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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早上来到教室的时候，一切还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直到翻开抽屉，发现里面多了一本书。
书里夹着一封信，雪白的信笺，这是熊苗喜欢的颜色，方瞳知道她是个文艺小清新，心里不禁愉快起来，熊苗总有些独特的小心思，让人觉得她的胖也是带着几分可爱的。
直到读完了整封信，方瞳整个人却呆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书的封皮，冰蓝色的纱裙，两个女人站在两侧，背后是穿透了身体的日光。这是他以前跟熊苗借的，Maggie O'Farrell的《the distance between us》。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隐约想起信中的一句话，如果看完这封信你还不觉得心痛的话，那我就做对了。
“早啊，方瞳！”旁边传来了付明宇的声音，方瞳抬头看他，只觉得眼前雾蒙蒙的，竟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哎，我跟你说，今天早上上学我撞到蒋超了，你说是不是很巧呢？”
见方瞳没反应，付明宇看了他一眼，又撑着脸笑起来，“哎，他今天也穿着运动服，本来觉得我们学校的运动服很难看的，谁知道穿在他身上还挺好看的呢。”
“然后我还发现他喜欢吃学校后门左数第二家的蛋挞，我去试了一下，果然不错哎，以后就指定这家了，下次带你去吃。”
“喂，方瞳，怎么不说话呢？”
转头发现方瞳低着头，刚才自己说的似乎全成了耳旁风，付明宇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哎，你又走神了，算了我去上个厕所。”
方瞳眼睁睁看着他几个蹦跶出了门，刚才嘴里含着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吞了下去。
“早啊，方瞳。”这回是何煜之的声音，不过方瞳已经没力气抬头看他了。
“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
真是讨厌，不过方瞳现在完全没心情去理会，脑海中只是一幕幕回顾刚才的字里行间，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把他的内心拉出来暴晒一样。
“方瞳？”
声音绕到了左侧，一只手搭在了肩上，“你怎么了？”
没想到发现自己不对劲的竟然是他，这种感觉实在很难形容。
“没事。”
用手遮住了侧脸，还是不要把现在的样子暴露在人前的好，这种事情，告诉谁都太不光彩了。
“真没事？你不是生病了吧？”
“没事，谢谢。”
手松开了，脚步回到了后面，方瞳收拾心神深呼了口气，把英语书拿出来读，读着读着，画面从文字中跳脱出来，变成了跟熊苗告白时的那个胆怯的少年。
“熊猫，那个，我可以和你交往么？”少年红着脸，时不时注视着少女的脸庞，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啊？你开玩笑的吧？”少女手中的书摔了下来，原本两条细线似的眼睛瞪成了铜铃大。
“我，我不是开玩笑。”
“我总觉得你在开玩笑。”
“真的不是……”
“你喜欢我吗？”
“啊？喜……喜欢的。”
“这样啊……”熊猫眯着眼睛看他，“那要不然，试一试？”
于是，真的只是试一试啊，过了试用期，就被退货了。
-
整个半天何煜之都在观察方瞳，虽然跟平时一样沉默寡言，不过今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说平时的方瞳让人觉得乌云盖顶，那今天就好像连下了几场大雨。
下课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句话，就这样趴在桌上，整个人就好像被雨淋湿的烂泥一样。偏偏又没有打一点雷，这种感觉，最叫人不安。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到了抹茶味的麻薯，想起这是他喜欢的口味立刻就买下了，兴冲冲地跑上来才想起忘了自己原本想买的可乐，不过随便了，只要能看到他露出一点笑容就比喝什么都要高兴了。
把包装盒在他面前晃了晃，一瞬间方瞳的眼睛亮了下，随即又回到了无神的状态，何煜之不禁开口给自己宣传起来，“方瞳，绿茶口味的麻薯哦。”
“你自己吃吧。”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方瞳闭了口，何煜之不禁郁闷起来，不过很快又给自己鼓了把劲把包装盒拆开，“你看一下嘛，很好吃哦。”
