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14(修)
茶水间休息室、洗手间向来是公司八卦的发源地,这里嘛当然也不例外。素薇对这种八卦议论向来都漠不关心的,时间久了同事们也就自说自话当她不存在,不过这次她们讨论中提到的名字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哎,我听说陈董这次出国,其实是去找她儿媳妇的。”
“我也听说了,是那个沈家大小姐吧,名字是叫……沈青泠?啧啧,连名字都取的这么孤傲冷清的,听说她跟我们的邵总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跟偶像剧似的。”
“可不是嘛,不过按照偶像剧的戏码,男主都会爱上灰姑娘的。你说我有没有机会,他好几次对我笑来着,我觉得邵总可比那些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帅多了。”
“就你,算了吧。人家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攀高枝还轮不到我们,你就甭幻想了。”
“我也不差好不啦,论才貌咱也不赖。那种大小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有我贤良淑德。”
“哈哈,你还贤良淑德,说不定脑子里想着怎么扑倒帅哥呢,你个欲女!”
“欲女怎么了,有‘欲’男人才会喜欢知道吗?他爽了就更爱你了,哼。
……
自动过滤掉诸多少儿不宜的对话,素薇脑海里独剩下一条信息,沈青泠=儿媳妇。忽然好奇,这个名字背后,大户人家的小姐,有钱人家认定的儿媳是个怎样的女人。可没过一会又觉得好笑,她居然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好奇心。
陈董即将回国的消息倒是提醒了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和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女人一样,是空降到这里的。不同的是,她能力欠缺,如果不想自己日后成为别人口中非议的话题,是该好好努力做好手上的工作,加把劲了。于是,素薇决定,今晚加班。
助理这活说简单,不就是端茶送水,送送文件的秘书嘛,可是要说复杂,百科上可以搜到十条戒律八大职责。素薇虽然是半路出家,但自觉头脑不笨,只要肯下功夫,这些东西怎么可能难住她。素薇暗暗给自己打气,伏在桌子上看她拜托姚特助借来的公司过去的合作案,还有邵阳近日来正在进行的。翻了十分钟,素薇眉毛紧拧成川字,这些看起来天书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她前前后后翻了三遍也没看懂。
唉,又想起沈青泠,邵阳的女朋友啊,她是回来帮他的吧。也是,也只有她这样的高材生才能帮到他。素薇心里蓦地生出一丝苦涩来,而她对这种不是滋味的滋味自我定义为,大概是自卑在作祟吧,然后她低下头继续看。
时钟指针指向八点半,邵阳关掉电脑,起身出门。外面的灯还亮着,正好奇是谁这么晚还在公司,就看到伏案书写的素薇,习惯性的皱眉,全神贯注。邵阳静默地站在那里,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此时空旷的办公室格外安静,只听到钟表走动的滴答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素薇均匀的呼吸声和他不安的心跳。静谧的空气里缭绕着他和她的气息,她在彼端,他在对面,感觉时间静止了一般。
素薇盯着笔尖发呆,突然肚子咕噜一声,把神游的她给拉了回来。她抬了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的邵阳,正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脸窘得发烫。他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不会听见她肚子叫了吧,都不出声,是想吓死谁啊。
既然看见了,招呼还是要打的。”总经理,还没走啊?”素薇率先开了口。
“嗯,这就回去。”邵阳缓步走近她,”怎么,加班?老板都要走了,你还要继续吗,一起走吧。”
素薇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她居然……看呆了,她真的认识这个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吗?
邵阳没等到回答,脸色一沉。”不走?剩你一个人饿着肚子加班,要是你饿出个胃穿孔什么的可没人来救你,也别指望公司发你抚恤金。虽然说加班费是有的,但身体是自己的,你确定要等你的胃跟你抗议了才肯走吗?”
他站在那居高临下,笔挺的西装衬着高大秀颀的身材,素薇不得不仰视才能对上他的眼睛。像深夜星辰一样的眼眸,闪着钻石般的光,语气不善可这双眼睛,怎么就那么温顺呢。
素薇依然呆愣着,邵阳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不耐烦的催促。”做我助理还用不着你废寝忘食,走吧,陪我吃个饭,我有话跟你说。”
吃就吃,反正她也饿了,真要饿坏了,岂不是孤独寂寞又平添凄凉?她动了动滑鼠点下关机,邵阳没动,安静地等他整理好起身拿包。
“陪你吃饭可以,你请客。”
“没问题。”
邵阳带她七拐八拐进了一家西北菜馆,生意很好,这么晚了都还是客满的。他们运气不错,正好有位子空出来,服务生领他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邵阳点菜,不时地询问她的意见,素薇对吃的东西一向没什么讲究,但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就是正宗吃货一枚。
哈,吃货!素薇扑哧笑了出来,”总经理,您是摆鸿门宴还是喂猪啊,这是要体恤下属让我吃不完打包的吗?”
