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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女扮男装混军营
第十四章女扮男装混军营
1
疫情控制住的第二天清晨,问题出现了。
伤兵营里来了个新病人——一个年轻的小兵,大腿内侧生了痈疮,位置尴尬。老军医要检查,小兵死活不肯脱裤子,脸憋得通红。
“都、都是男的也不行!”小兵几乎要哭出来,“俺娘说了,那种地方不能给人看……”
蒙肃皱眉:“军令如山,看病还挑三拣四?”
小兵只是摇头,缩成一团。
林循正为难,姬素问忽然开口:“我来吧。”
众人都是一愣。
“姬姑娘,这……”蒙肃欲言又止。
“医者眼中无男女。”姬素问平静地说,“但他既介意,我换身装束便是。”
半个时辰后,当姬素问再次出现在伤兵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换上了一套最小号的秦军皮甲——是蒙肃让亲兵找来的,原本是个少年兵的装备。皮甲有些宽大,她用腰带紧紧束住,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
长发全部束起,藏在铜盔下。脸上不知抹了什么,肤色暗了一个度,眉毛也描粗了些。最妙的是眼神——她微微压低下颌,抬眼时不再是平日的清冷疏离,而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带着锐气和倔强的目光。
若不是亲眼看着她进去换装,林循几乎认不出来。
“这……”柴胡张大了嘴。
茯苓拼命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连蒙肃都怔了片刻,然后点头:“像。只要不说话,没人认得出来。”
姬素问走到那小兵面前,刻意压低了嗓音——不粗犷,但确实中性:“现在可以看了吗?”
小兵呆呆地看着她,又看看她身上的秦军皮甲,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2
检查过程很快。
姬素问手法专业利落,查看疮口、触诊周围淋巴结、问诊发病经过。小兵起初还有些扭捏,但见她神色如常,纯然医者姿态,也就慢慢放松了。
“湿热下注,热毒壅聚。”她诊断道,“需内服清热利湿之剂,外用金黄散拔毒消肿。”
开完方子,她转身去洗手。皮甲在动作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铜盔下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
林循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他看着她在伤兵间穿行,俯身查看疮口时皮甲勾勒出的肩背线条;看着她执笔开方时,握着竹简的手指依然纤细,但动作果断;看着她与老军医讨论病情时,微微仰头,露出盔檐下那双依然清澈、但气质截然不同的眼睛。
不知看了多久。
直到姬素问处理完那个小兵,走到他面前,他才猛然回神。
“怎么了?”姬素问问——用的还是压低的声音,但因为是对他说话,尾音不自觉地软了些。
林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这样……也挺好看。”
说完他就后悔了。
姬素问明显愣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迅速垂下,盯着自己的靴尖。但林循看见,她藏在盔檐下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专心诊病。”她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转身离开时,脚步明显快了些。
茯苓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她赶紧掏出小本子,用炭笔飞快记录:
“辰时三刻,师父男装出。”
“林先生呆立,目随师父移,持续二十息。”
“师父与林先生对话后,转身时步伐慌乱。”
“师父耳根红透——虽抹暗肤色,仍可见。”
写完,她满足地收起本子。
今天这趟军营,来得值。
3
女扮男装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伤兵们对这个“清秀的小军医”接受度很高。年轻士兵们不好意思在女子面前裸露的伤口,现在都肯让她看了。一些年长的老兵也喜欢找她——因为她开药方时总会多问几句“吃饭如何”“睡眠怎样”,不像老军医那样匆匆了事。
但问题很快又来了。
中午时分,营中开饭。士兵们排队领粟米饭和腌菜,蹲在空地上就吃。姬素问自然也领了一份——她现在身份是“军医助手”。
可吃饭要摘头盔。
“我去那边吃。”她端着木碗,想找个没人的角落。
“姬姑——姬医助。”林循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就在这儿吃吧,还要随时照看病人。”
姬素问犹豫了。
摘了头盔,长发就会露出来。虽然束着,但明显不是男子发式。而且脸上抹的东西可能会掉……
“我帮你挡着。”林循看出她的顾虑,很自然地走到她身侧,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视线。
姬素问看了他一眼,终于背过身,快速摘盔,扒了几口饭,又迅速戴上。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息。
但足够几个眼尖的士兵看见了。
“诶,那小军医的头发……”有人小声嘀咕。
“长得也太秀气了吧?”
“皮肤也白,不像咱们风吹日晒的……”
窃窃私语声渐起。
林循心头一紧。他正想着怎么解释,姬素问却忽然转过身,面向那些士兵。
“家母生我时难产,我自幼体弱。”她平静地说,声音依旧压低,“故肤白体瘦,发质细软。诸位兄台若有疑,可问蒙将军——我是否军医?”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还搬出了蒙肃。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都讪讪地低下头吃饭。军中确有这种“男生女相”的人,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危机暂时解除。
但林循注意到,姬素问端着碗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
4
下午的工作更繁重。
有几个重症患者需要清创。林循主刀,姬素问辅助。两人配合已经相当默契——她递器械,他缝合;她针刺麻醉,他检查止血。
但有一个伤兵伤口在肋下,需要侧卧。姬素问扶他翻身时,皮甲勾住了草席的边缘,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林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
皮甲很硬,但隔着甲片,依然能感觉到底下纤细的腰身。她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迅速站直,低声道谢。
林循松开手,掌心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
“小心些。”他说。
“嗯。”姬素问应了一声,没看他,继续手上的工作。
但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林循发现自己很难专注。
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她——看她弯腰时皮甲下摆与裤腿之间露出的那一截纤细脚踝;看她抬手递器械时,袖口滑落露出的白皙手腕;看她专注查看伤口时,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
最要命的是,她偶尔会抬头看他,用那双琥珀色的、此刻因为伪装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问他:“这样可以吗?”“下一步做什么?”
