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楚启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十九还在睡，小家伙睡的沉，没有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差点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只是条件反射的知道门铃响了要去开门，就像尿急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就会往厕所跑一样。
　　开门时正处于懵圈状态，更不要说门口的人是祁中意。
　　那一秒，楚启都怀疑他是不是做梦了。
　　是梦吧，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什……什么？”楚启磕磕绊绊的说出这句话，他身上的衣服很乱，头发很乱，也许眼角还挂了眼屎，面对一身白领正装的祁中意，甚至想关上门换一身衣服再来。
　　但是他更怕他关上门祁中意会不见。
　　“你电话关机，唐一打不通，让我看看，你记得给他回个电话，我去上班了。”
　　“哦……哦好。”楚启呆呆的应着。就眼睁睁的看着祁中意离开了，走到了电梯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祁中意进电梯的时候嘴角是笑着的。
　　楚启关上了自家门，还是觉得不清醒，于是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开始回神了。
　　五分钟后才去开了机。
　　第一个电话进来的不是唐一，而是他哥——楚封。
　　他这才想起来，他哥是跟唐一一起出差的，所以他知道也正常。
　　“哥。”
　　“你他妈还知道接电话？”
　　楚启睡一觉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哥，我就是睡了一觉。”
　　“你睡觉就了不起了？睡觉关机？”
　　“……”楚启自知理亏。
　　“看起来挺多业务啊，关机就与世隔绝了是吧，怎么不找个深山老林修行一下？手机一关直接两袖清风什么都不管了？存心气我是吗？你自己失联没关系，别带着孩子一起搞失踪。”
　　“……”
　　“行了，别装哑巴了，唐一有话说。”
　　“什么？”
　　电话里突然传来唐一的声音：“楚二少，这下开心了吗？”
　　哦对，祁中意是唐一喊来的。楚启恍然大悟，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努力装作平静，但还是压不下升起的尾音：“我哪儿说我不高兴了？”
　　“哦——懂了，那你关机是图个清净？”
　　楚启鼻腔中轻哼了一声：“对啊，怎么了？”
　　“行，您开心就行。”
　　楚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挂电话前说：“麻溜赚钱吧你。”
　　手机在手上，就忍不住打开了某信，盯了那条好友申请好半天，才点了同意两个字。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楚启盯着那段话半响，又关上了手机。
　　又觉得无聊了，想抽烟，想喝酒，想做一切放纵的事，这样好让他真的与世隔绝。
　　直到翘起的腿有些麻木，他才踉跄了一下起身，一瘸一拐的进了自己的游戏房。
　　耳机一戴，电竞模式一开，手机开机也听不见。
　　有好友看他上线，想拉楚启一起组队，但他拒绝了。楚启认为这是他打游戏最安静的一次，全程没说一句话。
　　他带着耳机，房间里不断回荡着键鼠点击的声音。
　　晚上七点，祁中意坐在前几天楚启和十九吃火锅的位置。
　　对面正是她的男朋友。
　　“我点的辣锅。”
　　祁中意扭身放包的动作一顿：“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你不是喜欢吗，陪你吃。”对面的人笑盈盈的回答，话语间带着宠溺。
　　祁中意沉默了几秒：“我今天有事跟你说。”
　　“不急，吃完饭再说，你要是累，那就改天再说。”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自然的给祁中意面前的水杯里倒上温水。
　　祁中意看着他的动作，沉吟了片刻，没继续说什么，很快火锅的食材就上来了。
　　两人不止一次这样面对面吃饭，可祁中意却没什么话想说，对方也不是主动说起话题的人，于是他们沉默。
　　对方没动筷子，只是一股劲的给祁中意夹涮好的肉。
　　今晚是祁中意主动约他来的，原本是想要陪他吃一次清汤锅，结果他先一步到达，点了麻辣锅。
　　祁中意吃了半饱，便吃不下去了。她擦了擦嘴角，正视眼前的人，深吸一口气。
　　“杜景泽。”她喊。
　　“你说。”杜景泽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应道。
　　“我想了很久，我们可能不是那么合适。有的不合适真的不能用迁就来弥补。”祁中意顿了一秒，把目光移到别处，“我喜欢吃辣，你却不能吃辣；我喜欢猫，你却对猫过敏；你喜欢旅行，我却一有时间就想在家。我尝试去克服那些我不喜欢的了，我发现我克服不了。所以，我们把自由还给对方吧……我累了阿泽。”
　　这是祁中意考虑了很久的问题，对面这个男人的确对她很好。
　　下班很晚的时候是他来接自己的，他虽然对猫过敏，但是还是送给了自己一只猫。生活上事无巨细，行为上天衣无缝，感情上无可挑剔，不管是恋爱对象还是结婚对象，他都是适合的。