邵阳一顿,这话好耳熟,她以前也这么说过。他合上菜谱,嘱咐服务员快点。
素薇捧着棕褐色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抚弄粗糙的杯身,温热的触觉竟像极了男人的手,跟父亲的不同,更像她梦里曾出现的那个,让她心安不再紧张。
“你想问什么,说吧。”他想问什么,她怎会不知。
邵阳微微一笑,替她拆开了碗筷的包装。”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你来公司是陈董安排的,对吧。”
“不愧是总经理,是啊,我一个小小的员工何其有幸承蒙陈董钦点,动用百分之三十的进出口业务来交换,小女子自当感恩戴德,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她说完更觉得委屈之极,低下头紧咬着唇,指甲不停地划着杯子。
听这口气果然是心里积了怨气的,一下子变成交易的一部分,难怪她心里不舒服了。
他也学着素薇喝了口热茶,双手捧着杯身,指尖上下地划。”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素薇抬眸,他朝她笑笑,”陈董其实是我的继母,我叫她兰心姨。”
他偏头躲过了素薇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开始叙述一段他以为会永远封存的往事,慢慢打开冰封已久的记忆。
那一年,他八岁,还是个爱装老成的小屁孩。父亲工作很忙,他多数时间是和妈妈在一起,他的妈妈是北方人,骨子里有着北方人特有的洒脱不羁,年少时就常常背包去各地云游探险。父亲不忙的时候,她会张罗一家人出去旅游,在他童年的记忆里,他的妈妈是SUPERWOMEN,美丽又坚强,无所不能。
可是有一天,他的妈妈不听父亲的劝阻执意去了一座名不见经的山岭,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当他跟着父亲再见到妈妈,是她与家里失去联系三天后,接到警方通知去认领尸体。他的妈妈失足跌落山崖,被当地村民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父亲悲怆痛哭,他站在后面惊得呆住,完全忘了哭。他不相信他最喜欢的无所不能的妈妈离开了,他执拗地以为,妈妈只是出去玩,忘了回家的路。
妈妈的丧事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肯说话,每天只是机械地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就是拿着妈妈送给他的相机不停地拍。父亲一夜之间从高大英气的公司老板变成了满脸胡渣的邋遢汉,终日的酗酒,对公司事务不管不顾。
邵阳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却极力隐忍着。他看着素薇目光如炬,继续说道。”是兰心姨挽救了我们。
陈兰心那时才不过二十四岁。在父亲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其他董事多半虎视眈眈暗地里处心积虑,全靠她用智慧从中斡旋,跟董事们斗智斗勇苦撑坚持。周围不少人背后非议她别有心机,流言蜚语不断,可她只是全身心地帮助父亲打理公司。那样一个年轻还在做梦的年纪,却独自承受了远超过她能负荷的包袱,因为,她爱着这个男人,带着小女生的崇拜,暗暗地喜欢上了这个高大沉稳的上司。
那时的父亲是别人的丈夫,他爱他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她知道的,她的暗恋不可能有结果。直到董事长夫人意外去世,她清楚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痛不欲生,心疼他,更想帮他。于是她选择默默守候,坚守他的公司,不离不弃。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她带了巧克力和玩具来看望我,父亲已经平静了心情回到公司,他拜托兰心姨来开导自闭的我。我第一眼看到她,恍然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扑到她怀里直喊,‘妈妈,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不知为何,见到她就感觉特亲近,大概是因为她和妈妈有着一样的眉眼,可父亲把家里所有和妈妈有关的照片都收了起来,我也记不太清了。后来,她经常来陪我照顾我,在她的陪伴下我渐渐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她待我很好,我想叫她妈妈,她却执意让我叫她兰心姨。一年后,她嫁给了父亲,那之后不久陪我去国外念书直到我成年。
菜陆续上齐,摆满了桌子飘香四溢,素薇手执筷子戳着碗里的饭食不知味。她想象不到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是怎样度过失去母亲后的黯淡时光,在她拉着父母的手撒娇的时候,他拿着母亲最后的礼物孤独地游走在自己架构的虚幻世界。
邵阳夹了一块番茄鱼给她,已恢复如常。”她有过一个自己的小孩,可不幸流产了,严重大出血导致她丧失了生育能力。她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任何能帮到我的她都不遗余力,这次也是,把你安排过来是为了帮我。”
素薇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一把揪住,闷闷的堵得慌。陈兰心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爱的男人为他的妻子痛苦心伤而选择默默守候。而在她失去自己的孩子又得知再没机会拥有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她那般坚强且固执地坚持自己认定的,要付出多少勇气,才能在旁人猜忌异样的眼光下支撑自己不被打垮,又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素薇对她不禁肃然起敬,人人都说新时代的女性要怎样怎样,这世间做得到其中一二的能有几人。
“我能帮你什么呀?”素薇小声嘀咕。
“可能是觉得你会带给我正能量吧。”邵阳轻轻淡笑,”其实你不必太在意,我们的确是有进出口,不过业务才刚开始,全公司的30%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他在笑,是释怀了吗,怎么会?这个故事太沉重,她笑不出来,看一本悲情小说都要郁闷很久,更何况是眼前活生生的实例。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不值这么多?”
“呵呵,素薇,别这么妄自菲薄,你是潜力股。潜力股懂吗,要对自己有信心。”
素薇苦着脸看他,狠戳了几口菜塞进嘴里,亏她刚才还对他有那么一点同情和心疼。
“谢谢你的抬举!
“不客气。”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邵阳叫她一起去取车,素薇忙摆手婉拒说可以自己回去。
“你忘了,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同一层楼,送你顺路。”邵阳善意提醒,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啊,忘了。
取车的路上等红绿灯,素薇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真的能帮到你吗?”
“能。”邵阳看着不停倒数的红色数字,声音不大,却笃定。”只要你不要躲着我,不要对我不理不睬。于公,我是你上司,私底下我们是朋友。说实话,你不笑的时候真的很严肃,你说,天天见到员工板着脸,我这个当老板的心情怎么会好。”他笑着对她说。
“我哪有不理你,我怎么板着脸了?这点小事都记着,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谁说大男人不能小心眼,我就小心眼了,你能怎么着?”
“你!你真幼稚!”这人,居然耍无赖。
邵阳掩嘴轻笑,彼时心头的那片阴霾已散,此时繁星闪烁。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