意的水准，所以……我一定会努力的！”

　　“作为男生你的厨艺已经很好了，草壁副委员长。”眼里映着他一副抱拳自励的激昂神情，朝和沉默了两秒，终于实话实说地开了口。前一天在并盛医院巧遇替云雀领药的草壁以后，她就受他之托做了一顿午餐，没想到尽管是差强人意，也还是让没胃口进食的云雀正常用餐了——当然，这些都是从草壁口中听说的。

　　而当时在一旁边打下手边学习的草壁则是在当晚效仿着亲手做了晚餐，只可惜效果相差甚远，因此只好在一大早解散了晨时集训的风纪委员后单独留下了清水朝和，拜托她再做一次午饭。

　　“没有得到委员长的认可就没有差别！我……作为誓死追随委员长的风纪委员，还有太多方面都太失职了！”完全没有因为一句中肯的评价而沾沾自喜，草壁哲矢握紧了拳头振作精神，抬高视野望向天际：“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能满足委员长一切要求的下属！！”

　　“……但有些要求你是注定满足不了的。”即便明白他的话相当单纯，朝和也不禁冷不丁嘀咕了一句，在他顿感疑惑地看向自己时迅速换了个话题——“那么，我可以借用学校的烹饪教室吧？”

　　“当然可以——这次也让我来打下手吧，我得尽快学会才行！”

　　“嗯，好。”

　　虽然厨艺无法令云雀恭弥满意，草壁对他的饮食习惯还是一清二楚的——偏好的自然是日本的传统和食，口味淡，偶尔吃快餐，但也只是喜好汉堡——这一点让朝和豁然开朗，先前还是藤原由实时她就因快餐店的外送工作而碰巧送过几次外卖到并中的风纪委员会，曾经一直纳闷这一群扮相可怕的不良少年为什么每次都只点一份单人汉堡套餐。

　　戴上手套将做好的杏仁粥盛进保温盒中，又把几碟小配菜一一盛装好，朝和最后煮了碗鸭梨冰糖水才想起要告诉一旁的草壁：“下次还可以试试生姜苏叶粥，不过如果委员长不喜欢生姜，就要在之前把生姜切大块一些，做好后挑出来。这段时间多吃点柑橘类的水果，像你说的委员长还咳嗽的话，可以试试榨些柑橘汁加蜂蜜喝，那样效果很好。”

　　“我有在网上看到这些，据说多吃酸水果也有效对吧？”草壁赶忙点头，问道。

　　她应了一声算作回答，瞥到他松了口气的表情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坂田昌也在二月那次围殴事件告诉她的事——风纪委员们之所以都对云雀恭弥忠心耿耿，是因为他在他们眼里都是仿佛神祇的存在。他们在成为风纪委员以前几乎都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而走上了加入暴力团体的道路，荒废学业提早进入社会，仗着血气方刚的年纪张狂地生活，但到底还是无法维持生计。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云雀恭弥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不仅是那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令人神往，他更是有超乎同龄人的领导和管理能力，让他们不得不折服、甚至誓死追随他。至于在那之后意料之外地得到的风纪委员的优厚待遇，则是使得他们愈加敬佩感激，进一步坚定了跟随致死的心。

　　那个人对他们来说……大概是改变他们一生的信仰。

　　——虽说也有不少人因为太过弱小而被云雀恭弥视作“没用的草食动物”来咬杀。

　　“清水？清水！”见清水朝和像是有些走神，草壁耐着性子喊了两声，最后还是不得不加重了语气——这才让她有了反应，转过脸来用询问的目光直视他。“我刚刚说我去买点水果——你先把午饭送过去委员长那里吧。”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交代，而后还不忘确认：“知道是几号病房吗？”

　　要送过去？朝和挑了挑眉，最终蹙紧眉心诚实地回答：“知道。”

　　草壁便放心地将送午餐的任务交给了她，自己加紧脚步跑去买新鲜水果。她打点好饭盒与保温瓶后也就拎着它们赶去了并盛医院。比较出乎她预料的是，云雀恭弥的病房并不在四楼高级单人病房区，而是在三楼的普通多人病房——这显然不大对劲，毕竟他向来都讨厌群聚，如果要和其他病人住在同一间病房就还不得不面对大部分聒噪的病人家属，照理说这根本不可能是他能够忍受的。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在推开病房房门的瞬间，落入清水朝和眼底的是几个身影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冰凉的瓷砖地上的场景——他们身上清一色地穿着并盛医院的病号服，她能从仰躺着翻起白眼晕死过去的几个人脸上看到淤青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钝器击中过。