每一次对视,林循都觉得心跳漏一拍。
他告诉自己:这是工作,这是同事,这是医学合作。
但眼睛不听话。
又一次,姬素问递来缝合针时,两人的手指轻轻相触。她很快缩回手,而他握着那根针,指尖仿佛还留着她的温度。
“林先生。”她忽然说,声音很低,“你今日……似乎不太专注。”
林循心头一跳:“有吗?”
“有。”姬素问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一丝探究,“刚才那个伤口,你缝了平时两倍的时间。针脚也不如以往均匀。”
她说得对。
林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抱歉。我调整一下。”
他重新投入工作。这次,他真的专注于伤口、针线、止血。但眼角余光里,那个穿着皮甲的身影,依然占据着视野的一角。
像某种无法忽视的存在。
5
傍晚,疫情明显好转。
蒙肃下令,今晚加餐——每个士兵多发一块腌肉。营地里难得有了些轻松的气氛。
姬素问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了。
她回到蒙肃安排的单独营帐——这是给“女医者”的特殊待遇。茯苓打了热水来,帮她卸掉脸上的伪装,脱下那身笨重的皮甲。
当姬素问换上自己的素麻深衣,重新绾好长发走出来时,林循正等在帐外。
暮色四合,营火初燃。
她站在帐门口,身后是跳跃的火光。洗净的脸在暮色里白得像玉,那双眼睛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但因为一整天的“扮演”,多了几分疲惫的柔软。
林循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姬素问先开口:“今日……多谢。”
“谢什么?”
“谢你替我遮挡,替我解围。”她顿了顿,“还有……谢你没笑我。”
“我为什么要笑你?”林循不解。
姬素问垂眸:“女子从军,本就荒唐。女扮男装,更是……”
“不荒唐。”林循打断她,“你今天救了至少五个人。如果没有你,他们可能因为羞于就医而延误治疗,最终丧命。”
他向前一步,认真地看着她:“医者救人,不分男女,不分装束。你今天做得很好。”
姬素问抬起头。
暮色里,她的眼睛亮亮的,像藏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真的?”她轻声问。
“真的。”林循点头,“而且……”
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你穿男装的样子,确实很特别。不是‘也挺好看’,是……很英气,很从容,很有医者的担当。”
这话说得很郑重。
姬素问的耳根又红了。但这次她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营火噼啪,远处传来士兵们的笑闹声。
“林循。”她忽然说,“在你那个时代,女子可以从军吗?”
“可以。女子可以做任何职业:军人、医生、科学家、政治家……”
“那她们……需要扮成男子吗?”
“不需要。”林循摇头,“她们就以女子的身份,做她们想做的事。”
姬素问沉默了。
她望着远处跳动的营火,眼神有些悠远。许久,她轻声说:“那真好。”
林循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他想起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想起她周室后裔的身份给她带来的枷锁,想起她即使医术高超,也只能隐于深山,连出谷行医都要伪装。
“会变好的。”他忽然说,“总有一天,女子可以堂堂正正行医,堂堂正正站在任何人面前,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解释。”
姬素问转头看他,眼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希冀。
“你怎么知道?”她问。
“因为……”林循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信。就像我相信血是循环的,相信经络是存在的,相信中西医可以融合——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承诺。
姬素问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她笑了。
很淡很淡的笑,像暮色里悄然绽放的晚香玉,无声,却动人。
6
回灵枢谷的前夜,茯苓在营帐里整理行装。
她把那身皮甲仔细叠好——蒙肃说送给姬素问了,留个纪念。又把今日的记录竹简拿出来,就着油灯查看。
“今日师父男装,林先生失神次数:晨间三次,午间五次,晚间……不计其数。”
“师父与林先生暮色对话,师父笑。”
“此笑与往日不同——往日笑因医理得解,今日笑……因林先生之言。”
“林先生说‘世界会变好’时,师父眼中光,亮如星。”
她写完,满意地放下炭笔。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姬素问回来了。
茯苓赶紧把竹简藏好,假装在收拾药材。
“师父,明日一早出发,东西都准备好了。”她说。
姬素问“嗯”了一声,在简易床榻边坐下。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神情是放松的。
“茯苓。”她忽然问,“你觉得……林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又是这个问题。
茯苓心里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林先生医术高明,为人正直,肯教肯学,对师父……很尊重。”
“只是尊重?”姬素问看着她。
茯苓装傻:“不然呢?”
姬素问没再问。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今天这双手检查了几十个伤兵,开了几十张方子,没有因为穿着皮甲而有丝毫犹豫。
“他说,在他那个时代,女子不需要伪装。”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真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茯苓悄悄看着她。
油灯的光里,师父的侧脸温柔而坚定。那是一种茯苓从未见过的神情——不是惯常的清冷,不是诊病时的专注,而是一种……带着憧憬的柔软。
“师父,”茯苓小声说,“也许有一天,您也能看到呢。”
姬素问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一笑:“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油灯吹灭了。
营帐里陷入黑暗。
但茯苓知道,师父没睡。
因为她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那叹息里,有疲惫,有欣慰,还有一丝……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的东西。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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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看点:
· 女扮男装解决军营性别尴尬,展现姬素问的应变与担当
· “你这样……也挺好看”——林循首次直白赞美,关系突破
· 暮色对话“世界会变好”,林循给予姬素问时代局限外的希望
· 姬素问展露罕见憧憬与柔软,人物形象更立体
· 茯苓记录“笑因林先生之言”,感情线从暗流到明示
· 皮甲作为纪念物,象征这次特殊经历的羁绊