　　祁中意承认杜景泽整个人好的不得了，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多，吵了几次架她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祁中意几乎没见过他生气到极致的样子。
　　他们像是不契合的齿轮，双方不断的迁就，尝试咬合。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景泽已经被家里催了很久，他年龄今年有三十一了，而祁中意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并不想这样拖下去，也许回归一个人的生活才让她习惯。
　　祁中意的话一针见血，说的确实没错，这些先天性因素根本没办法改变。她也不想为了谁去改变。
　　对面的人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祁中意没办法去直视他，因为他们曾经用尽全力去迎接、迁就、了解对方。
　　“那我们做回朋友吧，我还放不下这段感情。等它慢慢自己消失，好吗，中意。”
　　“……好。”祁中意无法再拒绝他，因为一切都是她不肯妥协。
　　不愿意吃清淡的清水锅、知道他对猫过敏还执意养猫，明明两个人出去旅游是一件开心的事，祁中意却不愿意踏出家门半步。
　　好几次听到家里人催他把女朋友带回去看看，祁中意只装作没听见。
　　祁中意反问自己，真的是因为没办法做出改变，还是不想为这个人做出改变？
　　吃完后是杜景泽付钱，祁中意没和他客气。
　　因为祁中意自己是开车来的，杜景泽执意送她，两人开着两辆车到了祁中意小区。
　　临上楼前杜景泽想要抱一下祁中意，被祁中意不经意间躲开了，讪讪的说了句晚安。
　　杜景泽走出几步，被祁中意喊住了，他听见祁中意说——
　　“你可以去接受家里给你介绍的女生了。”
　　祁中意到家的时候刚九点钟，她收拾了一下，准备十点钟开直播。
　　她一天的任务是播满四个小时，今天的班次是中班，上午的时候播了两个小时，所以今晚到十二点就可以收工了。
　　祁中意十九岁在直播平台签了约，刚开始是半年，因为平台觉得她年纪小，不稳定，到期后签了一年，此后又续了两年。这么小就选择被捆绑的原因是她需要钱。
　　大学没有高中初中那么严格，所以她大学生活是非常忙碌的。
　　刚开始没什么人气，互动也不多，大多数是她在自言自语。
　　大学毕业后她没选择继续升学，想要早点工作。
　　毕业后先是拿自己存的一点钱租房子，人气不高，钱自然也不到位。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她直播完后宅在家，有时候会播一天，枯燥的生活除了面前的电脑屏幕，没有再多的乐趣。
　　于是开始找工作，还要能够和她副业时间上不冲突的工作。
　　大学是设计专业，但课上老师教的不多，她当时又只顾着直播，只学了皮毛，所以没有去学校推荐的实习单位。
　　误打误撞中碰到了高中的同学，祁中意说不记得她，但她记得祁中意。
　　于是被介绍到商场里去工作，算是理货员，但也可能什么都做点。
　　仅用了半天祁中意就考虑好了，下午去面试，第二天上岗。
　　刚开始半个月，她挤时间去直播。
　　半个月后，祁中意开始适应了每天忙忙碌碌，安排好每一分钟，计算着明天的直播时间、上班时间。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未来该怎么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赚钱。
　　小时候父母是吵架的原因大多数是“钱”，所以祁中意固执地想，如果当时家里足够富裕，是不是她就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有钱，妈妈就会开心，就不会为了那个不值得的男人颓废堕落。
　　赚钱给妈妈。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纵使现在思想已经比小时候成熟，她还是认为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所以这么些年，如果硬要说未来梦想的话，那就是赚钱然后买房子和妈妈住。
　　祁中意没想过在这里工作这么久，包括碰见唐一。
　　刚开始祁中意并不是在世纪店，而是在一个离城中心远些，偏郊区的小分店。
　　后来一年里，店长大概是看她年轻，于是被调去世纪店。
　　郊区的分店里同事们大多都很实在，照顾祁中意，可世纪店不一样。
　　刚去她就被针对，先当了两个月收银员，又找一些脏活累活让她干，除了早中晚忙，剩余时间都被安排了其它活。
　　转折在那天店长要求她擦地，在入口处，人来人往，地板刚擦完就被踩了，留下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唐一认出祁中意了。
　　眼尖的店长认出唐一，一句“唐总”还没说出口，唐一就停在原地打量祁中意。
　　祁中意还在低头拖刚踩的脚印，心想是谁这么有病非要踩在这不赶紧走。
　　“哦，这是我高中同学，关系挺不错的，没想到能在这遇见，确实巧。”
　　办公室里唐一和店长这么说。
　　店长一看祁中意和唐一认识，当天晚上就让她回到食品区了。并且好声好气的说这段时间店里忙，人手不够所以才让她顶别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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