　　而病房内却还伫立着一个完好无损的黑发少年，云雀恭弥。

　　他正背对着房门，身着黑色的睡衣，手里握着锃亮的浮萍拐，提起脚跟轻轻踹开了挡在自己脚边的一个病人的手臂，看上去好像是正打算走回他的病床边——可待他察觉到有人到来，便立刻敏锐地偏首瞥向了门边，恰好撞上朝和的视线之后，居然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双狭长的凤眸里忽而闪过一丝教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哇哦，你来这里做什么，草食动物。”

　　“……草壁副委员长去买水果了，要我先把午饭送过来。”攥了攥手中的饭盒和保温瓶，她欠身鞠了个躬，才缓步走进病房，把东西搁在了床头柜上的同时扫视了一眼可谓是狼藉一片的病房：“委员长，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游戏排遣时间而已，谁吵醒我的话就要被咬杀。”不在意地随口一答，他踱向病床的脚步停下来，略略侧过身来注视她，刚好能让她看清他较往常来说稍显苍白的脸色，“什么时候加入风纪组的，你。”

　　“去年八月。”他给的答案和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朝和皱了皱眉。

　　云雀恭弥翘了翘嘴角，“通过什么途径加入的？”

　　“当时草壁副委员长要求我做两个小时的蹲起……”

　　“哦？所以说，你还没有跟我打过对吧。”对她的话毫无印象，他也没有要去回想的意思，径自转身踽步走向她，曲起右手手肘，瞬间将方才收起的一支浮萍拐又重新握回了手心，抬眸冲她嗜血地一笑——“那就让我看看好了，你的实力。”

　　未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清水朝和一惊，被黑发少年的眼神凝视得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然而在她踮起脚后跟的那一刹那，他也猛地抬步朝她冲过来，速度快到她只能瞧见一个黑影！

　　两人相距本就不远，在这关键的半秒不到的时间里朝和也迅速采取了行动——她无法看清他的动作，但脑海里即刻闪过了以往观察他的战斗时得到的讯息，大脑第一时间下达指令，使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左闪——金属质的拐子几乎是擦着鬓角而过，似是带着杀气的凉意划过脸侧，她心下一紧，转动脚尖偏移重心，快速跑开了两步。

　　一击未中的云雀恭弥微诧，把她勉强算是流畅的躲避动作收入眼底，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笑了。

　　比想象中的要有趣吗。

　　他是这么想着，却不知一边惊险地躲过一拐的清水朝和冷汗都要流出来——她惊魂甫定地看着暂时停下动作的云雀，无法确定自己急促的心跳究竟是由恐惧引起还是因为……兴奋。

　　这是第一次，跟云雀恭弥交手。

　　“哼。”轻哼一声敛下嘴边的笑意，他没有急着进行下一轮攻击，不慌不忙地将视线挪向她，拎着拐子缓缓向她步去。

　　朝和黑色的瞳仁里尽是黑发少年的身影，好像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他物。脑内不断浮现出以前亲眼目睹过的他的战斗过程，她绷紧了身躯，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击——这是近一年来她在近身格斗训练中得到的经验，所有人出招时总有自己的习惯，就算云雀强得不可一世，也不能避免这一点。

　　可令她意外的是，就在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中的浮萍拐时，云雀恭弥在距她两步之遥的那一刻倏地抬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上了她的腹部！

　　膝盖带着迅猛的力道毫不留情地顶中她没有防备的小腹，闷痛感好像贯穿了身体，险些让她咳出一口酸水——平时集训时有被单方面殴打的经历，但同云雀恭弥下手的狠劲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她顿时脱了力，吃痛地捂住肚子瘫软下来，余光还能瞥到他正顺势居高临下地乜斜她一眼，讥讽地翘起了嘴角：

　　“也只是拘泥于经验而已吗，愚蠢的草食动物。”

　　朝和早已因腹部的钝痛而咬紧牙关一个音节也憋不出，冷汗渍渍地低了低头，按住肚子的手紧紧捏成了拳。

　　“既然如此，”抬起拎着的浮萍拐，黑发少年颇感无趣地眯起了双眼，“就咬杀你好了。”

　　等到草壁哲矢二十分钟后提着刚买回的水果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病房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云雀恭弥一人闲散地半躺在病床上边喝着盛在玻璃杯里的鸭梨冰糖水边翻阅摊开在跟前的书籍。草壁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饭盒，惊讶而喜出望外地发现他难得地把午餐全部吃完了。

　　可是……清水在哪里？

　　“委员长。”走到病床前对视自己为无物的黑发少年毕恭毕敬地鞠躬，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清水她……已经回去了？”

　　随手把玻璃杯搁放在了床头柜边，云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在急诊室。”

　　“……诶？！”

　　“你太吵了，草壁副委员长。”

　　“嗨、嗨咿！对不起委员长！！”

　　不论如何，在五月初，清水朝和由于左手骨折而请了整整半个月的假——当然，当月她在风纪委员会的工资也被扣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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