“哇！看起来好好吃！”付明宇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抢过麻薯，“何煜之，有好东西也不告诉我！”
何煜之不禁怒起来，“喂，付明宇，这是给方瞳的，你也差不多一点吧！”
完全不理会何煜之的说法，伸手把圆滚滚的麻薯塞进嘴里，付明宇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唔，好好吃。”
“你这个吃货！”何煜之恨恨骂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CD机来，“方瞳，刚入手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一第二小协，要不要听，是正版碟哦。”
却见方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抬脚出门。立刻扔下CD机追了上去，“你去哪？”
“我去厕所。”
那副表情简直像在梦游一样，让人怀疑就算去厕所，也会摔进马桶而不自知。
“我跟你去！”
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违背常理的话，方瞳居然“哦”了一声，就往前飘了过去。
在外面上厕所的何煜之，不时地往身后的槅门张望，却久久没有听到冲水声。那个家伙，不会真的掉下去了吧？郁闷地拉上拉链，这才发现旁边的人正对自己投来奇怪的眼光，不禁老脸一红破口大骂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持久的么？看你们回家长针眼！”
旁边的人抖了抖裤子赶紧退散了，何煜之前后踱了几步，终于决定去敲后面隔间的门，“方瞳，你还在里面吗？”
半晌没听到反应，又敲了几遍，还是如石沉大海，何煜之心里一惊，难不成出什么事了？不行，还是破门而入吧，再这么等，人都等疯了。脚刚抬起，厕所门突然打开，露出一张懵懵懂懂的脸来，那一脚就差点踹在方瞳的肚子上。
幸好及时收住才没酿成大错，何煜之自己倒吓出一身冷汗，“你便秘呢？蹲这么久。”
“没有啊，就是想了一会儿事。”方瞳的表情平静，根本没发现刚才差点命悬一线。
“你还真有情趣啊，在厕所思考人生。”
“哦哈哈，是吗？”完全没有参与感的回答，让何煜之的气都没了撒的地方。
跟着他出门，看他在走廊上游荡了一会，最后找了个角落靠了上去，仰头看天，“下雨了哦。”
何煜之抬头，明明是大太阳的天，水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了下来。
“太阳雨啊，别被淋到，有毒的哦，淋了以后头发会掉光的。”
“哈？”何煜之转头，方瞳一脸认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你听谁说的？”
方瞳看了看他，然后把视线定格在高空，“我妈说的。”
“你妈还真有幽默感啊。”何煜之笑了起来，却看到方瞳一脸认真，“你笑什么？”
“难道你真的信了？”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何煜之扶额，同时又不知怎的很想笑死过去，“你地理课白学了吧，这种论调你居然都信，这是骗小孩子的！有的太阳雨是因为远方的乌云产生雨，被强风吹到另一地落下的；有的是天气突然转变开始降雨，从高空降下的雨还没落地，就被太阳辐射蒸发了，所以天气看起来虽然晴朗，却下起雨来。”
“不是吧。”方瞳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信了17年了！”
“你是傻了17年。”何煜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实在受不了了，其实真的很想把他拉到怀里狠狠捏一顿，可是现在极限也就是头发了。
“啊……”方瞳吐出一口气，抱住了栏杆，“我好想我妈啊……”
没想到他竟然发出这样的言论，何煜之又无语又好笑。“晚上回家不就能见到了么，现在就在这里想妈妈肉不肉麻？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了。”
“恩……是有点肉麻。”方瞳张大了眼睛，两行泪水却这样毫无预警地从两颊滑了下去，“只是，我从小学三年级起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什么意思？”
何煜之还想追问，却看到方瞳狠狠抹了下眼睛，再张开的时候，又被水汽充满了，仿佛一条逆流的河。
“没用，真是太没用了。你知道熊猫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再也不想当你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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